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哨子和命令,弄弄迷迷糊糊的跳下床,穿好衣裳、打好背囊,挎包、水壶、帽子、腰带,她一边冲,一边检查。
待冲下楼以后,男生那边才零星的冲出二三个人。
迎面,是面容文秀,却眉目阴沉的新教员——秦骁。
她脚步一顿。
秦骁冷冷掠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还等着教员来扶你?”
炸雷似的声音霹了下来。
弄弄抬眼,觉着有两束阴冷的目光刀子一样从头皮剐过——
心里登时一个激灵。
醒了!
她一声不吭,一把拽着背囊,脚步不停的往集合场飞奔而去。男孩儿那边有人低低喊了一声:“看那边。”
喝。
孙弄弄。又是孙弄弄!
有人气的想摔帽子:“她什么时候不和我们抢个第一,就不踏实了!”
——男孩们都有一股子傲气,特别是大院出来的孩子。被个小姑娘撂到后面——谁受的了!
他们争先恐后的往前冲着。
身后好像有洪水猛兽追着。
当最后一个人到了,秦骁掐下秒表,冷冷道:“四分三十二秒,先跑个五公里。”
五公里好说,在大院里,大伙儿谁没被老爷子操练过?文霆伸手想要解开背囊。
秦骁手里的秒表一家伙砸了过来,“教员没叫解除武装,谁让你擅自行动!”文霆脑门上火辣辣的疼着,牙一咬,怒声骂着:“你这是体罚!”
“说话之前喊报告,新兵营里没学过吗?全体都有,再加五公里。”
文霆惊得快要晕过去了。
秒表在地上咕噜几圈。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冷气,一边庆幸着自己没有伸手去解背囊,一边眼底润润的,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愤怒与痛恨。
文霆一口热血冲上喉里,眼都血红血红了。还待说话——
弄弄不动声色扯了扯他的衣角。
文霆一下子反应过来。
“报告!”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懂规矩了。
“说。”
“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第一百零七条之规定:不得侮辱、打骂、体罚或者变相体罚部属!您这是变相体罚!”
“欢迎到师、团级的纠察部门去告我。”顿了顿,秦骁冷笑一声,继续道:“千万记得收集证据,护着你脑门上那个伤,别等着到跑过去,证据没了。”
旁边路过的兵们轰然大笑。
文霆傻眼了。
“还有没有问题?”见一帮兵油子都愣住了,秦骁冷冷喝道。
一阵逼仄的沉默,在波涛暗涌的冰面下蜂拥着,推挤着……大伙儿互相瞪着眼,谁也不敢触霉头。
“报告。”
细细的嗓音,弄弄不想说话,可旁边的新军阀们不让她安生,拼命捅着她——大约认为她是女孩,教员怜香惜玉,会让点儿面子。
“说。”
“就算文霆做错了,可教员您这样超负荷训练我们,万一把人练坏了怎么办?”她一本正经,声音板正正的重复着沉郁在后面教她说的话儿。
秦骁想也不想,立刻回道:“军医就在后面,晕一个,拉一个。倒两个,拉一双。放心,死不了。”
年轻军官澄澈的凤眸透着丁点儿妖娆。
在朝阳下,那一双冷艳阴柔的瞳眸闪动着惊人的光华——妖精似的人,刀锋似尖锐的话语,冷漠的没点儿人情味儿。新军阀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呼吸都窒了——
好家伙。
军医、卫生员、急救箱——
喝!配备齐全!
然而,再大的打击都比不上看见泊在角落随时待命的救护车。
电光石火间,他们立刻醒悟了秦骁的意图。
“死不了”这三个字,骤然化作利刃,狠狠摔向他们的脸上。
年轻的男孩们觉得整个人都被狠狠掐住了喉咙。
“孙弄弄,你干什么呢?”
听见旁边传来微若不查的吸气声、呼气声,弄弄身边那个男孩不耐烦的一转头,小声逼喝。
“教员教过,跑这个要三步一呼,三步一吸,跑的时候就不会乱了,我在复习……”
弄弄认认真真的答答。
男孩们眼珠子都要惊出来了。
他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把拍在她肩上,低声怒吼:“复习个屁啊,我们这是武装十公里,还没跑完你就没命了,秦骁这是要练死咱们!”
“哦。”
弄弄点头。
哦?你还哦?哦什么哦!
男孩们更加愤怒了:“等你被练死了,躺在殡仪馆,身上铺满了花圈,你的亲朋好友同学战友痛哭流涕的给你献上花圈,你就知道了!”
“死不了。喏,那不是还有救护车。”
拍着她肩膀的男孩酝酿了一堆的“举例”与“事实”,冷不丁她这么一句,一口气狠狠噎在了嗓子眼。
脑海中一根弦此起彼伏狠狠崩裂。
“你真的进化完全?长着人类的脑子?”这么生动形象的“未来”都无法挽救迷途羊羔、不知敌情凶险的孙弄弄同志。男孩喃喃着,摸了摸弄弄的头,近乎疯魔。
没人发现,他手指刚一亲昵的触碰到弄弄的头发,军医那儿有人目光不动声色的闪了闪。
秦骁不会给他们“唠嗑”的机会。
“全体都有!立定。”
随着哨声,年轻军官清冷的嗓音炸雷似的霹下。
窃窃私语立即消声。
新军阀们心中充满了绝望,面露悲愤,挺直了背脊,一个个昂首抬头,愤怒的目光直视前方。
“向右转。武装十公里跑——自己喊口号。”
“是!”男孩们气沉丹田的大吼,全军充斥着慷慨悲壮的热血氛围。
唯有弄弄,面色不改。
她其实也挺不明白——只是体能训练,为什么同班战友一个个跟要上刑场似的。
“一、一、一二一……”
班长文霆愤怒的嗓音,从丹田喝出……
秦骁对战士们的反抗、厌恶情绪不以为然。
他掐了一下表,淡淡道:“五十分钟内没赶回来的,算不及格,早饭也别吃了!”
靠!没人性!
军靴砸地,新军阀们愤怒的踏着步子,开始了前途叵测的“武装越野十公里”。
看着兵油子们跑远,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军医微笑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