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往上市大公司的方向走去,还是继续现在的精品小制作路线,在切萨雷提出这个问题以前,珍妮还真没想过意识到这会是一个需要马上做出选择的问题——或者她就没有意识到这会是个问题,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大梦需要面临上市与否这个决策,但她没有料到影美的嗅觉是如此的敏锐,大梦才开始开发自己的独有版权系列,才做起了《吸血鬼传奇》,影美就意识到了大梦的威胁:说到底,她还是把系列片的重要性看得有点小了。
波比为什么忌惮大梦?除了大梦太能赚钱,崛起的势头太迅猛这一点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但能制作精良的小制作,现在已经开始挖掘系列片了,这正是一个小电影公司扩张的显著征兆,一部王牌系列对于一个电影公司的意义简直难以言喻,它意味着稳定的财源、持续的影响力,也意味着硬实力的提升,尤其是大制作系列片,这不是电影公司想做就能做的,所以当劳瑞温斯顿想要涉足过亿美元的大制作,甚至探索商业系列片时,安斯奈开始和帕克兄弟发生矛盾,所以新线在拿到《魔戒》之后又挺了几年,还是无奈失去了最后的自主权,被华纳彻底拿下,所以在大梦崛起之前最成功的独立电影公司虎门到现在也就只有一部《电锯惊魂》——你没有相应的资金流、发行能力和野心,就不会进入这个领域,而如果等你在这个领域里彻底站稳脚跟的时候,你也就真的彻底做大了。
就以大梦来说,如果这样的势头再来上两三年,再多发掘出几个卖座的系列,只要一上市融资,市值分分钟可以超过六大中的电影部门,当然,可能在上市后,从股权上来说大梦会属于一个巨型传媒集团,或者干脆就是在第二轮融资中被安斯奈完全买下,不再是珍妮和切萨雷的公司,但这和影美无关,波比看到的是,只要维持这样的势头,一旦上市,大梦就是势大难制,到时候你再玩脏的就未必能玩得过一样有靠山的人家了,那么在北美票房几乎是恒定的前提下,大梦的崛起也就意味着六大中起码一家的没落……
六分之一的几率,哪个总裁会喜欢这一点?伊莱恩·鲍伊是对珍妮关爱有加,那是因为他是整个安斯奈集团的CEO,大梦也是他的半个小孩,安斯奈电影的主席理查德·安德斯对大梦可就没那么喜欢了,虽然不至于给大梦使绊子,但珍妮估计他可能比波比更恨大梦,因为大梦直接争抢的是安斯奈集团内部的资源,而且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和本部电影业务发生重合,尤其是大梦开始做自己的英雄片,甚至还要和华纳合作以后,珍妮拿了奥斯卡他都没打来祝贺电话,完全表达了他对大梦的观感——资源就这么一点,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就是集团内部都在进行激烈的竞争,更不说外部了。所以,即使这一次六大没有注意到大梦靠自己能力过关意味着什么,没有感受到威胁,但只要大梦继续发展下去,在他们自己独立开发的第一部商业大片系列上线之后,冲突还是迟早要来,到时候甚至可能是五大一起把大梦玩残,然后安斯奈把大梦一口吞掉,让珍妮和切萨雷出局——是的,大梦在你珍妮手上能不断挖掘出卖座的系列,给安斯奈带来丰厚的利润,但这其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要分出去给你们这两个大股东,我安斯奈与其选择花费大量资源保你,还未必能成功,倒不如是冷眼旁观地看着五大出手教小朋友做人,然后吃下大梦现在最值钱几部电影的版权,以及公司内部多年培训出来,深知底细的高管,把大梦的成功模式搬到安斯奈进行套用。
至于珍妮,到时候你要重新开始,再自立山头那当然也不是不能,等到你再一次发展到能威胁六大地位,那怎么也又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中间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或者你就直接和当年帕克和安斯奈合作的那样,用少量股份的形式再次加入六大其中的一个,用你睿智的挑片眼光为六大赚钱——到那时候,在制片人和公司管理者这个领域,她也能享受现在的公主待遇,估计到时候若波比·杨还在位的话,他还能回过头来腆着脸和珍妮修好,求珍妮加入影美,为他赚钱的。
在商界深混了五六年以后,珍妮对于六大也是‘深具信心’,她相信六大是一定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如果大梦要继续拍摄自己的商业系列片,甚至还想开拓新的,版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系列,往大公司的方向去做,和六大的正面对战肯定会到来,这其中安斯奈本部电影公司,甚至都是有可能在集团内部捅来一刀,这对大梦来说肯定会是一劫,走过去了未必是晴空万里,但走不过去那就绝对损失惨重,的确切萨雷说得没错,按她本性来说,珍妮的确并不喜欢这种真刀真枪,理性上来说胜算极小的对战,如果她是那个才刚刚穿越到好莱坞的陈贞,按照她多年来养成的性格,她很有可能会选择较为憋屈和保险的精品小制作电影之路——这是她小富即安心理的表现,虽然大梦现在的地位并不能以小富来形容,但心态来说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说如果——如果她还是刚刚穿越的陈贞的话……
