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辉确实安然无恙,他不但见过了康亲王,还在大同见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娘子。
“哈哈,小鹰已经长大了,”三娘子这次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易容,她见周承辉在自己耀人的容貌前并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目眩神迷。心里对周承辉格外看重起来,要知道这次那吉率众出走,也是因为看上了自己,要求外祖俺答汗将她赐给自己。
“三娘子依然风采依旧,”周承辉瞎话说的面不改色,他一伸手请三娘子坐了,用眼睛的余光仔细看了一眼她带来的随从,“孤在京中就听闻俺答汗是草原之王,这次来,孤原以为可以一睹俺答汗的英姿呢!”
见周承辉轻视自己,三娘子也不生气,这些年她对男人们的轻视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么,你轻视了又如何,她还不是一步步的控制了俺答汗,成了他的智囊,也慢慢的掌握了整个草原。
“皇上未到,我家大汗自然不必亲来,”三娘子说着噗嗤一笑,目光里满是戏谑,“其实连我也是不必来的,听说大晋的太子已经命丧大黑峰了,小子,你叫我怎么信你?”
“你确实是不必来的,”周承辉在三娘子金瞳的逼视下轻轻一笑,“孤也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他弹了弹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三娘子慢走,不送!”
虽然有康亲王的魂,又握着京郊大营,可周承辉还是希望可以尽快赶回去,可是他的这分急切却是万不能叫三娘子看出来的。
三娘子原以为康亲王真的带了宣大的将士去京城讨公道了,可是进了大同才发现,整个大同府戒备森严,城中军民也完全没有被兵马围城的紧张跟恐慌,三娘子心中一动,“既是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
周承辉并没有去留三娘子,他来时对这个三娘子也了解了许多,知道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只靠姿色来诱惑男人达到自己目的的女人,今天一试,果然如此,这个女人虽然面上和缓,却不是一个轻浮浅薄之人,不但能忍,而且头脑冷静,好在她跟自己一样,是希望鞑靼跟大晋能停止战片,开通互市的。
现在只有叫三娘子看清两方的形势,大家才能真正坐下来谈谈,定个章程出来。
三娘子回到大同知府给她们准备的驿馆,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派了心腹去跟安插在大同的细作接头,她得知道周承辉到底有什么依仗,才能跟他打这一仗。
“殿下,三娘子的人出去了,”从三娘子带人进入大同府,她的一举一动便无时无刻不被人盯着。
出去就好,他还怕她不出去呢,“叫人跟着就好,其他的,随他们的意,”这细作,也得等完了这场事,再慢慢收拾。
与此同时,馨和宫里的三皇子周承安没有活到他周岁的生辰,便匆匆的去了,而一直喊着要查出暗害儿子的人的薛德妃,也如同被人抽去了精气神儿,呆呆的跪坐在儿子的小床边,一言不发。
“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哎哟德妃妹妹,你可得多多保重,”梁贵妃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薛德妃,心里畅快极了,就这么个女人,进了太子府就跟自己抢男人,生了个P大点儿的儿子,就敢跟自己儿子抢太子位,现在怎么样?太子死了,周承安也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以阻挡自己儿子前程的了。
见德妃傻傻的不说话,梁贵妃拿帕子掩了口鼻,一脸嫌弃道,“还不把窗户都打开了,到处都是病气,还有,你们都是死的?还不把小皇子给抬出去,难道要一直躺在这儿么?”
如今皇后没了儿子,直接病倒在坤德宫,梁贵妃便顺理成章的接掌了整个后宫,在她看来,这也是情理中的事,这天下将来都是自己儿子的,皇后现在放权,也算是个聪明人了,
“住手!谁也不许动我的安儿,安儿还好好的呢,昨天他还叫娘了,太医呢?太医都哪里去了?还不快起给安儿抚脉!”薛德妃见小太监企图将儿子从床上抱走,一下子扑了过去,“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帮帮我,你帮我去将郭太医请过来啊,还有郭老夫人,对,去请郭老夫人来!”
