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老天送给他们一个良机,顾氏跟着宫人进了慈宁宫,规规矩矩的向姜庆后跟郑皇后行礼了,然后将自己亲自拟的大红洒金单子奉到姜太后面前,“昌王殿下有幸能蒙娘娘赐了卉娘给他做侧妃,臣妾这个生母也不能干看着不是,这是臣妾亲自定的聘礼,娘娘看看。”
“上回琛儿娶正妃,都是你亲自经的手,这回不过是纳个侧妃,你还能出什么差错?”姜太后随意在那张聘礼单子上扫了扫,随手递给郑皇后,“你也看看,”
昌王娶沈骊君的时候,顾氏还是贵妃,又生怕郑皇后委屈了自己儿子,亲自跑无极宫请的旨,要自己操办昌王的婚事,郑皇后也没有反对,左右丢人的也不是她,沈家没意见,她乐得看热闹,现在周琛又要纳侧妃了,不管他纳的是谁,郑皇后也是不会再伸手管的,直接下旨,叫顾氏自己看着办。
姜太后这边,也是无话可说,总不能娶正妃的时候贵妃婆婆出头,纳个侧妃,反而皇后操办,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顾氏出马,左右还有宗室跟礼部看着呢,她想太出圈儿也是不可能的。
郑皇后接过聘礼单子看了一遍,这顾氏为了巴结太后,还真是舍的下本儿,这张聘礼单子,比昌王娶沈骊君时可不差什么啊,微微一笑道,“光看这张单子,足见顾妃对卉娘是打心眼儿里满意了,不过么,到底有规矩呢,这单子上的东西……”
“娘娘不必担心,这上头的东西,都从臣妾的私库里出就是,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又要娶自己中意的姑娘,臣妾若是连这点儿身外之物都舍不得,不寒了卉娘的心么?”顾氏看着郑皇后轻笑一声,这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事事扳着“规矩”,也不看看,自己儿子要娶的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儿,你按规矩来,不是踩太后的脸么?
这聘礼丰厚,不但下定的时候,女方有面子,而且将来聘礼也是算在姜卉的嫁妆里的,早晚还是他儿子的,这里子面子俱全的事,顾氏焉能不做?
郑皇后当然知道顾氏的用意,不过她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从来不公然跟顾氏争什么长短,没有什么比看着顾氏犯蠢犹不自知,更叫人高兴的了,“既然这是你的心意,本宫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臣妾想着,既然太后娘娘赐了‘淑’字给卉娘做封号,臣妾自然不能薄待了她,若是准备的太不上得台面,将来太后跟娘娘您的赏赐下来,臣妾的脸还往哪儿搁啊,”顾氏抿嘴轻笑,“卉娘这些年常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说起来,也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唉,若不是当年郭氏说沈氏是个宜生养的,臣妾真是恨不得当时就向娘娘将卉娘讨过来做媳妇呢,现在好了,到底卉娘还是咱们皇家的媳妇,臣妾也算是了了心愿了。”
这是变相的向自己跟太后要赏赐呢,不过给顾氏和昌王长脸的事儿,郑皇后是不会做的,再说了,赏了姜卉,就等于是打了沈骊君的脸,“母后,您看?要说卉娘出阁的时候,头两抬嫁妆是咱们赏的,也是极有面子的事儿,她本来就委屈,可骊君那里……”
就是因为觉得姜卉委屈了,自己才亲自下了懿旨赐婚,又怕她在沈骊君手下吃亏,赐了封号给她,可郑皇后说的也对,沈氏毕竟才是昌王妃,又给周琛生了嫡子出来,若是将她踩的太狠,岂不是自己捧着孙子宠妾灭妻?
姜太后是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封的太后,她只是先帝的贵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最怕人心里笑她不懂规矩,反而更重嫡庶,这也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压着顾氏,捧着郑皇后的原因,她实在不愿意因为顾氏母子得势,再被人提起,自己也是个贵妃,建安帝也不过是贵妃之子,而姜家,不过是凭着女儿才在盛京城里有一席之地的普通人家。
另一方面,姜太后心里也清楚的很,不论怎么比,姜家底子都太薄了,底蕴这东西根本都谈不上,也是因为个缘故,她才给儿子,孙子都选了大家女儿为妻,也更希望自己的孙子都出自血统高贵的世家。
“皇后说的是,这封号比多少抬嫁妆都体面,哀家也不再赏什么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卉娘,就是她的大福气了,琛儿纳侧妃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吧,等万寿节过后,挑个日子,迎她进府就是了,”有了郑皇后的话,就算是为了起表率作用,姜太后也不会再给姜卉更多的恩赐了,甚至,她都开始为自己因为姜卉的眼泪,而一时心软提前赐了个封号给她,有些后悔了。
这,顾氏不由在袖里捏紧了帕子,自己拿出那么多的聘礼,为的是什么?真的看上了姜卉?还不是给姜家面子,现在好了,简直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人家根本不在乎,也没有打算再给姜卉体面,可这边自己的单子都写好了,难道要收回去不成?