早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昂贵面膜,换下了宽松的海边家居服,珍妮现在正佩着运动头带,穿着一双轻便的跑鞋,在雨后还带着湿润的水泥便道上不紧不慢地跑动着,海滨别墅已经成了天际线边上的一个小小黑点——这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公路,连接着海岛和大陆,路边两侧都是海滩边的乱石,更远处则是两道海堤,海浪冲刷在海堤上,不断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是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以外,珍妮能听到的全部声音。
多年来的不间断锻炼、武术学习以及高强度的拍摄日程,已经几乎把珍妮打造成了一个铁人,在一开始短暂的热身期之后,她就不再感到吃力,只有规律的呼吸声和轻微加快的心跳,以及运动后释放的多巴胺带来的轻微愉悦感伴随着她——这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在室外跑步,虽然也有日晒的顾虑,但珍妮不得不承认,她更喜欢在野外慢跑的感觉,这使得这座装修算不上华丽,除了海滩以外几乎无处可去的海滨小屋战胜了马尔代夫、大溪地和加勒比海的那些度假胜地,成为了她最喜欢的海边居所。——这对于以前的陈贞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从前谈到外出度假,她的首选从来都是五星级酒店,看重的是酒店内部的设施和服务:有孩子和丈夫的需求要考虑,包括自己也是养尊处优久了,这种荒岛上的别墅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法居住,如果从前的陈贞,看到现在的珍妮在海滨公路上跑步的照片,也许会觉得这是外国人特有的不可理喻,尤其是外国明星们,这属于她们日常怪异行为中的一种,并不是正常人的选择。
是啊,对从前的陈贞来说完全是必然的选择,对于现在的陈贞也许就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放弃做大,老老实实地在安全区里呆着,享受着伊莱恩的荫庇和宠爱,奉献出自己的先知眼光,交换和六大之间的和平……听起来似乎是双赢的想法,听起来似乎相当安全,但……
她继续往前跑,在心底默数着脚步,感觉汗水滑过额头,被发带吸收,雨后的海边几乎没有风,被兜帽闷着的头发汗湿潮热,珍妮把帽子推到脑后,享受着舒适的清凉空气,数到一百就重新开始:99、100、1、2、3、4……
从刚开始的几乎无法独立制作一部电影,到现在几部电影带下来,票房大爆、公司扩张下来,大梦已经成为了常任雇员100多名的中型制片公司,它依然还和安斯奈电影共享一些资源,比如说数码拷贝制作,就用的是集团内部的机器,而没有独立的拷贝部,但基本的制片部、发行部都已经四角俱全,发行部一年内可以发行2-3部电影,去年年末连发3部电影,让发行部又一举扩张了不少,在珍妮来看,一年可以有常规发行4-6部电影的能力,也就是说,每年要平均制作出最低4部电影,否则人力资源就处于一个冗余浪费的状态,公司始终给人以不够稳定的感觉,再说,产量上不去的话,片库扩张太慢,无法做到细水长流,每年都有新的影片加入片库,带来版权收入,那么公司的现金流也的确就不会太稳定,别说挑战六大什么的了,就是想和虎门一较高低恐怕都成问题。
今年来说,大梦的计划是发行两部自制电影,《吸血鬼传奇2》与《百万富翁》,制作珍妮的英雄电影,有可能的话,买下几部有潜力的电影试着小规模发行来充实片库。不过后者充满了变数,现在被大梦看上的电影很可能会被瞬间炒到高价,珍妮甚至怀疑很多片商会在和大梦接触以后主动放风,因为对他们来说,大梦就像是质量检验体系,大梦的许可会引来发行能力更强的六大——大梦就是非洲大草原上的猎豹,速度极快,狩猎能力也挺强,但杀死猎物以后,很多时候吃不了几口就会被闻风而来的狮子和鬣狗赶走,没有和他们抗衡的武力值。
既然如此,那么在自废武功地放弃大制作系列片之后,大梦要维持一年4部这个规模都是有点难了,珍妮可以凭借自己的影响力,每年为大梦拉来两部电影,或者是大梦全资制作,或者是合资制作,大梦发行,但剩下的2部小制作只能在青少年电影、女性电影、爱情电影和艺术片、恐怖片等领域打转,珍妮也不可能真的点石成金,让这些电影每一部都成为《华服恶女》,事实上,就珍妮自己的记忆来说,在09到14年的电影里,哪怕算上15年期待度极高的电影,她也就知道一个《丰饶赌局》是属于上述范畴,其余她有印象的,什么《地心引力》、《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星际穿越》……哪一部不是投资上亿的大制作?除了《奇幻漂流》以外也都有制作续集的潜力?
