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是在吃醋?看着开心的直转圈儿的周承辉,杨骄也蒙了,她活了两辈子,还真没吃过“醋”!难道现在自己就开始为了周承辉跟人争风?杨骄心里一紧,这可不行,“你胡说什么啊?我再不懂事,也幼承庭训,知道女子应该宽和大度,再说了,芯娘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吃她什么醋?你胡说什么?”万万不能让周承辉心里留下自己小气没度量的印象。
“我自然没胡说,是你不懂得罢了,”周承辉得意洋洋的俯身看着杨骄,原来这姑娘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那天从马家出来,你就不高兴了,你一定是见我跟表妹一起去了表姐那里,嗯,之后你又看见表妹跟我很亲热,就不高兴了,一定是的!”
那戏文话本儿里也说过,心里想着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才会不愿意他跟别的人亲近,不然怎么会有“争气吃醋”的话来?
原来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被周承辉这么笃定的一说,杨骄的心一阵儿狂跳,却又无力反驳这个事实,脸不觉就更红了,讷讷道,“你胡说,芯娘是你的表妹,跟你亲近也是应当的,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不是,你们亲近,与我何干?轮得着我不高兴么?”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你不高兴我跟别的姑娘亲近,再应该不过了,”周承辉觉得这葡萄架还真是个好地方,以后自己的院子里真的要搭上这么一架,“只是你这不高兴也确实没理由,你看我理她了?她抚琴我避都没认真听,脑子里就想着,什么时候再听你弹一曲《十里埋伏》。”
杨骄现在根本没有心力去听周承辉说什么,只觉得他弯腰看着自己的时候,跟座山一样压下来,叫她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她强忍着不叫自己去抚狂跳的心,努力迈着步子向后退了两步,“你快去坐着,一会儿青梅要上茶了……”
若再这么跟他呆下去,杨骄会窒息而亡的。
见杨骄紧张的声音都是抖的,周承辉舍不得再迫她了,拉了她的手道,“好,咱们一起坐着去。”
“马家表妹是长的不错,可是自小美人儿我见的多了,她那模样也出色不到哪里去,而且我喜欢的是聪明性子好的,”周承辉漫无目的的在杨骄的手心里画着圈儿,心说其实就是你这样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原来他不在意马芯娘,虽然不太肯定周承辉说的是不是真话,可杨骄没来由的心里还是一阵儿欢喜,不由嗔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跟马三姑娘无关,哎呀,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杨骄被周承辉捏的手心儿发痒。
“我这是在帮你看手相么?你这人,还真是沉不住气,”周承辉被杨骄一瞪,只觉得那双美眸中蕴含对自己的无限情意,若是她肯给自己亲两下就好了。
“行了,我不要看什么手相,你快撒手,小心叫我哥哥看到了,会打你的,”周承辉的耳朵尖儿都红了,而且手指居然还顺着自己的手心抚到腕上,杨骄猛然的抽出手,不肯叫他再这么胡为下去。
“你不用担心,仁皖兄打不过我,”周承辉遗憾的看着空了的手心,想再将杨骄的手拉过来,却见她将手缩到袖里,不由失笑,也不好意思再伸手了。
“你还没问我从你的掌纹上看出什么来呢,”周承辉敛了心神,一本正经道。
杨骄才不相信他会看手相呢,不屑的撇撇嘴,“你能看出什么来?我的出身来历,你不都一清二楚么?杨家三代只怕也被你查清楚了,有什么说不准的?”
“那倒是,可你不想听听你的姻缘?子女?夫君以后疼不疼爱你?”周承辉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在杨骄已经滴血的脸上轻轻捣了捣,“我都没说什么,看这脸红的。”
这人真是不能再理他了,杨骄觉得今天自己真是撞鬼了,坐在这里被他调笑,“我去看看我哥哥忙完没,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要回去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跑了。
自己是准备告诉她,将来她的夫君一定会只疼爱她一个,然后跟她生上一堆儿女,她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过上最美满的生活,周承辉无奈的看着杨骄转过小小的月亮门,扬声道,“你不喝茶啦?”
今年的万寿节赶上了建安帝五十五岁整寿,按理说,应该是极其隆重热闹的一年,事实上,朝廷也这么安排的,不止是盛京城内外彩旗招展,鲜花铺地,各街口也都用涂了彩漆的毛竹跟彩绢搭起了高高的拱门,各府为了体现对皇上生辰喜悦之情,更是提前几天就开始施米舍粥,硬是将盛京城烘托的比过年还要热闹。
不过这些热闹,也只是做给不知情的百姓看的,朝堂上现在为了是不是废太子,要不要让昌王取而代之,昌王到底有没有提前觊觎太子之位,算计自己的兄长,闹的一埸糊涂,建安帝就算是躲在无极宫,宫门外也照样有言官蹲守,哭着喊着请皇帝接见,直到万寿节这日,朝廷正式辍朝,人才算是散去。
因着辍朝,建安帝总算是清静下来,他生怕再在自己的寿辰时再因为两个儿子的事被朝臣们纠缠,万寿节当日,在御殿接受众臣跟勋亲们的朝见之后,建安帝连寿礼都没有一一看,便直接带了宦官往后宫去了。到了太后跟郑皇后那里,那些命妇们,总不至于再跑上来跟他提立谁为太子的事儿了吧?
