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没有一处地方不是在疼,像是要散架了一样,整个人疼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顾铭……”不自觉的叫出他的名字。
“我在。”手突然一紧,已经被握进一只粗糙却极度温暖的大掌中。
我已经昏迷了十几天了,如果我现在能睁开眼睛一定会被顾铭此时邋遢的样子吓到。
胡子应该是已经许久都没有整理过了,乌青色的胡茬几乎爬满了半张脸,双颊完全的凹陷下去皮肤也没有了以前的光泽,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充满了深深的疲惫。
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合眼了,整日整夜的守在我的病床前,只是因为医生说以我现在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心跳骤停,如果不能及时抢救,就会一直都醒不过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有请私人护理过来照看,但在有一次深夜下班过来看我的时候发现护理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怒之下便将那个护理轰了出去。
从此再也不相信那些护理,每日一下班就来医院,亲自照看我。
如此已经有好几天了,所以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个病人。
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当听到我出车祸的消息是,他是多么的焦急。
那时候,他正在书房处理当天的事务,收到影卫给他的暗信。
“孙梅出车祸了。”
当时就这一句平淡的话让他的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得知我已经被送往医院,他把车子开的简直要飞起来,一连闯了一路的红灯,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大串的警察。
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丝毫没有理会,打开车门一路狂奔就上了楼,就连护士也都被他的气势吓到。
他顾铭何时那么的失控过。
那天站在手术室门口术手无措,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那天他气得差点将整个医院给砸掉。
那天他揪着医生的衣领威胁必须让我活下去。
可是我一躺就是这么多天,没有一丝醒转的迹象。
医生告诉他,我的左腿怕是要废了,以后只能是个瘸子。
他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养我一辈子,不离不弃。
食指微微一动,这是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有了肢体上的语言,顾铭立刻反应过来,激动的就连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水,”喉咙就像是被烈火撩过一般火辣辣的疼,十几天以来仅仅依赖用吊瓶注射到身体里的营养素维持体内营养的需求,虽然满足了生命所需要的元素,但是身体却已经处于了极度的虚弱中。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晒在岸边的活鱼,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需要水的滋润。嘴唇已经干裂开来,猩红的血从裂开的地方渗出来。
顾铭把水送到我的唇边,我立即使劲的咂着杯子里的纯水,喝得太猛,呛到了。
接连不断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顾铭轻柔的在我背上轻轻拍打,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看着眼前的顾铭,我简直是要惊呆了,一惯是大少爷作风的他何时如此的狼狈过,总是穿的一丝不苟的西装此时却是领口微张,领带被扯得散落在一边,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像是鸡窝一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那还是人类该有的眼睛吗?整个眼仁上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看起来像一只野兽一样,恐怖还有深深地疲惫。
看到我醒了,他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一把把我揉进他的胸膛里,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中一样。
刚刚醒来的身子虚弱的根本就经不住他的蹂躏,可是我还是任由他那样抱着。
许久,他似乎是发现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又慌张的松开我,让我躺下。
躺了这么久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再继续躺下去了,示意她把床摇起来,半靠着坐在床上,身子还是使不上一点力气,但是精神却是好多了。
许是最近睡得太多的缘故,坐在那里跟顾铭谈了些有的没的就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四处环顾了一下,房间里面空荡荡的,顾铭不在。
房间有种熟悉的感觉,我皱眉回想了一下,金色的墙壁,精致的装修,宛然就是上次住院的时候住进来的病房。
我不禁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我以前可是远离医院的人,不仅是因为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更是因为我的体质很好,基本上不会生病,即使是病了,也就吃几顿药,然后硬抗几天也就过去了。
可是就这短短的一个来月,我这都进了两次医院了。
难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硬撑着虚软的身体坐起来,想要下床走走,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虽然顾铭他每天都会暗示的给我做肌肉护理按摩,但是依旧觉得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想到顾铭的手竟然在我身上捏来捏去,我苍白的脸上不禁飘起两朵红云。
扶着床慢慢的站起来,还没有站直我就知道坏了。
“啊……”直接摔到在地毯上,我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左脚。
怎么回事,我的左脚竟然没有一丝知觉!
我安慰自己,一定是躺的太久了,所以脚压得麻了,试着慢慢的站起来,结果脚下一软,又一次的摔倒在地上。
我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左腿,伸手轻轻地按压着,从大腿根上往下,整条腿,没有一点感觉。
我一下子蒙了,回想起那晚被撞的时候,车子直撞上左腿身体应声抛入空中又狠狠地砸到地上,左腿上传来刺骨的疼痛,当时就看见左腿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落下来的,然后就晕厥过去。
冷汗不自觉的额角顺着苍白的脸庞流进领口里,我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左腿,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
“啊……”一声惨烈凄厉的叫声从我口中歇斯底里的吼出来,我疯狂的砸着自己的大腿,手边一切能用的上的东西统统都往自己的大腿上招呼过去。
玻璃杯,杂志,电话,台灯,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顾铭进来的时候,我正用手中的剪刀疯狂的将自己的大腿捅的鲜血淋漓。鲜红鲜红的血液蜿蜒的像小河一般自身下向四周流开,整条腿已经是血肉模糊。
“你干什么?”顾铭愤怒地吼叫着跑过来,一把夺掉我手中的剪刀,他没有想到,他只是出去卖饭这短短的时间,我竟然就已经把自己折磨成这个鬼样子。
被夺去剪刀的我无助的像个孩子,抬起苍白无助的脸,泪水俨然布满了整个面颊。
“为什么?为什么左腿没有感觉?”嘴唇因失血而变得苍白。
顾铭暗沉这脸色,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他一把拉过我,将我狠狠地揉进怀里,似乎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中一般。
我木然的靠在他怀里:“顾铭,你告诉我,我的左腿是不是废掉了。”
我能感受的到顾铭身上那浓的化不开的悲伤,我知道,自己的左腿可能真的是没救了。
顾铭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出去喊了护士过来帮我包扎伤口,整条左腿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我木然的坐在那里,像是牵线的木偶傀儡娃娃一样,不动,也不说话,空洞的像是失去了生命。
顾铭站在一边看到这样的我,面容里满满都是心疼和懊悔。
他知道我不能接受自己失去一条腿,所以一直在琢磨着该找一个怎样合适的时间再告诉我,所以他早就告诉我说不要起床走动,大夫交代过需要静养。
可是他万万不会想到,他只是买个饭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我竟然就恰恰在这个时候醒来了,而且还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想要下床走走。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我,我竟然就自己发现了。
天知道在推门看见我坐在地上一派狼狈样子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狠狠击中一样,地上鲜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的眼睛。
只有心疼,狠狠地揪疼。
把饭菜一样一样从保温盒里拿出来,都是我爱吃的式样,一盘一盘摆在我面前。
“梅儿,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样,目光呆滞的看着前面,没有一点聚焦。
见到我这样,他盛起一碗饭,用筷子夹起一块我最爱的糖醋里脊送到我的嘴边,微微撬开我的牙齿放进去,我也不知道嚼,就这样一直微张着嘴。
一声轻叹从顾铭唇间划出来:“梅儿,别这样好不好,我会带最好的医生来为你检查,一定会为你装上一个最好的假肢。
眼泪从我的眼角划出来,我木然的抬头看着他:“医生说,复原的几率有多大?我要听实话。”
顾铭眼里一痛:“万分之一。”
“那就是还有机会。”一点点亮光在眼底汇聚,我端起顾铭看着饭碗使劲的给嘴里扒拉着饭菜,我一定要多补充些营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