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缺月看着她奔回房间,锁上房门,几乎是不加思索地追上去,却在她门前顿住,望着紧闭的雕花门,微不可闻的长叹一声,倚身靠在门边的墙上,两边的鬓发长长垂下,一动也不动。
却说坠儿在房内,坐在床沿,削葱般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身下的软绸,秀气的眉皱成一团,杏眼微微红肿,白净的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她静静地流着泪,却怕惊扰了旁的人,只是一声一声压抑的哭着,像是要将这些年来因为这奇异的体质而受的委屈都化作泪,决堤而出!过了好一会儿,坠儿终于哭累了,烦乱的心也平静了许多。
初识时,他邪魅带着冷意的笑,让她胆战心惊,也让她脸红心跳。她想,世间怎么会有人笑得如此艳绝众生,又出于红尘呢?只这一笑,让她辗转难眠。听公主殿下说,这人只在她身边留三月,她心中竟隐隐失落,似不欲他离开。他是来取密药的,这是他亲口说与殿下的。当时,坠儿就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当公主问起,何人敢与她里应外合取得密药时,坠儿当下便出列,应了下来。他投来清浅一瞥,神色淡淡。有惊无险地取来密药,亦是坠儿交与他的。当时他不慎抓住她的手,神色有些怪异,须臾而逝,玩味笑道:“公主身边,连一个侍女都如此,当真有趣!”那时,她以为他是说自己肌肤柔滑,不常做工;现下突然明白――原是说自己这药人体质!此后,他总会与自己相撞,有意或无意。那颠倒众生的笑容,总是在自己不虞时出现,晃得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可是,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也许连自己爹娘都没有对自己这么好过。
刻意地打听自己的喜好,讨自己欢心;在自己为难时,适时或明或暗地帮自己解围;在自己难过时,又会冷不丁出现,拉着自己做些别的事,渐渐变得不再难过。
记忆最深的,是自己生病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的阴谋,她被宁贞长公主的人误伤,伤在左肩。但是那时三公主也有事缠身,再加上那事没几天就被平息,自己便未上报公主,想着将养几天就过去了。却不想不慎感染,伤口化了脓,疼痛难忍。还是冷缺月发现了,他阴着一张脸,强行褪了自己的外衣,只露出左肩,小心细致地处理伤口,见自己痛得紧,甚至往伤口上轻轻吹气,丝毫不嫌那有些红肿腐烂的伤口难看难闻。她听见自己的心跳,重如战鼓;心情甜蜜而忐忑。自己央求他不要告诉公主殿下,以免殿下分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此后的一段日子,他日日都偷偷来自己房间,为自己上药,目不斜视。开云国民风开放,但也有保守之地,自己老家便有一条规矩:待字闺中的女子是不能让别的男子看见自己的肌肤的,若不慎看见,便得娶她为妻。可是,他并不知晓。
后来伤好了,他仍然不时来“骚扰”自己,总是一些小玩意儿,或是几块糕点的,让她自己无法拒绝。
三月期限将近,自己的心情愈发焦躁不安,也许他这一走,从此便是天涯海角,后会无期!那几日,自己昏昏沉沉的,心里涩得发干。
本来已经绝望了,却听得他不走了的消息,她不敢相信,再三确认,甚至悄悄找他去问,他笑得妖冶明媚,的确是不走了。她欣喜若狂,心情激荡,为他跳了一曲舞。自己家乡女子向男子表达爱意的舞――凰语。
是,她已经无药可救地爱上了这个妖冶的男人,也许只是飞蛾扑火,可是,她已经不管不顾!
他对自己越来越好,好得她总会不小心就觉得他是爱自己的;可又得拼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每日就这么煎熬着。不见他,会苦;见了他,更苦。
可是,现在,他却亲口告诉她,这一切是利用!是利用啊!他这是生生往自己心上捅了一刀啊!思及此,坠儿原本平缓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波澜起伏,心,仿佛碎了般,痛得麻木。
可是,即使如此,她都做不到恨他,她仍然爱着他,她竟然还爱着他!坠儿轻轻地笑了,是自己咎由自取,是自己明知故犯,是自己……
逃走的那一瞬,他说“不止”,难道他也对自己有些许情感吗?还是愧疚而骗她的?可是,这么些时日,他的确未对自己出手,这又是为什么?坠儿茫然了。心乱如麻,还丝丝拉拉地疼着。
头晕乎乎的,坠儿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月上稍头,身边似是有人。坠儿一惊,正要喊人,定睛一看,却是冷缺月!当下背过身去,不去理他。不知为何,她看见是他,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不是怨或恨。
冷缺月自然知道她醒了,转身欲走,却听见她低声唤道:“你别走!”诧异回头,冷缺月那双妖冶的眼睛,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真诚,甚至有悔恨,注视着她。
一瞬间,坠儿相信了他,原谅了他。就算是自己再次犯傻,也无怨无悔!那些温柔的时光,不会骗人!即使他开始时是为了她的血,但那些关心不是假的!
下定决心,坠儿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出的薄被,心中又是一暖。她坐起身来,又是轻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究竟有没有……动过情?”终是问出来了,坠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湿湿的眼泪,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来。
冷缺月没有说话。坠儿只感觉到一阵风,然后自己就被拥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她错愕地抬头,冷不防被捏起下巴,灼热的吻,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压在了她有些干涩的唇上!
坠儿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任由冷缺月舔吻吮咬着,嘴唇上传来微微的刺痛。
待她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地推拒,绵软无力的粉拳砸在冷缺月肩上,像小猫一样,挠得他心里痒痒的,愈发加深了这个吻。引诱着她伸出软软的香舌来,火舌便立刻霸道地钩住了,纠缠吮吸。
坠儿开始时还推拒不已,后来也忘了情,任由冷缺月疯狂扫荡她的口腔,引起她全身心的颤抖。
绵长的吻终于结束,冷缺月紧紧搂着坠儿,哑声道:“坠儿……”便再没了话语。但坠儿听懂了这声喟叹般的呼唤,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了冷缺月的衣襟。她什么都不怕了!只要他心里有自己,便什么都不怕了!
就这样,静静地,冷缺月拥着坠儿,安心地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