朝臣们见建安帝走了,也没有再纠缠他,于立嫡派来说,太子现在还在太子府里呆着,那他就是谶语里的“真龙”,皇帝还是认周璨这个太子的,左右这些年太子也没有出现过,大家也都习惯了,而支持周琛的大臣,因为乍见久不出门的顾培正,个个心情激动,顾培正不说话,他们就算是有满腔的谏言,也都憋了回去,就等着领袖振臂一呼。
顾培正也打算在张明冀念完祝词之后,出来请皇上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重议立太子之事,可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呢,建安帝就甩甩袖子跑了!
外殿的寿宴上少了主角,后宫里却花团锦簇,莺声燕语一派繁华,虽然赴宴的夫人太太们,虽然心思也都在这太子到底谁坐上,面上却根本不会表现出来,簇拥着姜太后,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送,直将姜太后捧的笑不可抑。
“皇后瞧瞧这些人,个个跟嘴儿上抹了蜜一样,被她们这么一夸,哀家都以为自己在过寿呢!”姜太后看着围着自己的一圈儿命妇,笑容可掬道。
“能哄母后您开心,也是她们的虔心到了,”郑皇后还要带着所有命妇给皇帝行礼呢,此刻被身上的大礼服给捂的心情烦躁,但她却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含笑向姜太后道。
“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太后娘娘您曾孙都有了三个了,待过些日子,静王爷娶了王妃,也就是天家,才能这么喜事连连,叫人想想,都止不住要笑呢,”郑皇后的娘家侄媳随手又是一碗迷汤。
“你们啊,我的曾孙不就你姑母的孙子?我的福气还能大过她去?”姜太后笑着点了点说话的妇人,比起郑皇后来,她终是差着一些,郑氏是国公府嫡女,她只是平民家的女儿,郑氏贵为中宫皇后,皇帝原配,她却是一步步苦苦挣扎,才有了今天。
自己是最有福气的?郑皇后一哂,好好的国公府嫡女,原以为嫁进天家,成了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结果却落到二十年来独守空房,现在这些年,数月见不到丈夫一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些也还罢了,还要时时为儿孙的命运提心吊胆,苦苦谋算,郑皇后抚了抚裙角的金凤,笑道,“母后说笑了,您才是咱们大晋的老祖宗呢,臣妾这些年,享的还不是您的福庇?”
老康王妃曲氏今天只带了周蓓儿过来,她跟姜太后也算是妯娌了,年纪差的也不远,且本身又出身山东大族,姜太后跟郑皇后心中的不足自然了如指掌,现在听她们互赞福气,笑道,“太后跟皇后都是福泽深厚之人,不然凭什么去母仪天下?”
她满眼羡慕的向身边的贵妇人们道,“就看看太后跟皇后相处的如母女一般,皇后娘娘对咱们太子妃娘娘也是放在心窝子里疼,我问问你们,有几家的婆媳能做到如此?”
“可不是么?要不怎么说皇家的一言一行都要垂范天下呢?太后娘娘仁慈宽和,皇后娘娘孝顺贤德,太子娘娘贞静守礼,都是臣妾们的典范,”见老王妃这么问,底下的人哪敢说个“不”字来,又纷纷将座上这三位最尊贵的女子给挨个儿赞了一遍。
“你呀,自己不带儿媳过来,偏还打哀家来打趣,”姜太后被大家又是一通恭维,心里原先的那点儿不甘也淡了下去,笑骂曲氏道。
“臣妾哪有娘娘您的福气啊,四世同堂不说,媳妇,孙媳妇,也都是个顶个的人尖子,臣妾呢?”这种话也只有向姜太后报怨报怨了,曲氏叹了口气,“臣妾是真心羡慕娘娘啊!”
