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赵长老派人找到我，说让我盯死他，我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多问。”陈阿九后悔道“我跟方三很熟，但他并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所以我就接了这个单子。”
“凡是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沈逸星在屋里踱了两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产生了龃龉？”
“这……”陈阿九略一犹豫，秦良立刻就撸起了袖子。
“听说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陈阿九急忙道“但也只是一些风闻，我并不清楚。”
“哼哼，很重要的东西？”沈逸星冷笑一声道“可惜了。”
“什么？”
“多嘴！”秦良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沈爷？”
陈阿九脖子一缩，眼神惊慌的往他身上飘。
“行了，老九，你起来吧。”沈逸星叹了口气道“事情清楚了，你可以走了。”
“老大！”
“沈爷！”
“沈大哥！”
沈逸星扭头看向众人，全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让我找个什么借口杀了他？”沈逸星语气不善道“说出来我听听。”
几人脸色不停变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开口。
“世道乱，大家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都不容易。”沈逸星坐下幽幽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沈爷。”曹文睿上前一步道“我们活，则陈阿九必须死。陈阿九不死，我们没法活。”
“哦？是么？”沈逸星轻笑一声，然而并不追问原因，反倒扭头看向麒麟道“你也是这么看？”
麒麟脸色一红，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让我猜猜刚才他说了什么话，让你们必杀他而后快。”沈逸星气得浑身微颤，不过脸色还挂着笑容道“看来是赵长老的事了。麒麟，其实你一直都是红莲教……或者赵长老的人吧？”
麒麟身躯一滞，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是红莲教在我身边布下的一颗棋子，只是从来没有启用过，对不对？”沈逸星眯笑道“赵长老应该就是日本人口中已经投诚的红莲教高层吧？这也解释了当日偷袭三木饭馆，你被俘后还能留下一条小命的原因。啧啧，你的耐性可真好，都多少年了，居然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麒麟脸色铁青，不敢开口辩驳，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推山倒海般重重跪下。
“对不起，老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懂。”沈逸星摇头道“我只恨没有找点遇到你们，不然也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老大，衣服一旦穿旧了，就永远都不会再变新，人心一旦产生了隔阂，则永远也无法恢复从前的信任。”麒麟咬牙道“杀了陈阿九，明天我和您一起去见日本人。”
陈阿九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眼巴巴的看向沈逸星。
“我没有理由杀他，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老大，你说过，我们是兄弟。”麒麟抬头恨恨道“杀了他，还有赵长老，我们继续做兄弟，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就因为他知道你们的秘密？”沈逸星冷笑道“杀了他容易，可是杀杜腾蛟，杀曹文睿呢？我们今天的谈话他们也听见了，你下得了手？”
麒麟目露悲戚的看向沈逸星，拳头紧握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他还了解很多内幕，只是不说，但是你记住，我根本就没有兴趣知道。”沈逸星闭上眼沉沉道“放他一条生路吧，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了。”
“沈爷，如果他出去之后向日本人通风报信呢？”曹文睿不依不挠道“我们不得不防。”
“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对他严刑拷打，让他心怀怨恨，所以借日本人的手来干掉我们？”沈逸星侧首看了陈阿九一眼，忍不住笑道“我一看这个人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干。”
“为什么？”
“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一个优秀的商人。他不会投靠日本人， 也不会投靠任何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沈逸星顿了顿道“他暂时还不清楚我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如果他因为我们废了他一条胳膊就铤而走险，那他也活不到今天。说句心里话，他比你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像我。”
陈阿九嘴唇张得老大，目瞪口呆的看向他，估计心里从来没料到眼前这个凶残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大哥，我在青云帮见过他。”杜腾蛟压低声音道“他知道我父亲的很多事情，我一直都在找他。”
“杀他灭口么？”沈逸星满不在乎道“关于杜老爷子秘密准备反水的事情？”
“啊？”杜腾蛟眉头一皱，不可思议道“我父亲他……他要反水？”
“杜老爷子偷偷买了很大一笔军火。”陈阿九鼓足勇气道“英国货，从上海偷偷运过来的，钱就是从我这里转手出去。”
他看了沈逸星一眼道“不是你想灭口，是杜老爷子想灭口吧？”
杜腾蛟满脸震惊，然而眉宇之间却涌起一阵喜色。
“沈大哥，我父亲真的准备反水？”
“或许只是想防备日本人强吃了青云帮。”沈逸星摇头道“我猜的。”
他话音一落，杜腾蛟脸色的喜色立马一僵，显得有些回不过神。
“老九？”
“沈……沈爷。”
“你走吧。”沈逸星挥手道“你知道的那些破事，都埋在心里好了，不要说出来。你看你今天拼了老命都没有透漏出一丝关于这几个家伙的信息，他们却还是想方设法要干掉你。我呢，虽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却对你手下留情，所以人心隔肚皮，你的活法是正确的。”
“沈爷，我……”
“我活不成了，但是我想让你活下去，就像是我也活下去了一样。”
陈阿九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即不走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
“老大，对不起，我错了。”
“不，谁都没错。”沈逸星伸手扶起他苦笑道“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所以大家都不要点破了，心知肚明即可。明白了吗？”
“不，老大。”麒麟痛苦的摇头道“有件事你不知道，老猫…是我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