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一回到颐寿院,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将几个儿媳召到了身边,“你们,都出去打听一下,沈家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女儿,叫沈苾芬的,是哪一房的,父亲是做什么的?悄悄儿的,不要叫旁人察觉。”
这样的姑娘,沈家是捂不住,也不会再捂的,郭氏希望能先一步了解,也好有个准备,知道要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
郭氏特意将人都叫来让一起查,说明这个沈苾芬绝不简单,王氏跟平氏对视了一眼,还不来得及说话,就听何氏道,“娘是想给老六说亲?这沈家能看得上老六么?”
沈家可是出了昌王妃的人家,而且还是江南大族,杨华耀现在也不过是个秀才,想求沈家的女儿,只怕难些吧?
王氏白了何氏一眼,向郭氏道,“今儿母亲在宫里见着沈家姑娘了?”
“妾身没有听说过沈家还有这么个姑娘,不过沈家世代大族,估计是其他房头儿的,只是没听说沈家这阵子有人上京啊?”平氏凝眉道。
何氏见没人理会她,悄悄拿手臂撞了撞小郭氏,“四嫂你觉得呢?咱们老六虽好,可那头儿是沈家啊,若是那种旁支,娶来又有什么用?”
小郭氏可不像何氏这么说话不过大脑,能叫郭氏将全家人聚齐来查,而且还是这种神气,怎么可能是给老六相看,“母亲,这沈家……”
“我也不瞒你们了,靖国公马上就要被立为太孙了,这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
“上次召见的各府女孩儿里,也有咱们的骄娘,”郭氏缓缓的看了看堂上坐的儿媳孙媳们,“也就是说,这太孙妃的位置,咱们骄娘也是有可能坐上的!”
“太孙妃?那不就是,”何氏一下子睁大了眼,半天猛的醒过神儿来,“哎呀太好了!我就说了,咱们骄娘是有大福气的,哈哈哈哈,怨不得靖国公时不时往咱们府里来呢!”
这会儿她的脑子转的倒挺快?!郭氏神色一凛,厉声道,“你浑说什么?咱们骄娘品貌俱佳,才会入了两宫的眼,跟靖国公有什么关系?!管好你的嘴!”
“是,是,是,是妾身糊涂了,”何氏被婆婆一吼,也明白过来,忙向小郭氏陪笑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儿,骄娘又是母亲一手养大的,最守规矩不过。”
这人,还说,杨骄冷冷的看着何氏,“五婶儿明白就好,这太孙妃也不是咱们想当,就当的上的,不知道多少家儿盯着呢,若是外头有什么闲言碎语还好说,怕就怕那些风言风语从自己人嘴里出来,那就得下拔舌地狱了!”
虽然杨骄这一年多跟她并不亲近,可是这么“凶狠”的跟她说话还是头一次,何氏没来由的心里颤了颤,讷讷道,“你五婶儿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这屋里,坐的可不都是自家人?”
“你知道咱们是自家人就好,”王氏有些想不通,这样的事干嘛要告诉何氏,“就像骄娘所说,这事成不成还要两宫来定,就算是将来咱们骄娘不能中选,可是被两宫召见的也都是盛京城里最拔尖的姑娘,将来也愁寻门好亲事,若是在自家人这里了什么闪失,哼,送西府回乡的人回来了,说族时正在重修茔园呢,到时候可别怪我送她回去看祖坟去!”
“行啦,”郭氏见何氏被王氏吓的白了脸,摆摆手道,“其他那几家,咱们也都算是知根知底的,偏在宫里,叫我遇见了沈家这个姑娘,我看沈王妃的意思,只怕沈家也是打着叫女儿应选的意思,”郭氏轻轻敲了敲桌子,“若那沈芬只是个长的漂亮些的姑娘,我也不会特意将你们都叫来了,那姑娘的颜色,只怕比彭氏年轻那会儿还要强些!就是宫里的贤妃娘娘也是不及的。”
比彭氏还美?何氏不知道宫里顾妃到底美成什么样子,但彭氏却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算起来她比彭氏还要年轻好几岁,可往彭氏跟前儿一站,就给比成一捧草了,“这,那她该长成什么样儿啊?”