选择后一条路,就等于是放弃了自己最大的金手指,只能靠自己真正的挑片眼光去混了,可能在不知道金手指的前提,不知道直觉总有一天会失效的前提下,切萨雷会觉得两条路都能走得通,但珍妮自己知道,选择争霸路线的话,金手指还能管个6年,而选择精品路线就等于是自废武功,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小制作影片盈利的几率比大制作影片低了无数倍,在没开幸运Buff的前提下,她的选片神话肯定会败落得极快——到时候她对六大倒真不是威胁了,环境也会宽松不少了,但可以想见的是她的地位也会跟着一落千丈,被人从棋桌边踢开:她还是会很有钱,还是会很有名气,也许她在演员这个行当里的地位会比以前更高,但综合来说,她人生的最高峰将会过去,现在,就是在海边跑步的现在,将会成为她人生的高点,往后余生对珍妮来说,也就是慢慢地在下坡路上溜达了……
珍妮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腿上缓了几口气,她仰起头喝了几口水,塞好水瓶,回过身往已经成为依稀一个小点的别墅跑去,一路上她什么也没在思考,只是享受着匀速慢跑的感觉,海天之间只有她一个生灵,珍妮一边跑一边看着天边变换的晚霞,跑到一半,她把帽子戴上,因为太阳在海面上露出了半身,把阳光和霞光洒满了半边天空。
当她擦着汗走进屋内时,起居室里已经亮起了灯光,湿漉漉的脚印从后门一路延伸上楼,看起来切萨雷也才刚从沙滩上回来不久,珍妮对自己扮了个鬼脸,走进自己的套房,她痛快地洗了个澡,随后换上家居服走进餐厅,打开冰箱拿出了自己的那盒沙拉。
“在我出去跑步期间,有什么必须让我知道的消息吗?”她咬着叉子走到厨房边,靠在门框上问道。
切萨雷从炉火边转过身,手里还拿着炖勺,他刚才正在搅拌砂锅里的炖菜:每天早上都会有个钟点工从海那边过来,为他们打扫房子,并且做好两顿饭,她的手艺不是太好,不过珍妮很好养活,她几乎只吃沙拉和水煮肉类,镇上刚好有个家庭农场,提供绿色蔬菜——切萨雷有时会开车去镇上的意大利餐厅,打包回一些炖菜,他只需要开火重新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我不知道。”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居家状态,“既然我们现在姑且算是在度假期间,我就不会随时检查手机和邮箱——没有未接电话,外界应该依然一片平静。”
珍妮耸了耸肩,“OK——要一起吃晚饭吗?”
