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郁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微笑着看着东方景。东方景点头又摇头,“景儿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宫里的人,还有朝中的几位大臣,对晋王哥哥当皇帝,似乎都很不高兴。”
东方郁停下脚步低头问东方景,“那景儿想当皇上吗?”
“景儿不想,当皇帝之后,就没有人和我玩了。更何况,”他低下头,脚踢了下地上的石子,“景儿当皇帝了,晋王哥哥就会不高兴了。”
东方郁摇头笑了笑,果然是孩子,想的没有那么多,那么深,那么复杂。
“这世间就有许多这样奇怪的事,无论谁来做,总会有人不高兴,不顺从。没有人可以左右别人的意愿,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东方郁敛眉沉声开口,似在告诉东方景,又似在告诉自己。
东方景似懂非懂,皱着眉头仿佛思虑般说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当皇帝后,可以让大家都高兴的吗?”
“应该…没有吧…”东方郁喃喃道。
争权夺势,向来是强者称王,弱者俯首称臣。弱势一方面上俯首,却心怀不满。如此反复,怎会有真的心悦诚服的一天?
子夜,树林里寒风侵袭,支在地上的火堆噼啪的烧着火。不多时,燃着的火被风吹灭。漆黑的树林更加阴森,像浓浓的化不开的墨,笼在天地间。云姒听着身边雁青萝发出的鼾声,她困的睁不开眼,却冷的怎么也睡不着。
真的好冷,风透过单薄的衣裙刺进骨头里,仿佛身子沁在冰水之中。
云姒紧紧抱着那两个包袱,勉强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梦,一幅幅交织的画面一闪而过。梳少女发髻,着鹅黄色衣裙的她对着爹爹撒娇。梳流云发髻,着大红喜服的她与东方冥夫妻对拜……
画面一片黑暗,耳边只听一个冰寒彻骨的声音响起:“我从未爱过你,对我而言,你仅有利用价值。”
她苦笑,低头看自己一身衣衫褴褛,独自暗语道:“如今,我连仅有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梦里的男子不再看她,头也不回的搂着另一个婀娜的女子转身离开,任她如何大声叫喊,那男子,都不再回头……
画面一转,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浑身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大的那个人质问她为什么要嫁给那样一个凶狠残忍的男人。她想开口解释,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眼睛,怨恨与仇视,还有无助的目光。
爹……还有我的孩子……
“云姒,姬云姒!”
昏昏沉沉中,有人叫她的名字,既冷又焦急的声音,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她。
“你是?!”云姒震惊的从地上坐起来,用两个包袱挡住胸前,吃惊的问。
陌绯夜坐在地上,借着月色看到她脸上满是惊恐,还有眼角下的那一行清泪,冷声道:“你做噩梦了。”
“做噩梦?”云姒睁大眼睛,她原以为她现在的生活就已经是场噩梦了,没想到连睡着了都要再重复着一场噩梦。
云姒目光回避着陌绯夜眼中的关心,只是淡淡的,带着一丝尴尬说道: “谢谢你叫醒我。”
却听到陌绯夜冷冷的说道:“我不想看到辛辛苦苦救下来的人,却永远活在噩梦里。”
云姒目光落在他胸前那处受伤的地方,带着一丝内疚怯懦的问:“陌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太好。”陌绯夜说完,瞟一眼云姒,“我昏迷后,青萝有没有为难你?”
“雁姑娘很好,是她替你医治的伤。”云姒将两个包袱放下来,两只手抱住肩膀瑟瑟发抖。
陌绯夜见状,勾唇笑着问她:“很冷么?你怎么会抖成这个样子?”
“你和雁姑娘有内力御寒,我又没有内力,冷死了!”云姒两排牙齿不住打颤,双手不停的搓着肩膀。
“过来。”
嗯?云姒疑惑的抬头看着他,“叫我干嘛?”她问了一句,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却没有想到,陌绯夜一下拉过她的手揽入怀中。
“陌公子?!”云姒跌撞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四目相对时,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眸看进她的心里,吓得她慌乱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别误会,我只是把内力渡给你,这样你或许就没那么冷了。”陌绯夜松开她的手,抬眸瞥见云姒如雪的两颊浮现出的红晕,心中微动。
云姒愣愣的点头,与陌绯夜对面而坐,陌绯夜伸出手,手掌平放在她面前。云姒看着陌绯夜,试探的缓缓的,将手叠放在他的手掌上。
他的掌心传来阵阵温暖,暖流透过掌心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所到之处,如沐春风。
“师父的功力远在我之上,他若能收你为徒,与你而言,毕生难求。”陌绯夜闭上双眸,浓密的长睫投下淡淡的光影,眉如寒黛,颜如雪玉。
“你们的师父是刀见影前辈么?”她想,那位刀见影前辈一定很厉害,那些阴罗门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吓得屁滚尿流逃走了。
陌绯夜点头,突然想起雁青萝急中生智,竟想到搬出师父的名字驱赶阴罗门的人。
长夜漫漫,云姒与陌绯夜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竟聊到了天明。五更天,天色大亮,雁青萝一夜好眠,从地上站起来伸个懒腰,“虽然这里比不上客栈的床舒服,可本侠女睡得还算不错。”
咦?雁青萝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大步流星的走到他们跟前,“起来赶路啦!”