郑氏欣赏着顾氏青红莫辨的脸,心里趁意,她瞟了一眼殿角的小宫人,今儿慈宁宫里的一切,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沈骊君可是一定要“听说”的。
杨骄现在难得出门一趟,今天能又像先前一样,穿了用哥哥杨仁皖衣衫改成的儒衫,跟着他跑出来帮先生高瑛看房子。
因着建安帝要过寿的缘故,周承辉又借口幼时得过高瑛的教导,想继续跟着他读书,跟建安帝磨了几回,虽然不喜欢高瑛强项,又爱跟自己的肱骨大臣顾培正拧着来,但高瑛的才学建安帝还是认可的,加上顾培正又在家“养病”,张明冀正借着这个机会全力拉拢顾培正手下的势力,也没有人顾得上一个躲在湖北乡下的小小高瑛,架不住周承辉撒娇,建安帝终是答应了撤回了将高瑛遣送回乡的旨意,虽然不能官复原职,但人却可以到国公府里以西席的身份教导孙子读书。
高瑛是独子,既然此番要进京了,老母李氏跟妻子儿女,是一定都会跟着过来的,杨骄想着以高瑛孤介的性子,定然不会全家依附于靖国公门下,得了消息之后,与郭氏商量了,便由自家出面,在京城里帮高家寻了一处三进的小院子,收拾利亮了,以待高瑛来京时入住。
这处院子不大,虽然已经差人整理干净了,可看起来还是有些简陋,杨仁皖四下走了一遍,迟疑道,“这地方也太差了些,要不我再叫康叔再去寻一处来?这样的房子,显得咱们慢待了先生。”
“哥哥难得忘了,咱们去送给先生送行的时候,他住的地方?那儿可也不比这里强多少,先生出身寒门,又崇尚简朴,咱们若真是给他准备一处大宅子,只怕到时候先生一看,会掉头就走的,”杨骄慢慢将院子踱了一遍,这院子虽然小些,倒也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了,高瑛家里也就那么五口人,也不愁拥挤。
“师妹说的对,我也看这里挺好的,”
杨骄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周承辉来了,忙回身退到杨仁皖后面,向周承辉行礼。
“见过靖国公,”周承辉时不时的以求学的名义往长兴侯转一圈,杨仁皖见到他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国公怎么来了?”
“前次听仁皖兄说要帮高先生寻宅子,到底先生过来给教我读书的,这种事怎么好假手于人,”周承辉看了一眼站在杨仁皖身后的杨骄,微微一笑道,“后来又听说这宅子是杨姑娘挑的,我倒也不好跟杨姑娘抢了,不过么,”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孝敬先生的事也不能叫杨姑娘独占了不是?”
说着周承辉一挥手,只见一众下人鱼贯而入而入,肩上扛的,手里抬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家什物件,“先生简朴我也是知道的,这宅子杨姑娘显然也是用了心了,”离自己的国公府也就一条街,“至于家具杂物,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杨骄已经从奴仆们抬进来的家什的木纹上看出来,周承辉给高瑛准备的,是一色枣木家具,并不值多少银子,而且虽然木材普通,可做工跟形制,显见都是极用心的,“谢谢国公爷了,这些家具李老夫人跟苏师母,一定会喜欢的。”
杨骄说会喜欢,那一定是会喜欢了,“这些我原也不懂,就只是想着不能叫先生说我奢靡,才叫下人准备了这些,还想着搬来了,只怕会显的心不诚,如果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放心了,”周承辉绕过杨仁皖,凑到杨骄跟前道。
“我说这东西好,师母跟老夫人也会喜欢,只是因为这些东西跟这宅子相配,你若是搬来一套紫檀的,摆这里也不适合啊,”众目睽睽之下,杨骄往后退了退,才道。
周承辉也不耐烦自己跟杨骄说个话,身边围着这么一群人,便向杨仁皖一抱拳道,“还请仁皖兄帮忙照看,这些下人粗手大脚的,也不知道如何摆放才适宜。”
“没事儿,我来看着他们,这屋里原是有家什的,得先都搬出去了,新的才能进去,”杨仁皖没有周承辉的心眼儿多,“骄娘你先陪国公说说话,我看着他们干活儿去!”
“七少爷,”青桔恨恨的瞪了傻乎乎的杨仁皖一眼,“那些事交给管事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少爷您下身儿?”
“青桔,你家少爷一看就是不通俗务的,这样吧,你过去给帮着指点指点,尤其是高姑娘的屋子,要怎么摆放,还得你这个侯府大丫鬟给安排才成,”周承辉沉着脸命令道。
啊?连自己都要支走啊?青桔十分的不愿意去,可又害怕周承辉那张阴沉的脸,只得看了青梅一眼,低着头找杨仁皖去了。
“国公爷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连臣女的丫鬟也随意支使,”杨骄不悦的将头转到一边,“既然您担心高姑娘的屋子他们不知道自己布置,还是臣女去吧,这里太过杂乱,不是国公爷呆的,还请国公爷早些回去,这里有我们兄妹便好。”
“那边的葡萄架倒有几分意思,一看就是有年头了,我听说百姓人家,到了夏天,就会搬了凳子坐在葡萄架上乘凉,走,咱们也过去试试,要是真的比旁的地方凉快,以后咱们的院子里,也种上这么一株,又凉快,还有葡萄吃,”周承辉并不接杨骄的话,冲官保儿道,“去搬两边椅子过来,再泡壶茶来,”
“是,奴婢这就去,”官保儿瞅了一眼跟在杨骄身边,打扮成小厮模样的青梅,呲牙一笑道,“这位姐姐,我家国公要的急,我一个人帮不过来,要不,姐姐过来给帮帮忙?”说完就冲着青梅不住打拱,一副你不跟我走,我就在这儿把腰给弯折了!
“你去吧,”杨骄无奈的点点头。
官保儿速度也快,一转身儿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两把椅子,依着吩咐摆在葡萄架下,请周承辉跟杨骄坐了,才哈着腰道,“这里的灶还是冷的呢,没办法,奴婢叫人往咱们府里拎开水去了,茶还得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