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浑咸率兵解救永城,行到马甸天色已晚,便传令安营扎寨。他要让将士们养足精神,准备明日大战。
第二天拂晓,浑咸率五千兵马奔向永城。行到离城十里路的杨树林,一声炮响,叛军的伏兵杀出,将浑咸的兵马截住厮杀。
浑咸随李光弼征战多年,年纪虽轻,应变能力却很强。他突遭敌人的埋伏,吃惊中并不慌乱,一边指挥部下奋力迎战,一边派人向李光弼元帅告急。
叛军人马虽多,但连日攻击永城,体力耗损严重,对唐军形不成有效的包围,两下里胶着在一起。
杀至中午,李光弼亲率三千铁骑赶到。唐军顿时士气大振,战鼓声、喊杀声响成一片,叛军大惧。叛军将领宋纪明正和浑咸交手,见大唐的援军赶到,不免心里发慌,手中大刀慢了些,被浑咸一枪刺落马下。郎万山见状,心中胆怯,拨转马头便逃。众叛军眼见抵挡不住,便纷纷回头向西逃去,唐军大队人马在后面紧紧追赶。
却说严庄被大队卫兵簇拥着,站在一块高地上观察着战场。眼看永城的守军从西门、北门川流不息地杀出来,严庄急传令分兵迎敌。他想凭借己方兵马多,逐步把唐军包围。趁此机会把守城的唐军主力消灭掉,永城便可唾手而得。
喊杀声惊天动地,战鼓声激越四野上空。两边的将士进行着殊死搏斗,拼杀得日月无光。尤其是大唐的将士,他们被严庄追得到处逃跑,今日方是出气的时候。他们人数虽少,却和叛军相持不下。可惜中郎将宋万武艺平常,正遇着利宁,战不上五个回合,被利宁手起刀落,斩于马下。倒是他的部下偏将周文、周武兄弟二人机灵沉着,他们大声激励士卒,带头勇猛冲杀,有效地遏制了敌人的攻势。
岳琦仍在城头上观战,他看叛军人数上占优势,我军有可能被叛军分隔围歼,忙对李扶道:“王爷,下官看情况有些不妙啊!我军人数上少于叛军,时间一久,容易被叛军分割包围,聚而歼之。王爷可命王辉、郑逊率一万人马出西门,攻敌人右翼,下官和张谦率一万人马出北门,攻敌人左翼,王爷留守城池。”
李扶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战争场面,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他一听岳琦要亲自带兵出城,忙道:“岳大人使不得,本王另派人出战,此城要靠你保全哪!”
岳琦着急地喊道:“王爷快下命令吧,再迟就来不及了。”李扶只好点头答应。
严庄指挥自己的兵马逐渐将唐军分割包围,他心里正暗自高兴,却发现又有两股唐军从城中杀出来,围向他的左翼和右翼。这样一来,自己的兵马便处在敌人的包围中。严庄暗暗心惊,忙命人挥动红旗,指挥左右翼分兵拒敌。
正在这时,东南方向传来战鼓声,无数唐军铁骑冲杀过来。领头的大将骑一匹白龙驹,挥一杆亮银枪,驱骑急速冲杀过来。认军旗上大书一“李”字,旗到处,叛军人马波浪式向两边分开。
严庄认得来人正是李光弼,心里不禁惊慌。知今日遇到李光弼,败局已定,还是走为上策,忙传令大军速退,自己先走再说。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将士,命卫队向西快退。
叛军阵脚一经挫动,变成了败退溃逃。李光弼、南霁云、左驹、海亮、浑咸还有岳琦等人,率众紧追不舍,一直追出二十里地。严庄带着人马大败而去。
这一战,守城的唐军终于雪了耻,把不可一世的严庄杀败于永城下。只是唐军的损失也不小。李扶的四个中郎将,三个死于乱军中,只有张谦带伤而回,好在也没辱没了“将军”的名头。其余将士伤亡了一万多名。
岳琦派人打扫战场,掩埋尸体,自己下马迎候李元帅,并派人进城告诉李扶,准备迎接各位将军,犒赏三军。
众将陆续收兵回来,岳琦邀请大家进城。南霁云、左驹和海亮不愿进城,他们说就住在城外,等候李元帅。浑咸和他们熟悉,一一向李光弼作了引见。
李光弼看着南霁云消瘦的面孔,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道:“本帅早已知道南将军的大名,你们和张将军、许县令坚守孤城,血战睢阳,本帅深为感动。也知道李扶听信谗言,拒不发兵救援,本帅将据实奏明皇上,绝不能埋没了你们的功绩。也绝不能放过那些肖小之辈,要让正义战胜邪恶,以告慰血战睢阳的英烈们!”南霁云听完后,感觉心里一热,便随李光弼进了永城。
李扶怀着惶恐的心情迎接李光弼。李光弼官拜天下兵马副元帅、尚书省右仆射。他虽是封为岐王,在军事上仍受李光弼节制。晚上,李扶设宴招待李光弼等人,众将及豫东的官员作陪。南霁云和左驹、海亮本不想参加,李光弼一定要他们到场,听听众人对睢阳失守的评价,三人只得随同前去。
众人陆续到来,依官职大小入座。宴席开始后,李光弼起身端起一杯酒,朗声说道:“诸位大人,诸位将军,今日岐王爷设宴,招待诸位同僚,本帅表示感谢。众所周知,咱们在这里吃肉喝酒,应缅怀血战睢阳的英烈们。这第一杯酒敬给死难睢阳的张大人、许大人,还有全体将士和全体百姓们。他们坚守孤城,浴血奋战,三年多来,朝廷的漕运从未中止过。正是有了他们的拼死抵抗,我大唐的粮饷才能源源不断地发往各地平叛大军手中,他们是我大唐的功臣啊!愿他们的在天之灵永远守望大唐的土地吧!”李光弼眼中流出泪水,转身将酒泼洒在地上。