抛开之前短暂的同住经历,这还是她和切萨雷真正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之前他们当然也有很多次同套房经历,但总统套房的设计使得他们更像是室友,而他们一起分享的晚餐也更像是工作餐,她们会聊工作,当然还有一些业界的八卦,谈论珍妮的生活里和公众有关的部分(也就是她的绝大部分生活),总的说来,和工作有关的话题总是谈不完,虽然他们是单独相处,但并没有生活化的感觉——外界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他们身边,但在这座孤立的房子里,当他们开始24小时相处时,真正的生活终于开始浮现,珍妮和切萨雷反而没有太多的谈兴,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会分别在自己的房里享用晚餐,并不是对切萨雷的存在感到不舒服,起码对珍妮来说,这种孤寂反而让她感到很自在,就像是切萨雷说的一样,虽然这一次度假也有它的目的在,但这多少也算是一次度假,她希望能享用一些私人化的生活,暂时离开那些并不急切的工作,而和切萨雷之间,倘若不谈工作的话——
珍妮不知道她在抵触什么,按照常理来说,她和切萨雷的肢体语言越随意,这一整套热恋结婚的故事就越有说服力,所以他们也许应该的确要比以前更熟稔一些,这是工作需要——不过,正因为这是工作需要,所以她才不是那么的喜欢,感觉上谈论私事,甚至是分享一些日常的爱好,知道一些关于切萨雷生活的细节,会让工作和私生活的边界进一步的模糊,让人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猜测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时不时地感到一阵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恐惧,这应该和玛姬对她说过的个人空间有关:当工作压迫到个人空间,当一个人被迫放弃隐私的时候,她的潜意识会感受到极其巨大的压力,很可能这就是不安感的来源。
在这点上,她没有和切萨雷交流过,不过切萨雷看起来对于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怡然自得,毫不介意,他完全属于那种一个人玩得更愉快的类型,珍妮猜测这也许是因为他总需要照顾别人,他的职业、他的身份以及他的性格,都决定了他是那个作出安排、统筹大局的人,尽管这安排未必能让别人喜欢,但为了另一个人调整自己的想法,以期让双方达成一致,对切萨雷来说应当是家常便饭,一个人游泳、冲浪、健身,阅读,对他来说似乎很能恢复元气,所以,虽然在今天下午之前,他们基本都漠视了对方的存在,一天只交谈简短的几句话,但屋子里的气氛并不尴尬,反而还可以说得上是默契和愉快。
现在,当切萨雷端着他的砂锅炖菜在珍妮对面坐下来时,她反而感到有些紧张——她和切萨雷一起吃过那么多顿饭,其中有很多私人性质的餐叙,包含了一定程度的感情交流,但……在双方的新关系下,摸索着界定一种新的相处方式看来是势在必行,而珍妮并不想被她的不安感主宰,她不希望自己每一次和切萨雷交流都受到婚约,以及‘全世界所有人都以为她和他在狂热相爱’的事实影响,反而让亲密的同居生活把他们的距离推远。
压制下了这阵不舒服,不再打量切萨雷吃饭的动作,珍妮叉起一根胡萝卜丢进嘴里,命令自己放下戒备——如果她们要在此时此刻对将来做出选择,那么,切萨雷有权知道大梦的全部筹码,他必须知道珍妮的直觉在什么时候会失效,而在这几年间她又会有几次闪现。
“如果我告诉你,”珍妮一边咀嚼一边说,多少有些口齿不清——“如果我告诉你,到六年以后,我有很大的可能再也无法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你会怎么想?”
切萨雷挖起一勺炖菜浇到米饭上,他看了珍妮一眼。
“再也无法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他说,“你的意思是,你的直觉将会在2015年失效?”
珍妮瑟缩了一下:听到切萨雷的声音说出这个曾被她讳莫如深的秘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悚。
“差不多是这样。”她喝了一口水,努力放平语调,仿佛自己对此并不是在乎。
“好吧。”切萨雷耸了耸肩,把米饭送进口中,他看起来并没有多意外,“这就解释了很多了。”
“解释了很多?”
“你在创立大梦,包括投资《华服恶女》的时候,风格要比你给我的印象急躁了很多。”切萨雷说,看起来这些细节早已深埋他的心底,只是他之前没有选择指出这一点——珍妮又有了那种自己好像被看透的感觉,好像她被切萨雷击败了似的——好像切萨雷在某些事上一直不动声色地对她有所让步,“这给我一种感觉,你像是急着要去完成什么,时间对你来说似乎是非常宝贵——现在,结合你的说法,这一切当然就合理了许多。”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有些微妙,像是在暗示珍妮,他绝对不会细问这份直觉来自哪里,也希望珍妮不要用她的答案来冲击他的世界观,珍妮被他的这份坚持——这种始终拒绝诧异的坚持,感到一阵好笑,她放松了下来,一边笑一边咬了一片菜叶。
“那么你会在2015年把我抛下吗?”她问,“把我踢出公司,让我一无所有什么的。”
“我还打算把你卖入苏丹的后宫。”切萨雷一本正经地说,他从餐盘上空瞥了珍妮一眼,“我已经物色好了买主——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亲自出面接待赛义德·阿勒纳哈扬?”
