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陈朝阳没话找话,找了半天才寻了点话头,“挺久没见了是吧!”
于婉婷愣了一下,脑子里疑问:“前天不是见过么?”嘴上却轻声“嗯”着。
陈朝阳也觉得这样问挺二货。像是失控的潜意识,其实他心里打好的腹稿是:“咱俩挺久没这样走在一起了是吧?”庆幸她没拿前天那事儿来顶真。
氛围又冷了两秒,陈朝阳这才接茬儿问:“最近还好不啦?”
“挺好的。”于婉婷点点头。
这会儿氛围又冷住了,两人也只好这样尴尬着继续向前走。
太阳垂在远去矮楼的屋檐下,像是挂着的灯笼,橘红得通透。有直拉拉映着脸射过来的金色光束,逆着光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我们还算朋友不啦?”陈朝阳突然停下来。
于婉婷也下意识停下脚步,侧头看见逆光里他略带愁郁的侧脸。她心头一怔,忽觉慌了神,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我……”
“对不起啊,挺冒昧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像以前那么……那么的相处……相处轻松融洽了。”
“没……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陈朝阳带着点笑意地问,以此来化解这问题的唐突。
“我……”这下她彻底怔住了。
陈朝阳看着她的脸,等着应答,心里莫名砰砰乱跳起来,感觉像是和女孩告白等答复一样紧张。
就这样氛围再度冷下来,再度尴尬着过了数秒,于婉婷这才起了话:“我……我挺怕的……”声音微显颤抖。
“怕什么?”
“我不知道。我……我就是怕,怕撞见你,怕……”
“没事儿,那件事会成为我永远死守的秘密。”
“不是……我是怕面对你。那天我爸妈上你家要了五万块钱,我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你帮了我,可是……”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陈朝阳心里悬着的疑惑一下子得到了解答,简直豁然开朗,“没事儿,我家老头子啥都没有,就是钱多,五万块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说着又觉得自己在炫富,怕坏了在于婉婷心中的好印象,于是话又转了弯儿,“我是说,只要你没事儿,其它的都不是事儿。”
“我……”
于婉婷被感动得哭了起来,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泪珠子一颗接一颗顺着脸颊往下滑,弄得陈朝阳有些手足无措。他下意识赶紧安抚她:“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忘了它,活得开心些!”
她吸了一下鼻子,“你人真好!”
像是一切的抑惑都得到释怀,两人心情都舒畅了,接下来的聊天也恢复了以前同桌时的轻松融洽,不过陈朝阳却发现自己没法像以前那样在她跟前表现得轻挑又调皮得肆无忌惮了。
不知不觉已出了胡同,于婉婷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房子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陈朝阳微笑着,“为美女效劳,必须的!”
于婉婷莞尔一笑,静雅动人,“那……我就……”她示意着自己要回去了,开始迈步继续走,轻轻迈开的步伐显露出不舍。
陈朝阳望着于婉婷走了不远,追问:“我们还算朋友么?”
“嗯!”
于婉婷回头看着他,点点头,面露微笑,映在温润的逆光里显得格外的温婉动人。这一画面让陈朝阳心头怦然而动,某种不明来由的欢畅感至心底升腾袅袅直上,这种前所未有的欢畅透彻得心悸怦然。
那天,于婉婷的微笑让陈朝阳真正意义上的领略到了什么是怦然心动。
失去得不到的,或许会有惋惜;找回了曾经拥有的,这足够弥补失去之后的惋惜。一种逻辑被认定然后成立,哪怕只是个人意识的自我认定,都是相当可怕的;从那以后,陈朝阳就迷茫了,他已经搞不清自己到底恋的是谁了。
陈朝阳正沉浸着,这时,于婉婷突然问了一句:“林辛薇就是你那相片上的那个女孩吧?”
陈朝阳怔住了,一种患得患失的茫然感取代了之前一切的欢畅,像是背着女朋友沾花惹草被抓了现行之后慌然失措。他愣了几秒,脑子里乱得一团糟,却还是有意识地点了点头。
新的一天。
不晓得是哪个挨千刀的在班主任耳边嚼了舌根或是怎么的,这天早自习班主任到教室的第一句话就是含沙射影、意味深长、苦口婆心的:“不要谈恋爱,你们这个年纪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爱情!”她顶着一脸苦瓜表情,双手撑着讲台的桌沿,感受着台下冷寂的氛围。她以为学生们正在思考,然后感悟,最后顿悟,从此一门心思抓高考。
其实学生们的沉默完全只是趋于她的威严。都在这个懵懂的年纪,配对恋爱的大有人在,没配对的也正有心思去实践,没心思去实践的也有想法做预习为以后能成功配对做准备,大伙儿心里都挺虚。
学生们的沉默使得教室里的空气都凝固起来了。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三分钟,班主任终于按耐不住了,“这都高三了,你们怎么还不晓得……”这时,教室里响起了一阵《最炫民族风》的音乐,班主任还在接着刚刚的话,“……打紧呢你们……”她以为是讲台下某部手机在响,冷着脸向教室里扫了一眼,见没什么反应,这才缓过神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显示屏,然后赶紧接通,边对手机说着好的好的,边往教室外边走。最后一去没回头。
班主任一走,教室里立马沸腾起来:
“靠,她还看我们,拜托,‘最炫民族风’诶,她以为我们九零后返璞归真了么!”
“只怕是她老人家昨晚生活不协调,今儿给大伙儿灌点牢骚以慰藉自己昨儿晚上的不畅快呢。”
“言之有理!”