要说也是,这曲氏的出身可比自己好太多了,结果呢,弄了那么个来历不明的媳妇进门,搅的家宅不宁的,姜太后遥望远处,“徇哥儿媳妇不是你亲自选的?马家的丫头哀家看着很好,待她进了门,你就可以过几天安逸日子了。”
今天盛京城里但凡数的上的人家,都将女儿带来了,远远看去,少妇们鲜妍的玉面跟头上的珠翠交相辉映,如同一幅最美的春景图。归德侯府就排在几家国公府后头,姜太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世子夫人刘氏身边的马家姐妹,“马家可真是出了一对姐妹花。”
郑皇后也顺着姜太后的目光看去,笑道,“可不是么?尤其是马家最小的那个姑娘,真跟个玉人儿一样,”说罢又向陪坐城身边的贵妇们道,“你们也别都围着娘娘了,快腾腾地方儿,娘娘跟本宫还要见见咱们盛京城里的漂亮姑娘们呢!”
郑皇后自己也有心好好借这个机会将盛京城里家世不错的姑娘们都过上一遍,一早牛恬妃就来说过,想除了李让之外,再给儿子周珩选一个侧妃,郑皇后心知道牛恬妃的心思,李家家世虽强,但对于没有野心的静王来说,助益有限,甚至将来未来不是个短处。这牛恬妃选媳妇不看家世了,就格外想挑个人品才貌出挑的媳妇,结果,儿子看中的这个李让,容貌也太过寻常了些,比不上梅氏,比不了沈氏,是个婆婆心里都难免丧气,到底求到皇后这里来,想给儿子再求个出色的侧妃。
而另一重,如果她们的计划进行的顺利,嫡亲孙子周承辉的太孙一立,接下来就是太孙妃了,郑皇后已经开始盘算了,一个太孙妃,两个选侍,甚至四个才人,这些就算不配齐了,也得挑上几个才是,可不能叫孙子像建安帝跟太子周璨一样,偌大个后宫,偏只迷上了一人。而且她跟姜太后一早就有了默契,这太孙妃的人选,由姜太后说了算,若是姜太后没挑到自己心里去呢?郑皇后不也得给孙子准备两个自己可心的姑娘?
因着这个目的,郑皇后今天索性大笔一挥,京城里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内眷,全都给请到兴庆宫里来了,就这么大面上过一下,然后再重点查探,郑皇后一定给将自己的孙子挑上几个可心的女子在身边侍候。
杨骄今天穿了一件玫瑰粉斜襟儿遍地绣金银暗花直身长袄,下着素白苏缎长裙,梳了倭堕髻,戴了正套的赤金蓝宝头面,澄澈晶莹指腹大小的蓝宝石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几欲晃花人眼。
虽然有了周承辉的承诺,郭氏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最后拍板的人不是周承辉,而她的孙女,做了侧妃,也就等于是输了。
郭氏的盘算很简单,自己的孙女儿不能当头鸟,但也不能在两宫的心里不留下一点儿痕迹,依她几代帮着太后选媳的经验来看,那最出挑的,往往走不到最后,而太过默默无闻的,又会被人看轻了,更会叫两宫担心,以后能不能镇得了场面压的住阵,而她的孙女,自然要成为最耐琢磨,真琢磨就越觉得好的那一个。
全城闺秀今天几乎都出来了,虽然里头互相熟悉的颇多,可碍于在宫内,杨骄也只能跟她们用眼神默默的打招呼,直到她无意中瞟见武明春,才忍不住展颜一笑,冲她微微颔首。
因为没有西府杨家的威胁,杨骄也鲜少再往常家去了,理由她也在给武明春的信里说清楚了,毕竟韩书雪跟西府杨家的事闹的满城皆知,做为同枝,她也颇觉尴尬,不好再在她们跟前晃了,武明春是个爽快性子,听她说的有理,直接帮着她跟大家解释了,左右杨骄原先跟常锦瑜她们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交情有限,也就自然而然的冷了下来。
不过这次杨骄曾经在常家见过的几个人都来了,尤其是,她居然看到了韩书雪!
“那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最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吧?不过也是房夫人心肠软,还肯带着她出门,”王夫人也看到了韩书雪,向杨骄笑道。
“不是房夫人心肠软,是韩大人心太偏,这男人啊,心一旦偏了,就没有道理可讲,更不会去在乎什么规矩,”郭氏冷冷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杨骄,有些现实,早些叫孙女儿明白,比糊里糊涂的强。
现在的祖母已经不是以前把个把自己揽在怀里,由着自己胡闹的祖母了,杨骄轻轻点点头,却无端的想起那天在高家宅子里,周承辉跟自己说的话,只觉两颊发烧,忙将头转到一侧,“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
是不少,现在时局这么紧张,作为内眷,也不可能真的“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该出来交际应酬探听消息,是一点也不能少的,王氏以为杨骄是被这阵势给吓着了,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个节骨眼儿上,又是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能不来呢!听说今天娘娘开恩,四品以上的命妇跟内眷都可以进宫共襄盛事,这人啊,哪能不多呢?”
就算不为打探消息,自己或者是女儿晋见过两宫,还领着御宴,说出去,都是一件极体面的事儿,任谁都不会舍得错过这个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