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辉开口了,周克宽怎么也得卖个面子给他,何况现在顾培正时常不在朝中,内阁的事大多都由张明冀经手,与他结了仇,对康王府也没有什么好处,“那就依张相所说,”
周克宽发了话,张明冀一刻也不在这里多呆,直接叫人带了女儿,扬长而去。
沈骊君眼睁睁看着张明冀跟张影心走了,想拦住张影心叫她给沈家一个说法,可终究还是忍下来了,“王爷,这次的事已经查清楚了,小妹也是被人所误,而且幸亏世子机警,并没有造成大祸,”
沈骊君看了一眼瘫在自己带来的嬷嬷怀里,兀自呆呆不语的妹妹,“王爷就卖沈家一个人情,此事就此揭过可好?”
张家都饶了,周克宽也没有必要再死拽着沈家不放,何况此事也关系着周徇的名声,“娘娘放心,今天的事咱们就此揭过,”
他看了一眼沈苾芬,“不过沈姑娘还是回家乡的好,娘娘说呢?”
沈骊君如何还敢留沈苾芬在京城?
就算是送回江南,也不敢轻易将她嫁出去了,万一那天这事儿被翻出来,沈家的名声就别要了,“王爷说的是,小妹这气色,回去妾身先帮她请个大夫看看,这京城里的水土,她有些不适应呢。”
等张家跟沈家的人都走了,丁观鹏才期期艾艾的蹭过来,“王爷,这里也没有我什么事,天儿也不早了,我还是告退吧?”
丁观鹏心里已经将请他过来的周家人骂了千万遍了,这些破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叫他过来做什么?知道的越多那可是死的越快,张明冀,昌王妃,他哪一个惹得起?
周克宽也在纳闷儿这丁观鹏凑过来做什么?但丁观鹏名义上总是周昧跟周徇的舅舅,这出了事,他过来问问,周克宽也说不得什么,“劳动二哥了,本王这叫派人送你回去。”
“这次的事还没有谢过太孙殿下呢,”周克宽又向周承辉一礼,“殿下的大恩,臣跟犬子没齿不忘。”
“王爷太客气了,咱们可是血亲,您又是国之藩篱,我听到那样的消息,能不上些心么?还好王爷没有怪我多事,”周承辉看了一眼四周,“这莲华寺,也未见有多灵验,香火倒是旺盛的很,也不知道内里藏了多少腌臜,”
周承辉是不准备叫它再留下来了。
“臣送殿下出去,”外人都打发走了,剩下就是他们康王府自己的事了,
周克宽他们从屋里出来,周昧的一百军棍才将将打完,而一旁守着的丁湘云,也已经哭的气息奄奄,恨不得陪着儿子去了。
“禀王爷,大公子已经晕过去了,”
就周昧那身子骨儿,挨了一百军棍,周克宽也没有指望他再活着了,“知道了,将人抬下去,请个大夫给大公子上药,”
“周克宽!你是准备要了我儿的命啊!”听到周克宽的声音,丁湘云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抬手,将手中的簪子狠狠的扎在了周克宽的胸前。
“丁氏,你敢袭击本王?”周克宽久经沙场,而丁湘云不过是个娇弱的内宅妇人,她这一下子,并没有扎进去多深。
“母妃,”周徇万不想到母亲会弑夫,“父王,母妃一定是刚才吓着了,才做如此不当之举,还请父王莫要责怪母妃,等过些日子母妃精神恢复了,自然会知错的。”
“是啊,王爷,娘娘她肯定是疯迷了,王爷千万恕罪,怒罪啊,”这弑夫,还杀的是亲王,丁湘云够的上个绞刑了,丁观鹏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人周克宽磕头。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是万万不能答应认下这个妹子的。
“我疯了?是啊,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在这个杀父杀夫仇人身边,忍辱负重二十年,可结果呢,反而赔上了自己儿子的一条命!”
眼睁睁看着亲生子被打死,想到这些年自己所受的煎熬,丁湘云仰天大笑,“爹,卢郎,我对不起你们啊!我没有护住咱们的儿子!”
“你说什么?”周克宽一把将地上的丁湘云提了起来,“周昧是姓卢的儿子?那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骗我?”
“呸,”丁湘云张嘴将口中的血水吐到周克宽脸上,“是,我一直在骗你,我为什么不能骗你?当年你为了霸占我,将我卢家庄上下一百多口杀个精光,我不过是要你拿王府来赔,有什么不妥?”