珍妮忍耐不住,她敲着桌子哈哈大笑,切萨雷咽下食物,喝了一口水,他摇了摇头,难得地也和珍妮一起笑了起来,就像是他的每一个真心的笑一样,这笑容让他显得十分年轻、开朗,甚至可以说是和工作时的他判若两人。
在笑声中,餐厅的气氛更加轻松了——就像是这世界找到了一种更默契的运转方式,有一种酝酿了许久的紧张感悄然散去,珍妮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水,放下叉子,托住了下巴。
“好吧,那让我们做个假设——假设你不会把我卖给赛义德的话,”她饶有兴致地问,“那么,在知道了2015年以后,我们不会再有《吸血鬼传奇》和《百万富翁》那样廉价、不起眼而又盈利丰厚的选择,这一切优势全都失去的情况下——你还会选择试着去成为第七大吗?”
切萨雷想了想,“这得取决于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年内能累积多少筹码——如果你的直觉只能提供一些小制作影片,那么六大的挤压就将不是问题,因为它不会继续存在,而如果你的直觉能提供给我们每年6到8部大爆的大制作——”
“那我们也吃不下来。”珍妮说,切萨雷摇了摇头,“但那样的话,我就能用这些筹码为我们挣到很多空间。”
“好吧,”珍妮叹了口气,“小制作又大爆的只有一个系列了,其余我能想到的,去年年底我们没拿下来的《宿醉》——”
《宿醉》也是珍妮很想要拿下的一个系列,但可惜的是,这部影片的剧本已经存在了好几年了,编剧和导演、制作人都对于‘系列版权归电影公司’的想法很不感冒,干脆自组公司自己拉投资,当珍妮听说这部影片的时候,他们的资金也陆续到位,大梦只是参了一脚,投了一点钱进去,但没拿到版权,至于发行权也被华纳标下——大梦投资以后,《宿醉》在好莱坞立刻引起了相当的注意,大梦在发行上相对华纳则根本不具优势,这就是典型的猎豹只吃了一口肉,余下的全给了狮子。
“——还有两本畅销小说的改编作,”她扳着手指算了算,越说越心虚,“除此以外,漫改超能作品,还有经典童话改编的视觉奇观全年龄爆米花片……科幻电影……”
望着切萨雷,珍妮歉然摇了摇头,“还有一些我不确定能否大赚的冲奖片,大致上就是这些。”
切萨雷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拿着汤匙的手顿在半空,像是在做一个无言的评论,珍妮对他摊了摊手,“是的,基本上每一个作品都是——系列片、高预算、商业片……每一个系列都能让一家公司兴起,如果我们全部拿下的话,如果我们全都能成功运作,能够在此期间全力发展的话——”
“大梦有很大的几率成为好莱坞第七大,或者是仅次于六大的电影公司。”切萨雷为她说完,他的双眼仿佛正在燃烧,“大梦会彻底地成为一间大电影公司。”
“——也同时必然会引起六大的觊觎和忌惮,”珍妮指出,“引来他们的倾轧,而与此同时,我们会失去开发新系列的底气,会丢失我们的一个核心优势——”
“听起来这会让大梦陷入很大的麻烦,”切萨雷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他把饭送入口中,咀嚼了起来,“是的,你说得对,到那时大梦会有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我们有很大的可能熬不过去,你确实应该好好考虑这一点。”
“而这好像不能动摇你的信心,”珍妮说,她喝了一口水,眼神依然没有离开切萨雷,“你不担心自己会失败吗?你要知道,我们说的仅仅是最理想的情况,而在这最理想的情况中,大梦要面对的局面,也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她望着切萨雷,望着他平静、淡然的表情——
并没有再说下去,珍妮换了个姿势,把下滑的手肘重新撑到了桌上。
“我决定选择保留商业系列片,”她宣布道,“我的选择和你一样——我决定我想要把大梦做大。”
这一次,她终于在切萨雷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愕,虽然消逝得很快,但它依然让珍妮感到些许亢奋和得意,就像是她无形中已经赢了切萨雷一次——她超出了他的期望一次,他本以为她会求稳的,可她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切萨雷咽下了米饭,也喝了一口水,冲下了口中的饭粒,他掂量地望了珍妮一眼,像是在探索着她内心的想法,很难判断他现在是否兴奋,这男人的自制功夫有时真如钢铁一般出众。
“因为我是我,”珍妮煞有介事地说,做出一副刻意庄重的样子,“我是一个追求卓越的女孩。”
她笑了起来,想到了切萨雷在大梦的办公室里送给她的临别赠言,有时候她会觉得——虽然他当然永远不可能承认,但切萨雷真的还满喜欢装酷的。“还记得吗?追求卓越,永远追求。”
