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雪琴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稳定情绪:“你方才看到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秽物,只要是个女人,身体里就会有这样的东西,就如同人的眼泪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东西,你明白吗?”
齐师墨已经恢复到先前的漠然:“我有法子让人不流泪。”
“是,你的确有那个能耐,我领教过,”邬雪琴冷笑着点头,“你可以让人停止呼吸,可以控制人的动作,可以让人不再流泪……你可以这样为所欲为,毫不手软,是因为在你眼里,这些人根本不是人,只是任你摆布的物品!”
“如果能把一个凡人改造成完美无缺的艺术,那么把她变成物品又何妨。”齐师墨淡淡地说。
“你是人吗?你真的是人吗?”她的声音很大,颤音听起来很明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你这样的生物,明明有着最华丽的外表,却用最冷酷的方式思考。我问你,你有感情吗?你有心跳吗?你这张华美的皮肤下面,流淌着的血是热的吗?”邬雪琴一步一步逼近了他,直视着他漂亮的,麻木不仁的双瞳。
齐师墨显然不习惯与人这样近距离对视,十分别扭地将头扭到一边去,闷闷道:“你如果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好了。”
“不不不,你不用照顾我的想法,因为我只是个物品。物品怎么会有想法呢?”邬雪琴将自己的手腕并起,举到他眼皮下,“来,现在就请你把我改造成你理想中完美无缺的艺术品。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说话,不需要眨眼,不需要流泪。你把你想堵住的地方堵住,想改进的地方改进,对了,提醒你一下,我除了分泌那种奇怪的液体以外,我还会有大小便的欲望,麻烦你将那些地方也都堵住,因为从那里面出来的,才是不折不扣的污秽。等你将我改造完毕之后,麻烦你再找一具棺材,将我放进去。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到那时,我将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物品——但是已经成了死尸,一具没有生命,没有呼吸,很快就会腐烂,发臭的死尸!”
邬雪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眼睛里竟然蒙上了一层雾气,泪水也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好奇怪的演讲!她这一辈子也没有发表过的奇怪演讲!可是,如果不是碰到这样荒谬的人,她怎么会说出这些荒谬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这样波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冷血的怪人,值得她为他掉一滴泪吗?
她发表那长篇大论的时候,齐师墨只是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直到她的眼角流出两行泪水,他的目光才变了,变得有些慌乱。
他甚至有些木讷地走到她跟前,用手掌捏住宽大的袖子,笨拙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邬雪琴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着他。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变化。
下一刻,她的整个身躯,已经被揽进他的怀里。
“好吧,我放弃,”他的手抚弄着她的头发,“我放弃改造你的计划。”
“真的吗?”邬雪琴从他怀里挣扎着伸出脑袋,喜出望外:“不仅是对我,以后对任何人,你都不能把他看成一件物品……”
“好了,闭嘴吧。”他不耐地敲了敲她的脑袋,重新按回自己的怀里,“不要一下子要求得太多,贪得无厌。”
他连拥抱这样的事情都不太谙熟,她的脸紧挨着他的胸膛,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够,额角被他胸前的骨骼抵得生疼,姿势别扭得很……
忽然想起来,她找他是为了头上那块疤痕来的——该死!全给忘了!
她做了很大的努力才从他怀里挣脱开,仰着头分开额前的刘海:“你看,这是你干的好事。我又还原成丑八怪了。”
“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了,好大一只丑女进了我的屋子。”
“你……”邬雪琴气的跳脚,挥舞着拳头表示抗议。
“你什么你,”齐师墨一只手就握住她的两只手腕,皱着眉头瞧了一下,那疤痕已经露出蚕豆大的一块,道:“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
“你早已知道会这样?”
“不然我凭什么笃定你还会回来找我?”齐师墨横了她一眼,“谁让你当天醒了就急急忙忙地溜走?”
邬雪琴面色一红:“那现在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没有。”齐师墨斩钉截铁。
邬雪琴木然坐下,这意味着什么?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齐师墨则微微眯起眼睛,好整以暇站在一旁观察她发愁的样子。
邬雪琴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又木怔怔地站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我还是回去自己想办法……”
“你那种脑子能想出什么办法啊。”齐师墨老鹰抓小鸡一般把她抓了回来,“不如就这样吧,留在我这里,我尽量适应你这副尊荣。”
“你别忘了,我现在是顾南风的人。”
说出这话,连自己都觉得冷酷。
“顾、南、风。”他慢慢地复述这个名字,眼中蒙上一层阴翳。忽然他警觉起来,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邬雪琴忽然恨起他来,若不是他当日的那番话,自己也不会误解屈昂的真意,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可是怪他吗?好像也怪不起来,屈昂说得是,齐师墨也是无心的。
这就是命吗,一步错,步步错,一切都像是上苍安排好的,谁也怨不得!
看着她脸上的阴晴不定,齐师墨的面色已经惨白如纸,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身体里:“他已经……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