“哟,本宫看德妃娘娘也是急糊涂了,郭太医奉太皇太后跟太后娘娘之命,要贴身守着皇上呢,郭老夫人?”梁贵妃掩口笑道,“德妃你也真敢想,那是外命妇,岂是你说叫就叫的?”
“我叫不动,难道贵妃娘娘也不行么?我还以为娘娘如今春风得意,不论谁都会争着巴结,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皇后,差遣不了外命妇!”为了儿子,薛德妃拼着得罪梁贵妃,也要激得她将郭老夫人给叫进来。
儿子都断气儿了,还敢来笑话自己,梁贵妃气的一甩帕子,转身就走,“本宫可怜你才没有儿子,不跟你一般见识,等你脑子清楚了,本宫叫你好好看清楚本宫差不差遣的了外命妇!”
顾太妃进宫可是反复告诉过她,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意气用事,给那些外臣攻讦她的机会,等到儿子顺利被立了太子,什么仇都能报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薛德妃静静的靠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小人儿。
薛德妃不是个软弱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被赏给周璨做了妾室,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经接受了儿子已经不在的事实。
现在她心里最不甘的是,连一岁都不到,连话都没有学会说的儿子,就这么去了,而自己,却连仇人是谁,都没有查出来。
“娘娘,宫外老爷送信儿来了,”
父亲送信儿了?薛德妃猛然转过头,“说!”
“老爷一直叫人盯着梁家呢,后来抓住了梁贵妃往外送信儿的人,严刑拷问了,那人如今都召了,说是前些日子,梁家大太太叫人往乡下寻了出过痘的孩子的衣裳!”
原来如此!薛德妃放声大笑,自己还想着如何帮着儿子得到皇上的器重,可人家却直接的很,将她的儿子当做绊脚石直接给踢开了,“是我傻,是我太傻了!”
“娘娘,”来人见薛德妃不怒不哭,只一直咯咯笑,也害怕了,乍着胆子用手推了推她,“奴婢叫人进来?”
“掌灯,叫人过来帮三皇子更衣,服侍本宫梳洗,”她太过心软害儿子丢了性命,那为儿子报仇的时候,就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娘娘您终于想明白了,老爷想进来送三皇子,可是梁贵妃却拿宫规说事,不肯放行,老爷叫奴婢给娘娘捎话,您一定要振作起来,赶紧给皇上再生个儿子,咱们才好从长计议。”
“哈哈,父亲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只可惜,”薛德妃冷冷一笑,她虽然因为要照顾儿子,被梅皇后关在了馨和宫,可是有秦逢时这个故人在,外头的尤其是灵佑帝的消息,她还是有数的,灵佑帝这回病势汹汹,太医院上下悉心调理,也未见多少起色,等到皇帝病好自己再生个儿子,只怕那个时候,周承瑞都做了太子了。
等三娘子的人查清楚原来康亲王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带了宣大驻军杀往京城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周承辉到底有什么依仗了,人家根本不怕跟俺答一战!
没准儿这位不得宠的太子还希望能借机跟他们打上一仗给自己添些军功呢,至于他们的探子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就算是再不了解情况,三娘子也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来大同一定是有所图的,不过这个正好,不管老俺答跟他手下的部众将领怎么想,三娘子打心底里是厌倦战争的,只要能保证两国几年安泰,她也乐意顺水推舟成全了这位小太子。
三娘子是鞑靼里为数不多的主和派,而周承辉也是一心要和鞑靼修和的,现在大晋的国势,已经不足以支持连年的征战了,尤其这鞑靼骑兵厉害,又是个逐草而居的习性,大晋九边时不时的就会被滋扰,不胜其烦。
因此在三娘子有心示好下,周承辉也见好就收,与三娘子达成了称贡,互市的协议,并承诺在自己回京之后,就封俺答汗为顺义王,三娘子为顺义王妃,甚至还建议三娘子可以选几名心腹子弟到京城读书,历练。
这封贡互市先代也做过,可是送子弟读书,这意义就不同了,三娘子最渴望汉学,羡慕大晋的人文风流,不然也不会私下乔装跑到盛京去了,而周承辉允他们挑选优秀子弟到京城读书,这人情就做大了,要知道他们的子弟,不但可以读书习字,最要紧的还可以为草原延揽人才。
“三娘子谢过殿下,”三娘子起身向周承辉深施一礼,“三娘子愿与殿下击掌为誓,从此后草原是殿下最坚固的盟友!”
