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厅素来用以招待贵宾,是个十分阔深的宅院,分里外三层。最外面是仆人准备膳食茶果的地方,中间是个大的天井,假山流水,一应俱全,算是过渡的一层。过了这天井,里面才是招待客人的厅堂。
此时的南厅灯火通明,歌声隐隐,欢笑阵阵,有流水般美妙的乐音源源不绝地传出。着装统一的仆人们鱼贯穿行在三层宅院之中,忙碌而有序。
邬雪琴就在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站着,不知该干点什么好,一时有点茫然无措。
齐师墨应当是进里厅去了,可是她有什么机会能进到里面看看呢?顾南风既然没有通知她,就等于是警告她不要来了。她如果贸然进去而被顾南风认出来,那就死定了。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蛮横地撞了一下,邬雪琴急忙回头,却是一个长得胖胖的丫头,满脸不耐地看着自己。
“我……”
“我什么我,呆头呆脑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知道找活干吗?”胖丫头不满地将手里的漆盘塞到她怀里,“赶紧送进去,送完再出来,每桌四样,千万别送漏了。”
邬雪琴嗯啊地答应着,忙不迭接过那漆盘,心中喜不自胜。漆盘上放着四个精致的小碟,分别是榛子,干杏仁,蜜饯和青枣,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色泽圆润,颗粒饱满,颜色搭配协调,连大小也毫无差异,想来招待皇帝这活儿也不好干,这细处才见真功夫呢。
大厅门敞开着,里面的奢华的陈列一览无余,如电视里常见的高大宫殿一般,巨大的青砖铺就的地面上,中间空出一大块地,铺了鲜艳而华美的波斯地毯,有四个舞姬在上翩翩起舞。乐工们则坐在角落,吹拉弹唱。
波斯地毯的两边,分别矗立着四根高大粗伟的华柱,既是支撑,又是威严的装饰。围绕着这些华柱,整整齐齐地摆了八张矮桌,矮桌上摆满了佳肴鲜果,琼浆玉液,供客人和王府女眷食用。
左边的不用说,都是朝廷重臣,无非是些道貌岸然的老男人,无趣之极。邬雪琴感兴趣的,却是右边的女眷们,来了这么些天,她还没见过王妃什么样呢,会不会跟贾府里的王夫人一样,表面端庄,内心狠毒呢?
还有,听说南诏也来了,那个心怀鬼胎的异族公主,是不是跟FBB一样,长了双狐媚的眼睛呢?
邬雪琴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她怀着一颗火热而八卦的心,跟在一个婢女后面进了大厅,终究不敢太过放肆,只匆匆瞟了两眼便把头垂了下来。
可就是这匆匆一瞥,她就已经看到了所有的人,第一个看到的自然是齐师墨,因为他的那身雪白的袍子实在是太显眼了。
原来他不是来给顾北冥做男宠的,而是来做本职工作——画画的。何以见得?因为他面前摆了张宽大的桌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此时,身着一身白衣的齐师墨俯身站立在高堂之上,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冰雪表情,天王老子也不鸟的样子,缓缓地展开一张空白的宣纸,看样子是要将今晚的欢乐一幕用丹青笔墨永远地记载下来。
比齐师墨位置更高一层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顾南风,一改平日的不苟言笑,他正侧身和身边的人愉快地交谈,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而与他交谈的对象,自然就是今晚的主角,梁王爷口中“亲爱的侄子”,纨绔皇帝顾北冥了。
由于这大厅实在太大,邬雪琴又只是惊鸿一瞥,没有看清顾北冥的模样,只觉是个慵懒轻狂的青年。
何以见得?因为和身边正襟危坐的皇叔相比,他这做侄子的实在是太没坐像了。
他屁股下坐的,仿佛不是肃穆的乌檀椅,而是一张自带的沙发。大半个身子斜倚在椅背上,深深地陷进去,仿佛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一般,只能这样瘫在椅子里。两条长腿则漫不经心地斜搭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轻点,右手撑住脸颊,左手摘了颗葡萄往嘴里送,简直懒散到了极点。
邬雪琴叹了一口气,如果顾南风是一匹野心勃勃的黑狼,那他的这个侄子,就是一头不知好歹的肥猪。她也因此再不怀疑顾南风说过的话,这天下,很快就要换主人了。
她换了恭敬的模样,俯身将漆盘上的小碟干果地送上朝臣的矮桌,细声细气地说了声“请慢用”,然后学着其他婢女的样子,垂手放平漆盘,低着头倒着退了出去。
再送第二盘的时候,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有意多瞟了几眼——反正顾南风离得那么远,不可能认出她来。
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惦念多时的王妃,还有南诏。
王妃么,自然是女眷中的第一位。她比想像中的要年轻,年轻得多,也漂亮得多,绝对不是邬雪琴臆想中的********,而是一位看起来相当顺眼的文雅女子。
修饰得极为干净的柳眉,美玉般温润的眸子,微点胭脂的珠唇,全然无害的富贵女子。
衣衫华丽自不必说,头上点翠镶珠,前金钗后玉篦,满满地戴了一头,然而搭配有序,色彩和谐,丝毫不显得俗艳,反而更衬得她面庞如玉,气质逼人。
这位王妃想是出身尊贵,家教极好,和身旁的一干女眷轻言慢语地聊着,不时温婉一笑。她笑得极淡,却能沁人心田,如春风拂过烟柳般的清新可人。
是了,这绝对是位气质型美女。顾南风那个王八蛋,好色鬼,有这样的美妻还不知足,还要大张旗鼓地找女人陪他过夜,得了阳痿很了不起么?
这美貌的王妃在人前笑靥如花,谁知在背地里流了多少泪?
邬雪琴无限鄙视望了顾南风一眼,此人正与顾北冥谈笑风生,一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模样,真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