杨骄已经懂了郭氏到底在担心什么了,虽然沈家是顾党,又出了个昌王妃的女儿,可如果沈家愿意献个女儿给太子一派,尤其不是个世所罕见的美人,周承辉未必就不会动心收下,而那样的女子就算成不了太孙妃,只要到了周承辉身边,就会是自己的强敌,“不知道沈姑娘比马家三姑娘如何?”
“马三姑娘还太小,”郭氏摇摇头,马芯娘如今还是个干巴小丫头,就算是五官生的美些,可还是浑身孩儿气呢,而这个沈苾芬已经长成个少女模样,尤其是她身上那份灵气,笑起来,叫人恨不得陷到她的酒窝里去。
郭氏再看看自己的孙女儿,杨骄容貌是十分出众,凤眸桃腮,肌肤如玉,可是跟那个沈苾芬一比,就显得太端庄了些,少了些儿叫人心动的风韵,可这个,哪里是人教出来的?何况孙女儿的性子也在那里摆着,实在也是学不来的。
看郭氏的神情,杨骄已经知道,自己跟沈苾芬在相貌上差了不少,心里也不由沉了沉,她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自然知道容貌对男人的吸引力。
“那母亲的意思,叫我们打听沈家这位姑娘的来历,是准备?”王氏低声问郭氏道,沈家有这么一个宝贝,自然看的严实,如果提前出手对付沈苾芬,怕就怕一着不慎,再露了行迹。
“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知己知彼,咱们才能知道沈家想要的是什么?而这个沈苾芬又是什么个来头儿咱们心里得清楚了,”郭氏慢慢道。
“老五媳妇也别闲着,该出去走动走动,就出去串串,只是别叫人看出来咱们的打算,”何氏娘家也是江南的,未必打听不出消息来,尤其是有些消息,下头知道的,有可能比上头更清楚详细。
这个何氏擅长的很,立马一拍胸脯道,“母亲您只管放心,我今儿就出去,按您说的,我一定把这个沈什么来着?”她看了看平氏,得了提醒,哈哈一笑,“苾芬,给打听个底儿掉!”
“那妾身也回去一趟,这沈家房头儿多,但既然人进京了,就不可能不出来交际,”沈家是江南大族,出仕的人也多,平氏的父亲在吏部,想查也容易些。
王氏点点头,“别闹出太大动静来,只怕以后,查沈家的不会少。”万不能叫人将来把杨家给顶到前头去。
何氏再蠢还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她看了一眼杨骄,自己这个侄女儿越看越不错,这浑身都冒着贵气儿呢,再想想时不时往杨家跑的周承辉,何氏抿嘴儿一笑,这个功劳,她得抢下来。
等人都出去了,小郭氏留下服侍着郭氏更衣盥洗,待扶了郭氏在贵妃榻上躺下了,小郭氏从紫莺手里接过美人拳,挥手叫她出去,才开口道,“母亲真的决定了?”
联想到郭氏跟王氏之前叫她打理自己的嫁妆,小郭氏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也猜到这事儿杨骄是知道的,“母亲,咱们只有骄娘一个姑娘……”
她实在舍不得叫女儿往那一辈子再不得出来的地方去。
郭氏哪里不懂得小郭氏的心情,她微微叹了口气,从小郭氏手里将美人拳拿过来,“你过来坐,”
“我也不满你,我是有心想叫骄娘为了咱们杨家去争一争,可我也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这些天我也冷眼看了,且不说靖国公的意思,就连骄娘,心里也是愿意的,所以我才想着,不论能不能成,咱们也得去争一争不是?”
靖国公的意思?小郭氏猛的睁大眼,“母亲的意思是?靖国公跟骄娘?”