三娘子很聪明的说了周承辉,而不是大晋,她心里清楚,这些盟约,只在等周承辉当家作主,才有实现的那一天,不然,就像现在的互市一样,在大同跟周边的镇上,永远都是黑市一样的存在,多少草原儿女跟大晋子民,为了谋生而搭上性命。
京城太子府里杨骄因为以外称病,连着十几日都闭门不出,连侯府的人,也只是见过郭氏一回,其他再不许旁人登门,只是每日都派人往宫里询问可有太子被救出来的消息,只是每每都失望而回。
而长兴侯府跟怀恩伯府两家一议,共派了一队人马,往怀来帮着寻找周承辉去了。
左右周承辉已死是确定了的事情,因此周琛跟秦逢时都没有放在心里,而是由着几家侯府先后往怀来派人,早一天挖到尸首,他们也可以早一天提出立新太子了。
“娘娘,出大事儿了,”杨骄正歪在榻上看书,就看到晓雨冲了进来。
“你这小蹄子,天塌了么?一惊一乍的也不怕吓着娘娘,”青杏一边扶着杨骄坐起身,一边拿眼睛瞪晓雨,嘴里继续责怪道,“多大的姑娘了,再这么不懂事儿,我将你打发回侯府!”
因为怕走漏了风声,周承辉的确切消息杨骄连这些跟着她的心腹丫鬟也没有告诉,因此大家每天日子过的都十分的沉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你别骂她了,晓雨跑来,必是外头出了大事了,”
杨骄有身孕的事情,也仅限几个大丫鬟跟迦嬷嬷知道,所以晓雨忘了规矩,倒也不能怪她惊吓了自己,“我又不是那等琉璃人儿,说吧,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个,”晓雨被青杏一骂,忙给杨骄行了礼,才放软语气道,“二皇子,二皇子失踪了!”
见杨骄没说话,晓雨又道,“刚才宫里送信儿来,说是梁贵妃当时就晕过去了,说是皇上已经下令要全城大索呢!”
“来人,帮我收拾东西,咱们进宫去,”杨骄眉头紧皱,“青杏,去给侯府送信儿,叫祖母他们也准备着。”
“娘娘?快去,叫青桔跟迦嬷嬷过来帮我收拾东西,”杨骄不怕搜,就怕有人趁寻找周承瑞的机会对太子原来的人马不利。
归德侯府跟梅家她相信有自保的能力,而她是怎么也不能拿腹中的胎儿冒险的,这个时候,只有躲到皇宫里最安全了。
“我正想遣人去接你呢,没想到你来的还挺及时,”梅皇后也听说了周承瑞失踪的消息,见杨骄进宫,松了口气,“承瑞的事儿你也听说了?今天梁贵妃闹腾的可厉害了,宫里已经在大搜了,”
“那母后呢?可受了惊吓?”杨骄细觑梅皇后的脸色,见她无恙,又环视四周,“可到坤德宫里来了?”
梅皇后冷笑一声,“来了,怎么没来,司虎带着皇上的口谕来了,说是除了慈宁宫,连永安宫都不肯放过呢,不过么,太皇太后楞是叫梁氏在门前跪了半个时辰,才放人进去。”
“那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太皇太后叫司虎进去查看了,只是这面子却是不肯给皇上的,之后便摆驾乾清宫,也没有顾忌皇上的病情,当着几位阁老的面将皇上骂了一顿,说他子不肖父,”梅皇后冷笑道,“跟你说句实在话,以前我还觉得先皇太糊涂,可现在这么一比,咱们这位……”
还不如先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