素年捧着粥碗,眼睛就黏在沐漓烟身上。别以为他小就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一点一滴的关怀,就算是借着旁人的掩饰,也瞒不住的!这个人,是真的对自己好。粥氤氲着暖暖的白气,像她的笑靥,是整个皇宫中,最最温暖的存在!鼻头一酸,掉下泪来。
沐漓烟见素年刚才还好端端的,纳罕怎么喝了碗粥就哭了?不由担忧,顾不了那些,急问道:“年儿,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粥做的不合胃口?”
素年哽咽着摇头,含着粥,呜呜咽咽喊了声:“姐姐……”便抽噎得更惨了。
沐漓烟闻言一愣,霎时也红了眼圈,强忍着泪意应了声,安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大好日子,不许再哭了。”起身说再去添些粥,转身进了厨房,悄悄抹泪。坠儿跟了进来,递给她一个干净的帕子,柔声道:“小姐刚还说不许公子哭,这会儿倒自己抹泪,成什么样子?”
沐漓烟双手颤抖接过了坠儿的帕子,心中酸楚,抱着坠儿,无言落泪。坠儿知她心中为这事委屈颇多,自己也是眼眶微红,泪意盈盈。二人过了会才缓了过来,擦了擦自己湿了的脸,平整了情绪,端了粥出来。
喝了粥,沐漓烟把剩下的粥暂放在灶台上,收拾了桌子。正要上楼,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沐漓烟纳罕,自己已经挂出了牌子,还会有什么人来呢?
醉墨离得最近,看沐漓烟示意开门,便拔了门闩。
外边下了雨,进来的两人都撑着伞,一时倒看不出是何人。待人收了伞,道谢时,沐漓烟才认出,竟是苏子寒,另一人赫然就是一年前来访开云的帝云谦!心中凛然,沐漓烟顿时觉得,自己不该开门。醉墨记性极好,看到帝云谦的一瞬间便已知是何人,也知不妙,然而此时想反悔却是迟了!
帝云谦几乎也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几人,诧异得挑眉,但未说什么。倒是苏子寒,一见人便微微笑道:“沐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沐漓烟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劳苏公子挂牵,一切安好。”
帝云谦乍听见这声音,一双妖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和些许玩味。倒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再碰见她。素心,这个初露锋芒的小公主,是来民间历练?正想着,眼神不经意间飘过那个开门的男子,眼中玩味更盛,醉墨,原来他是这小公主的侍卫!
苏子寒见沐漓烟一直在打量他身边的七皇子,笑道:“此人乃苏某好友,莫微莫公子。”
沐漓烟眉一挑,旋即皮笑肉不笑道:“小女子沐若水,见过莫公子。”从楼上走下来,款款施礼。心中却是大惊,帝云谦怎么来了!他来这里做什么?好死不死还碰上了,自己这运气真是……
帝云谦却似有意暴露,笑道:“姑娘好记性,我们此前可是见过的。就在上初城,那日姑娘一手泼墨,好大手笔,让莫某记挂至今呢!”
沐漓烟闻言险些一个趔趄摔了,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桌子,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谁知这里有多少眼线,不是更该小心隐瞒自己的身份么!他倒好,不按常理出牌,似是要逼自己承认。
沐漓烟知道论扯皮自己绝非此人的对手,深吸一口气,索性敞开天窗,道:“能得莫公子记挂,若水只觉受宠若惊。那日不过是应急,随性而来,算不上什么大雅之物,莫公子还是别再取笑了。”
苏子寒听着二人你来我往,顿时明白了这个神秘的沐姑娘的身份:开云三公主!难怪啊难怪!当日只是猜测,猜测是皇族里的什么郡主,却未曾敢往公主身上想,竟然真的是!
帝云谦的目光又落在了醉墨身上,笑道:“那日若非是这位小兄弟,只怕莫某已经曝尸荒野了,未曾言谢,今日便在此谢过。只是不知小兄弟叫什么?”
醉墨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叶无声。”然后又微微低垂下头,转身向楼上去。帝云谦却不想轻易放过他。“哦~无声?这名字倒奇怪!”笑了两声,突然笑问沐漓烟:“沐姑娘手里的宝贝不少,不知莫某可有幸能讨得一二?”
沐漓烟闻言,心下一紧,她实在想不到,帝云谦竟然直接开口问她要人!不知他作何打算,沐漓烟越发警惕,轻笑答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莫公子是要夺人所爱?如此若水恐怕不能答应了。”
帝云谦玩味一笑,道:“连这里的吃食都不能讨得?”
沐漓烟顿时明白自己又被他摆了一道,贝齿紧咬,心里狠狠剜了他一眼,面上自然是笑意,道:“来者是客,若水自然要尽地主之宜,莫公子要吃什么?先说好,山珍海味可没有!”