“没有你想的那些,这两个都是好孩子,尤其是咱们骄娘,是个心里有主意,能拿得住事儿的,”也是因为对自己孙女的性子有信心,郭氏才敢毫无后顾之忧的去争一争,“最差的,也不过是跟现在的皇后一样,可骄娘惹真的有了那一天,仁皖就是正经的国舅了,杨家再多个爵位,”都是自己的骨肉,郭氏就不信小郭氏不为儿子想想。
小郭氏不是个多有野心的人,就算是杨华哲丢了官赋闲在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算是儿子杨仁皖,她也不认为非要拿女儿的幸福去给儿子换前程,“妾身只有仁皖跟骄娘两个,他们哪个活的不好,妾身也不能安心,若是骄娘自己愿意,妾身当然不拦着,可若是……”
拿自己的女儿为全家搏前程,小郭氏是不能答应的。
“你啊,亏你还帮你大嫂管着府里的事儿呢,”小郭氏的执拗并没有惹恼郭氏,她呵呵一笑,“若是骄娘不愿,靖国公多少大儒请不到,非得跑到老四这里来请教学问?他只要来,骄娘可是都会见上一见的,你好好想想,不成的话,你去跟老四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思?”
丈夫的意思?小郭氏都不需要问,光她听杨华哲称赞周承辉都不是一两次了,甚至还因为周承辉,而骂过他的几个侄子,没有一个成器的,而这次顾派请废太子的时候,杨华哲更是扼腕不已,大呼国将失明君,还偷偷的瞒着家里,给自己尚在朝中的那些好友们写信,希望能帮一帮太子。
现在叫他知道女儿有可能嫁给周承辉,还不晓得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如何会反对?
“妾身听母亲的安排,”婆婆,丈夫,甚至女儿,都有意去争,自己再反对也是徒劳的了。
小郭氏虽然嘴里说愿意听她安排,其实心里未必真的愿意,郭氏也不勉强她,何况郭家那里,也不需要她特意过去,“这几天你大嫂跟平氏要忙骄娘的事,家里你就多操心些。”
自己的侄女儿郭氏还是了解的,她心里不愿意,但自己跟杨华哲都同意的事,她也会安静的执行,等以后看到女儿的日子过的不错,心结自然也就打开了。
还没有等杨骄这边儿请客的帖子送到各府,德阳公主的荷花宴的洒金帖已经摆在了郭氏面前。
这估计是德阳公主也要插上一脚了,郭氏将帖子递给王氏,“到时候咱们都去,给公主捧捧场。”
德阳公主十七岁的时候,自己挑中了前阁老项正的孙子项怀为驸马。
建安帝为表示对女儿的恩宠,直接大笔一挥,赐了项怀安乐伯的爵位,虽然这个爵位是只能袭三代的流爵,可项家是文臣,能得个爵位可是不易,因此德阳公主在项家,日子过的比在宫里还要自在的多,项家的长辈们,一直也离的远完的,轻易就不去麻烦她们小夫妻。
“项家如今没落了,还能在京城立足,现在也全靠了有个公主府了,”王氏品着花帖上的话,沉思道,“他家倒是有两个正当年的孙女儿,可若是公主有意,哪里会走不到两宫面前?”既然上次万寿节没见着,显然是德阳公主不去趟这趟浑水了,可是郑皇后那里,就真的不好猜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也是皇后那边儿,”若是郑氏一意孤行,拿身份来压,姜太后这个婆婆到底隔着几层呢,真能跟她撕破了脸?
想到郑皇后,郭氏有些挠头,她能在姜太后身上下功夫,因为姜太后是个念旧情的,也记得人的好儿,可郑氏完全就是个捂不热喂不熟的,“你的意思,你堂姐那边儿,是不打算叫郑姑娘入宫的?唉,我那天看了,郑姑娘的身子,嫁人之后,子嗣都是一大关,”只要是亲娘,只怕都不愿意叫女儿入宫送死去。
王氏跟嫁到魏国公府的堂姐姐感情不错,自她从郭氏那里听说了郑露娘入宫的消息,便去见了堂姐,“我姐姐的意思,是断然不会叫露娘入宫的,尤其是皇后还准备再从郑家旁枝挑两个姑娘出来,等将来生了皇子,记在露娘的名下,”
说到这儿,王氏冷冷一笑,“真当我们定国公府好欺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