归根到底,这只是一个玩笑,珍妮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些解释,这也能坚定她和切萨雷的信心,让他们对大梦的未来达成一致,也许是发展思路,也许甚至只是一种精神,一种——追求卓越的精神——一种当你已经接近于拥有一切,却还是永不畏惧地迎接挑战,甚至是被挑战吸引,主动去寻求挑战的精神,一种面对再大的困难也始终保持着坚定信心的精神,一种知人善任,对伙伴报以绝对信任,永不抛弃的精神,毫无疑问,在两个选择里,切萨雷肯定会选迎难而上,可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珍妮想要这么说,她想要在笑声后说,“因为你的选择对我的选择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而我知道你会选择什么——”
——但,她在笑声中看到了切萨雷的眼神,看到了蓝眼睛的变化,看到了他嘴角弧线的产生——她看到了切萨雷表情的变化——
那种熟悉的、阴魂不散的紧绷感又回来了,就像是一根弹簧重新被人拉紧,让惬意感就此消失不见,珍妮抿了抿唇,吞下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她心不在焉,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不,说真的,因为卓越意味着你永远都有选择,而我希望我还能保留有选择的权力……追求卓越意味着也许你还能后悔,意味着你还在为回……”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珍妮慌忙中断了自己的话,暗自诅咒着越来越松弛的防心:说实话,她的秘密真的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在切萨雷跟前保持这种戒心也变得越来越难——
小心翼翼地看了切萨雷一眼,指望着他没发现她的疏忽,而切萨雷意味深长的眼神让珍妮头皮发炸——很明显,他要是会错过这个那才有鬼——
“So,”切萨雷说,他结束了和珍妮的对视,低下头又挖了一勺米饭,“我们真的要走上这条路了。”
珍妮松了一口气,她快速地抓住了这个话题,“但你听起来似乎真的不太紧张。”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以紧张的地方,”切萨雷说,“公司现金储备雄厚,一切都在上升期,在未来的几年里,我们还会有一些惊喜大礼入手,而这还不包含公司常规投资应有的回报。我对局势的了解前所未有的清楚——”
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来了,不过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切萨雷就放了珍妮一马,“我今年33岁,就有机会和我的创业伙伴一起,带领我们的公司成为好莱坞第七大巨头——我才33岁就有机会主宰一间大电影公司——如果我进入安斯奈,要成为集团CEO该等候多久?即使这只是一个机会,珍妮,在33岁能得到它,我为什么要紧张?能得到它已经是世俗眼中的奇迹,既然如此,奇迹为什么不能再发生一次呢?”
33岁的切萨雷,不再像26岁的他一样,会在搞定一单大Case以后兴奋地拿起酒一饮而尽,他也没有领带用来擦嘴,他穿着随随便便的Polo衫,一边说话甚至一边还在搅和碗里的饭菜,然而,他的笑容,他掀唇而笑的方式——他的狼笑几乎从未改变。
“它一定会再发生一次,”他说,拿起水壶给珍妮加满了水,“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会发生。”
珍妮注视着他,忍不住咧嘴微笑,在这一刻,紧张感、忧虑——后怕、放松,诸多杂念退回到了思维深处,她能关注到的只有切萨雷的保证,只有这种坚定的、蛮不讲理的信心,这种坚实的力量就像是一道锚准,划开了她的重重疑虑,似乎让大梦这艘随波逐流的小船和未来迷雾之中的那块珍宝之地产生了一道联系,路还有很远,线还很细,但——他们会走到那里。
“我希望你再和我保证一件事。”她说,举起水杯向切萨雷碰去。“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把我卖给阿拉伯苏丹。”
“那你就要求得太多了。”切萨雷迅速地说。“女士,那你就要求得太多了。”
水杯在餐桌上空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对年轻的大人物对视了一眼,同时失笑,这笑声从亮着暖黄灯光的起居室里逃逸出来,在温暖的房屋之上略作盘旋,很快便被风吹入海中,吹入了细碎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