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倾熙还欲要说什么,穆云停下车,转过头来,微笑看她,“姐姐你想吃什么呢?有什么忌口的吗?我来S市不是很久,不知道哪里味道好呢。”
看着他完美且温和的笑容,她很难将他与小时候那个追在她身后叫她姐姐的小男孩重叠,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还活着,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不回家?穆家被奸人所害,商界内外都掀起不小的风浪,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他是如何做到不闻不问的?还是说……
她不敢再想下去,忽然间,那种冷意蔓延全身。她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子,愣愣开口问道,“这些年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是说……为什么没有回家。”
她不是疑问,而是质问。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么细想下来,能导致他这么做的原因有很多,而无论是什么借口,稍稍再细细思索,便会得到更加糟糕的答案。
“姐姐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他脸上的笑容并未退减半分,他握住她的手,“父母亲当初送走我,这样的情况还不足以当作原因理由吗?”
而每每说到此处,穆倾熙的心中便会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难过,只觉得自己的脸好似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她将这类情绪归结为愧疚。
因此便不再说什么,听他又将话题转了回来。他本身就似乎有着一种不会让人尴尬冷场的魔力。
来到一家餐厅,是穆云推荐的,他下飞机之后与朋友来到这里吃的第一顿饭,是地道的中餐馆,装潢都是古色古香。
穆云要了一个包间,穆倾熙坐在座位上,望着长桌对坐的穆云,却恍若隔世。她以为来见弟弟一面会稍微让自己的心中好受一些,但不想,让她更加困惑的问题又出现了。
“姐,我们相隔这么多年才相见,好像再也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亲密了,就算见面也是无话可说。”
他略带悲伤的声音远远传来,菜上齐了,他并未动筷,只是抬眼望着她。
就算隔得再远,穆倾熙也仍然感觉得到他带着哀伤的眸子仿佛如刀刃一般割在心上。
“阿云,你想的太多了。我刚刚不过是随便一问,如果哪里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相隔多年,的确需要好好适应一下。你也总不能凭空多出来我这么个姐姐吧。”
穆云似是动了动嘴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有些事情我始终不是很明白,转念一想姐姐你或许也不会明白这些。想来也只有慢慢去琢磨慢慢去领悟了。”
他这一番话云里雾里的,穆倾熙听不太明白。
这一次的见面比她想的要沉重得多。尽管弟弟从始至终都未曾表达出什么情绪来。但也正因为他那双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漠的眼眸,以及那不见底的笑容,穆倾熙总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冷风刮过自己的脖子。
晚饭过后,穆倾熙问他是否要去穆家老宅去看看——尽管那座宅子现在已经被卖掉。但所幸的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也不知道房主是谁,宅子到现在还空着。
穆云顺从的点头。
“你身体确定好些了么?我看你都不吃肉。”穆云问道,看似有些疑惑。
穆倾熙点头,却答得没有底,“应该是好些了,说不准。”
“我听说母亲去世之前你一直都在努力工作,或许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吧。如果母亲还在,她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听着穆云这一番话,她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或许事态正在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阿云,你或许不知道,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痛楚。”
你在前半生时以为自己今后的道路一定会按照预期的那样走,却不然,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将你的世界都打碎,然后你就需要建立新的世界观,新的一切。在血肉模糊上,努力垒砌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城堡。一直到这时候,你才会发现,你到底有多无力,到底有多无能。人生在不经意间一分为二,使命改变,从此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灰色,再无光明。
穆云笑,“什么痛楚?”
“没什么,倒是让你为我担心了,可真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利的声音穿透耳膜,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顿了几秒,她看见弟弟那张永远淡漠如水的脸撕裂,惊恐与慌张充斥了他的眼,穆倾熙转头看去,恍然间,刺眼的光亮将一切都笼罩。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玻璃渣刺进皮肤的痛感,金属之间的碰撞声刺耳无比,穆云撕心裂肺的叫她,以及小腹那宛如刀割的疼痛感……
郑启枫在接到穆云的电话时,他就没来由的觉得心慌。而接起之后,他的脑子里就像是安装了定时炸弹一般,一片狼藉,也是一片空白。他的威胁对疯子没有用,疯子之所以是疯子,是因为他们早已失去常人的感知能力。恐惧是何物,他们向来不知道。
他明白,是时候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了。
林卓在前面开车,他还从没看见郑启枫这样难堪的脸色,就连眼底也染上了一丝猩红。
“郑总,如果这样做的话,我们的挖掘计划就会终止。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在将办公室所有的东西都摔碎之后,他冷静了许多。一条条思路都理清,他知道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
他没有看林卓,而是一直盯着窗外,双眼发寒,双手紧握成拳,“生不如死的定义你似乎还没弄清楚,还要我再解释一遍么?”
林卓听此话,不由得也正了神色,沉声应道,“是。”
跟着郑启枫这么多年,他自然是自有打算,没有什么需要质疑的。他向来不会出错,唯一预料出错的地方,估计就是穆倾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