帝云谦妖冶的双瞳点染笑意,道:“一碗粥总是有的吧!”他是随口一说,原也是玩笑,倒没料到,沐漓烟是真的有。
坠儿从厨房端出了热好的粥,帝云谦,苏子寒一人一碗。帝云谦品了一口,含笑问这是什么。沐漓烟淡淡解释,说是自己一时兴起,和紫衣一起做的。今日是腊八,便命名为腊八粥。二人慢慢将粥喝完,帝云谦扫视一周,不见醉墨的身影。
沐漓烟倒是也惦记着醉墨,却是为了另一件事。今日,正是醉墨生辰。这是沐漓烟偶然得知的,为着这件事,她可是瞒着众人,偷偷去了一趟成衣铺的,昨晚取了回来,今日正好让醉墨换了常年穿的一套黑衣。只是现在帝云谦、苏子寒在场,不太方便。
沐漓烟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大堂,在醉墨房中寻到了他,将衣服交与他,让他穿上。醉墨还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沐漓烟执意要他换,便穿上了。不大不小,很合身。沐漓烟满意一笑,这才道:“生日快乐!”醉墨愣住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道谢,连声说自己受之不起。沐漓烟只是笑,还是让他收下了。
沐漓烟走后,醉墨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脱下来,正要换回原来的衣服,动作却一滞,想了想,又穿了回来。在屋里默了一会儿,醉墨就向院子里走去,今日还有未完的功课。一向面色沉静的他,为这件衣服,红了几次脸,最后还是偷偷笑了。练功时兴致都很高,不知不觉已经打了有一个时辰了。
忽然,醉墨感觉到一股杀气,直直地朝自己窜来。心中警铃大作,手上的动作霎时凌厉起来,在空中飞转过身来,几支飞镖就射了出去!来人同样迅疾,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叮的一声响,所有散开的镖都钉在了地上,还十分齐整的形成了一个圆圈!什么人!这样的功夫,恐怕仅凭自己一人绝对难以抵挡,若与冷缺月联手,方有胜算。又是一阵风,这次是在后背。醉墨反应也不差,也不转身,负手又是几支飞镖,趁着那人对付飞镖的空挡,拔剑转身后撤三步,又一剑刺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停顿。不过还是来人技高一筹,几个回合之后,醉墨就被双手反剪,死死压在了他身下。
帝云谦轻笑,“功夫不错!”
醉墨仍然是那副样子,冷着一张脸,淡淡回道:“莫公子过谦。”刚经过一场剧烈运动,醉墨的声音微带喘息。帝云谦轻笑,想来,那张俊颜此刻也应该微红了吧!
见他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醉墨稍稍挣了挣,提醒帝云谦放手。岂料对方置若罔闻,不仅不收敛,还变本加厉,钳得更加紧了。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醉墨的后颈,有些痒痒的,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在里头,只是此时的醉墨并不明白那是什么。
过了会儿,帝云谦终于松开了他。醉墨拧了拧僵硬的手腕,神色如常。
帝云谦半眯着眼睛,开口却带了些危险地问:“这衣服——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倒是有心!”他并不知今日是醉墨生辰,还以为醉墨招惹了什么姑娘来,心中不甚痛快。帝云谦对自己的事向来看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对醉墨产生了不同于往日的兴趣,潜意识里便将醉墨划归为自己的所属物。他竟敢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招蜂引蝶,实在是该打!
醉墨对潜藏的危险气息总有种超乎寻常的感知力,自然不会没有发现帝云谦眼中的冷意。但是这已经是自己的私事了,与他帝云谦何干?懒得解释,醉墨直接转身欲走。
见他不答,帝云谦倒也没再问,只是玩味且冷然地笑了笑,负手走向大堂。
冷缺月也是个眼尖的,一眼便瞅见醉墨换了一身衣服,笑得一脸贼兮兮,揶揄道:“呦,哪家的姑娘啊,怎么也没见你说过!”
醉墨撇了他一眼,自然不回答。沐漓烟从楼上下来,见他仍然穿着,抿着嘴儿笑,开口对冷缺月笑骂道:“没的打趣无声做什么!你要是也今日生辰,我自然也会给你置办新衣!”
这下一群人倒都惊讶了一把,原来是醉墨生辰!冷缺月仍旧嬉皮笑脸,嘻嘻哈哈说了句恭喜,之后便飞身上二楼,想也是去找坠儿,缠着她要她为自己缝一件衣服吧!这皮猴子!帝云谦了然,心里的不快也散去许多,道了喜,待人们都散去之后,却是硬拉了醉墨到自己今日要住的厢房,将自己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说是来得仓促,未有备什么礼物,就这么个东西还算过得去,让他将就着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