“懒女人!醒一醒!”雁青萝蹲下来推了推躺在地上的姬云姒,手触摸到她的肌肤冷的吓人,惊声大叫。
“师哥!你快醒醒!”
陌绯夜睁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雁青萝,一大早就河东狮吼么?”
“师哥,那个女人身上冷的吓人,是不是快死了?”
听了雁青萝的话,陌绯夜长眉深锁,疾步走到姬云姒面前蹲下来抓住她的手腕,把脉后确定她是寒毒发作,震惊的松开她的手。
晨起,林间冷雾深重。雁青萝看着陌绯夜将姬云姒抱在怀中,剑眉紧皱,醋意横生。
“师哥,你要抱她去哪儿?”雁青萝拦住陌绯夜的去路,冷冷的问。
“回天极山。”陌绯夜眸色深沉,脸上满是担忧,身形一闪,脚下噙风,几步便出了林子。待雁青萝回头时,他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雁青萝气极,将地上散落的包袱轻轻一带,足蹬清风,身轻如燕,也赶紧跟了过去。
雁青萝追了许久,终于赶上陌绯夜的脚步,趁着陌绯夜落下来的瞬间,死死挡住不让他离开。
雁青萝双手环臂,眼睛瞥向陌绯夜怀中昏迷不醒的姬云姒,气恼的说道:“你要带她回天极山,我不反对。不过,”顿了顿,眸光一凝,不满道:“你不准一路上这么抱着她!把她交给我,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交给你?”陌绯夜显然不信她会如此心地善良的对姬云姒,怀疑的问道。
不等陌绯夜点头,雁青萝已从他怀中抢过姬云姒背在身上,触及到云姒的肌肤,冷的忍不住打个寒颤。
当下,她心里也很担心云姒,以她这样内力深厚的人都觉得寒冷无比,她这样弱不禁风的身体要如何承受?
“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你带着个女子回来会作何感想呢,说不准会敲着你的脑袋喃喃道‘唔,这小子,终于开窍了!’”雁青萝红唇勾起,打趣的说道。
陌绯夜不理会她这样无聊的话语,他看一眼雁青萝身后的姬云姒。昨夜,她说她冷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警觉,只是他身上的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抱着她回天极山恐怕要耽误些时间,有青萝一路带着她,他们应该可以在日暮时分回到天极山。
此时,在另一边,偌大的宫殿内,粉色纱幔轻盈的随风舞动,雕梁画栋间,悬挂着的宫铃清泠悦耳。
奢华不菲的瓷器井然有序的摆在雕阁间,精美的镂空的金色香炉燃着熏香,香气馥郁芬芳。
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慵懒的躺在凤榻上,墨发枕在颈下,眉如弯月,美艳双眸半睁半闭,素手抚了抚搭在腰间的轻纱。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汐儿低头轻声道:“沁妃娘娘,御花园的宫女桃蕊求见。”
“让她进来。”许沁烟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不多时,桃蕊低头从大殿外走进来,手中抱着一大束鸢尾花,跪在地上行礼。许沁烟看一眼她手上抱着的鸢尾花,吩咐道:“把这花放在雪玉瓶内,下去领赏吧。”
桃蕊将手上的鸢尾花交给宫女汐儿,汐儿放好花给了她赏钱,见她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走,冷声问道:“你还跪在这儿干嘛?娘娘不是已经让你离开了么?”
桃蕊生性本就胆小,被这一声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小声说道:“沁妃娘娘,奴婢……奴婢有话要告诉沁妃娘娘。”
许沁烟闻言从凤榻上缓缓起身,慵懒的说道:“你说你有话要与本宫说?”
“是……是左相大人吩咐奴婢转达给娘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