他又端起第二杯酒道:“豫东一月内丢失四城,死亡将士和百姓数万人,我李光弼今日发誓:若夺不回豫东丢失的诸城,吾将没脸面对死难的将士和百姓。这第二杯酒就敬献于他们吧!”说完又将酒泼在地上。
此时的李扶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李光弼的话句句都像一把刀子刺着他的心。什么叫羞愧?什么叫悔恨?李扶恨不得有个老鼠洞钻进去,憔悴的面孔上已瞧不出是红还是白。
南霁云瞧着这个场面,才觉心头之气解了一些。
李光弼又端起第三杯酒,用犀利的目光看着李扶道:“岐王爷,一月内豫东丢失四城,其速何其快也!令人不解的是小小永城,叛军却攻了二十多日未破,令光弼十分困惑。也可能是您王爷用兵如神、指挥得当吧!就请王爷饮了这第三杯酒。”
李扶此时就像肚子里打破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他哭丧着脸,低声告饶道:“李元帅,您就饶了小王吧!小王知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小王不该听信谗言,拒绝出兵救睢阳。不该纵敌为患,放弃豫东四城。永城能坚守二十余日而城未破,多亏岳琦岳大人。是他鼓励小王坚定信心,出谋划策,呕心沥血,指挥用兵,才能保住永城不破。这杯酒请李元帅赏于岳大人吧!至于小王的罪过,恐怕今生难以尽赎,是生是死,全凭皇上发落吧!”说着话,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李光弼冷哼了一声,转身用目光搜寻着岳琦。他曾在灵州城见过岳琦,只是不知道他在这里。
岳琦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近李光弼,躬身施了一礼,然后说道:“李元帅一向可好?下官见过元帅。”李光弼赞许地点点头,笑道:“咱们俩可是故人啦!不知岳大人什么时候到了豫东?”岳琦恭敬答道:“回元帅的话,下官上月刚到此地任县令,还没来得及拜见元帅,严庄便打来了,请元帅恕罪。”
李光弼端着酒杯道:“刚才岐王爷言道,是你出谋划策保下了永城,也为本帅赢得了时间。本帅特向你敬酒致谢,请饮了这杯酒。”
岳琦谦虚道:“岂敢,岂敢。永城不破,乃是众将士之功,岐王之劳,下官岂可居之!元帅容禀,岐王爷自知罪孽深重,然则迷途知返,率领众人坚守永城,将功赎罪。元帅瞧瞧他的脸色,便知这二十多日他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吃过一顿安生饭。身先士卒,筋疲力尽,率领大家日夜守城,还是有功的。望元帅上奏朝廷时,向皇上奏明这一点。”李光弼点头道:“这个自然,请岳大人放心,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明,本帅定会如实俱奏。”
到这时,南霁云他们方明白过来。原来“高人”就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岳琦,也明白李光弼元帅一定要让他们参加宴会的用意。他感觉心里的气平顺了许多,人们对睢阳城死难的英烈们终于有个说法了!
“在座的都是豫东大小官员,人人负有守土之责。诸位从亳州、禹城等地逃到了永城,和岳县令相比,诸位作何感想呢?岳大人官职虽小,但面对敌人十万兵马,临危不乱,指挥若定,这是什么样的勇气呢?本帅认为,没有忠君爱国的意识,没有守土有责的勇气,是守不住永城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诸位若能同心同德,群策群力,何能丢失豫东诸城呢?”
李光弼一改以往严厉的性格,借岳琦坚守永城之例训诫各位官员,并称赞岳琦道:“岳大人不以官小而慎言,不以资浅而缩首,大胆献计献策,终于保住了永城。保住了永城,就是保住了数万人的生命,保住了朝廷的平叛物资,光弼请您饮了这杯酒。”
豫东各处官员皆羞愧难言,赫然垂首。岳琦看李光弼真心敬他,不好再辞,便接过酒杯道:“李元帅过奖了。虽说大家同心协力,坚持了二十多日,终于保全了永城。但今日永城激战,敌众我寡,贼势颇大。若不是元帅及时赶到,胜负确实难料啊!卑职感谢李元帅的勉励,代表豫东众官员饮下这杯酒。”说完将酒饮下。
李光弼又端起一杯酒说道:“诸位大人,徐州离永城近在咫尺,吾如何二十五日后方才赶到?大家一定感到纳闷。在下今日给诸位一个交代。本帅受皇上重托,肩负江淮战事。先于淮南全歼了安庆城的十万大军,又闻豫东丢失数城,便着手调兵遣将,安排收复失地。你们坚持了二十多日,给本帅赢得了时间。我的数路伏兵已经部署妥当,正在等待进攻的命令,即可收复失地。
所以,这杯酒本帅要敬在座的诸位。愿诸公共同努力,为收复失地而共同干了这杯酒!”众人闻听,方才展颜,纷纷将酒杯喝干。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校尉,他走到李扶面前低声说着什么。李扶气得脸色大变,大声吼道:“他想逃跑,他能逃得了吗?无耻小人。”岳琦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