“你杀了我爹,杀了我的夫君,现在连我的儿子也不放过,必亮何辜,你居然狠心的要了他的性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他们报仇,”想到血肉模糊的儿子,丁湘云整个人都恍惚了,她一生的希望都在这个儿子身上,可现在……
“原来,原来如此,”周克宽万没想到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妻子,居然心里一直在恨着自己,甚至想要断了自己的血脉来为户家报仇,
“是,当年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应了你夫君的邀请,到你们庄子上作客,更不该撞见出来采花的你,更不该因为你的一笑,便生出了将人据为己有的心思,”
周克宽戎马一生,自问对朝廷忠心耿耿,可独有这件事,叫他无法做到俯仰无愧于天地,“可是这些年,我也在尽力弥补,从来不叫你受一丝委曲,”
因为丁湘云的来历,无法得到母妃的喜欢,周克宽这些年苦苦在这两婆媳间盘桓,事事以丁湘云为先,可没想到,在她眼里,他仍然是那个为了霸占她而杀尽卢家庄上下的恶魔。
周克宽低头看着丁湘云满是怨恨的脸,“这些年你难道就没有一丝真心对我?”
“真心?你又哪里真心对过我?栖燕居里住着你的小妾孽种,明明知道我想叫必亮当世子,却偏立了周徇,你对我何尝有过真心?”丁湘云仰天轻笑,“我真傻,当初信了你的真心,跟着你来了京城,隐姓埋名,没想到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原来她跟自己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周昧这个小杂种,想到当初丁湘云一脸欣喜的告诉自己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周克宽觉得自己被这么多年就是个傻子,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去将周昧,不,卢家小贼给本王砍了,还有,将人头送到王妃跟前来!”
“周克宽,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听到周克宽叫人去杀周昧,丁湘云睚眦俱裂,扑到周克宽身上就咬,却又被周克宽狠狠摔在了地上。
周徇呆呆的看着已经完全不认识的父母,虽然一直知道母亲更加疼爱兄长,也希望兄长得到康王府,可周徇想破头也猜不到其中的真相这么骇人,而自己的父王,从小就是他心中的英雄,却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周承辉也被刚才听到的话给惊呆了,康王府的事情他也查的差不多了,虽然对丁湘云来历不明有所认知,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周克宽当年居然为了夺人妻女,干出了灭人满门的事情。
如果这事儿被御史们知道了,周克宽就算有再大的功绩,也逃不过一死。
“世子,去劝劝吧,”周承辉捅了捅傻傻的周徇,心中微叹。
被周承辉一提醒,周徇才晃过神儿来,他一把将周克宽的佩剑按住,“父王你冷静些,母妃只是气糊涂了,说的并不是真话,咱们先将母妃带回去,请了太医过来好好诊治才是,还有,”
周徇想到周昧,眸间满是痛色,“大哥已经那样了,父王还是留他一条性命吧!”
见周徇夺下了周克宽的佩剑,周承辉上前道,“王爷,兹事体大,王爷冷静下来了好想想,总得找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康王府忽然之间,死了王妃跟长子,这朝廷那边也得有个交代。
周克宽发了一通脾气,已经冷静下来,他看着被自己摔在地上已经爬不起身的丁湘云,凄然道,“是我糊涂了,殿下放心,臣自然会给朝廷一个交代,只是,以后徇儿就交给殿下了!”
这些年卢家庄的大火时常出现在周克宽眼前,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为当年的冲动跟残暴付出代价,现在也好,就让他来为这一段孽缘划上终点。
等周承辉从莲华寺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杨骄一觉醒来,发现合衣躺在身边的周承辉,没舍得叫醒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看来昨天他在莲华寺里是遇到烦心事了,不然也不会睡着的时候还皱着眉头,杨骄心里轻叹,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虽然知道他累了,可是如今的他们,没有赖床的权力。
“嗯,你醒了?什么时候了?”周承辉睁开惺忪的睡眼,正看见杨骄正担心的望着自己,心里一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再陪我躺会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杨骄由着周承辉抱着,轻声问。
周承辉知道杨骄担心自己,想到昨天的事,清晨一睁看看到娇妻的美好心情顿时毁了一半儿,“昨天从莲华寺下来,宫门已经下钥了,我不能坏了规矩,便去母妃那里歇了一晚,今天一早才回来,”
“既然都留在母妃那里了,何不陪着母妃用过早膻再进宫来?”这宫门开的早,周承辉早上得多早就起床了啊?
“我还得陪你一起去给两宫请安呢,”昨天自己没回来,今天再不陪她一起往慈宁宫,落到有心人眼里,不知道又生出什么是非来,周承辉捏了捏杨骄的下颌,“咱们起吧,今天你还得陪着两宫呢。”
平时她往慈宁宫跟坤德宫去,也只是请安过后,便回来了,今天却要陪着两宫?“可是昨天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