教室里笑成了一片。
对于班主任的话,其实教室里最感觉心虚的应该是辛薇。她昨天放学和秦牧初一起走出教室,有说有笑的亲密得很,正巧被班主任撞见,而且还被老班夺命“血轮眼”的超强功力给震伤了中枢神经,这会儿心里还慌悸不平。
无疑,作为班上的吊车尾,勾引班上的尖子生,试图影响其学习,简直就该拖出去处以枪决然后鞭尸。当然了,辛薇可没想影响秦牧初的学习,但是老班可就不这么想了。秦牧初的优秀和乖巧令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用欣慰态度爱着他,可是他们无法做到爱屋及乌,只会痛恨一切有可能会影响他一直优秀下去的因素。
恋爱这档子事,几乎所有中学教师都认为是会影响学生学习的可怕因素,也是所有学生的通病。然而老师们也是从青春年少过来的,所以他们深知这种病无法根治。所以老师时常对学生们说:“不要谈恋爱,你们这个年纪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爱情。”以借此混淆视听,达到延缓病情的效果,可是收效甚微。
没人怀疑老师的话,因为学生们确实不懂什么是爱情,他们顶多能懂什么是“恋情”。某某的恋情被曝光,而从来没有爱情被曝光的。因为爱情是定局,只能被见证。而恋情只是概念,旁观者和当局者都在玩这种概念。反正只是概念,大家猜来想去的,也无所谓对错。少年们思想里对爱情的认知也极其概念化,所以他们都单纯地“恋”着,恋着某个相貌突出的异性,恋着某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辛薇和秦牧初无疑是相互恋着的,只是这种彼此相恋的恋,只能算是依恋的恋,相互之间以某种若有似无虚无飘渺的感觉,支撑着某种时刻面临着将要遭受各自强烈的自尊心考验到岌岌可危的依恋,简称相恋,压根没到“爱恋”的地步,就更别说“恋爱”了。
,他俩同住一个院子一幢楼一个楼层,相处了七八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早已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占有欲不能容忍自己看见对方疏远自己,但是各自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却时刻挑战着自己的占有欲,就这样矛盾而又混乱地维持着一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辛薇和秦牧初显得比从前更加亲近了,这也让尹朵儿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觉大快人心。某天上午,班上有两女一男正在闹三角恋,尹朵儿指着那个预备插足却碰了一鼻子灰的女同学说:“我说,小三不让转正,劝你还是自主创业吧。”
无疑,尹朵儿显明了是在指桑骂槐。因为,与此同时郁可可正在缠着秦牧初给她讲数学题目,秦牧初说要先帮辛薇解决了题目再帮她,郁可可在一旁捣蛋。尹朵儿借当下正闹得激情四溢的三角恋狠狠嘲讽了一下郁可可,搞得郁可可负气出了教室,这让尹朵儿爽到不行。直到周末,尹朵儿到辛薇家玩,她还在津津有味地同辛薇讲着那大快人心的爽事儿,莫名的成就感让她满脸洋溢着回味无穷式的惬意。
“你和你那干哥哥还是湿哥哥什么的发展得怎么样了?”辛薇转移了话题。
“很好呀,这几天他都叫我搭他的车回家呢。”
“唷,是嘛?”
“那可不!”
“有没有想过……呃……”辛薇挑了挑眉,“……把干哥哥那个‘干’字换成‘情’字?”
这问题问得突然,尹朵儿毫无准备,以至于慌了神。她愣了半天这才支支吾吾地回应:“这……这个……呃……我觉着吧,女孩子还是被动点好。”
“谁让你主动了。”辛薇笑着说:“女孩子最好是别主动,倒贴就不值钱了,晓得不啦?”
“可是。”尹朵儿说:“他很高傲诶,那天我还有意问他有没有恋爱史,他说没有,他说他从不主动追女孩子,主动追他的女孩子他又看不上。”
“这么矛盾?那你就更不能主动了。”
“为什么?”
“我看他对你一定有意思,你想吧,最初在食堂和罗诚闹起来,他见你受欺负立马就挺身而出了,后来的煲仔饭什么的,我观察很久了,他一定对你有意思。”
“真的么?”辛薇的话说得尹朵儿一阵阵欢喜,但是又有点儿难为情。
“姐们今儿教你两招忽悠男人的招数,你不主动,也别被动,你要灵活运用‘被主动’……”
“被主动?”尹朵儿不解。
“就是让他被迫主动来追你,反正就是……呃……就是打消耗战,消耗他的耐心,提炼他的好奇心。”
辛薇越说弯儿绕得越大,尹朵儿听得云遮雾罩的,“你能不能说点儿地球人听得懂的?”
辛薇继续说:“你就这么办……”
尹朵儿对辛薇说的“被主动战略”赞叹不已:“我说你简直可以去当爱情专家了,你这套实在是太精辟、太实用了。”
“那是,姐可是练过的!”辛薇一脸得意。
尹朵儿调侃她:“我说,你这不是在拿我做实验吧?你和秦牧初那小子现在还不清不楚的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爱情最美好的时候就是暧昧不明的时候,晓得不啦。我到愿意跟他就这么一直耗下去,就看他沉不沉得住气了。”
“你就得瑟吧、掩饰吧、忽悠吧。我看你就一氧气。”
“氧气?”辛薇不解。
“氧气就是,只能助燃,无法自燃!”
“能不能助燃我不晓得,就看助的是什么材质了,如果是二氧化碳,那就白搭。”
“放心!姐们绝对是纯度极高的液化石油气,有了你这氧气的助力,一定烧他个外焦里嫩。”
“外焦里嫩?你该不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了吧?”
两女孩相视而笑,满脸灿烂,幸福得像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