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董沂峰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是为什么他的话她却一句都听不明白呢?
裴倩鸣用手抹了抹眼睛,似乎想要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说出来的话更有逻辑一点:“峰峰,你是不是从哪儿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对我有误会?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吗?”
“够了,裴倩鸣!你以为我董沂峰会要一个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的女人吗?”董沂峰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我没想到,原来你竟是这么轻贱的女人。我从前何苦对你念念不忘?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裴倩鸣只觉得心脏像被利器狠狠地刺入,痛得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她用力地大口呼吸,想要缓解这种痛苦,可是董沂峰冷漠的眼神令她愈发疼痛。
“哼,又来装可怜吗?我已经说过,你这种表情对我已经不起作用了。”董沂峰迟疑了一下,终于又正眼去看她疼得憋红的脸。
裴倩鸣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再也无路可走了,她像呜咽般地叫了一声:“峰峰……”
“呀!裴姐姐怎么会来这里?”突然,一个明亮的声音从董沂峰的身后传来,孟晓萌穿着一身白色礼服轻快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裴倩鸣强忍住胸口的疼痛,直起身来点了点头,说:“你好,晓萌!”
“裴姐姐来找沂峰哥哥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上次不是跟你说好了,以后有事就尽管找我嘛。”晓萌嘟着嘴撒娇道。
“对不起,晓萌。”裴倩鸣觉得头部一阵晕眩,几乎要站立不住。
“裴姐姐,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孟晓萌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腕向她展示了一只四叶草手镯。“这是沂峰哥哥送给我的。”
——四叶草。裴倩鸣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她曾经送给董沂峰一条亲手编的四叶草手链,那是在他们最相爱最美好的时候留下来的印记。但就在不久之前,他当着她的面烧掉了那串手链。而今天他却把另一只四叶草的手镯送给了未婚妻。
裴倩鸣抬起头来望着董沂峰,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不是有什么误会,只是他变心了。不,或许他从未真正把她当回事——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了断对过往的眷恋。
这个事实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地压倒在她面前,令她几近窒息。如果说,跟董沂峰有关的事情曾经像蛋糕上那一撮最新鲜的奶油一样甜美,那么此时此刻这个蛋糕却发了霉,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这可是一对的哦!”孟晓萌说着,又去拉董沂峰的手腕,露出另一只男款的手镯。“好看吧。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裴倩鸣的脸色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如果此时此刻,她还不能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那就真的如董沂峰所说的,太轻贱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维持自己的镇定,快速地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说道:“真漂亮,晓萌,祝福你们。我该走了,再见。”
“啊,裴姐姐这就走了?”孟晓萌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挽留的意思。
裴倩鸣跌跌撞撞,像一只受伤的母兽,仓促而狼狈地逃走了。在她的身后,有一双眼睛紧紧地跟随着,那里面流露出无可挽回的痛苦,她却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对不起,小鸣!”王榕再一次满怀歉疚地说道。
她们两个把小暮芝送回家之后,王榕就急急地把裴倩鸣拉到楼下的街角花园里,想把事情问清楚。刚才裴倩鸣失魂落魄地从那个场馆跑出来,王榕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路上,裴倩鸣更是一言不发,除了应付小暮芝几句话之外,整个人像是丢了魂。而当她使出挤牙膏的力气,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一点从裴倩鸣那里问出来后,顿时火冒三丈。
“董沂峰这个混蛋!老娘真是看错他了!”王榕气得浑身发抖,“还以为他有多喜欢你呢,居然是这么个混帐东西!小鸣,你当年离开他真是英明。这次……都怪我不好。”
裴倩鸣仍然没有从刚才那种霹雳般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她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眼睛呆滞地望着地面,轻声说:“榕榕,跟你没关系。这都是我自找的。”
“哪里是你自找的?要不是我非要你去,也不会弄得这么难堪……”王榕内疚得都快哭了,“那个石辉也真不是东西,居然不跟我说清楚!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他!”
“不要怪石辉,他已经都跟我说了,是我自己找上去的。”裴倩鸣抬头望着天,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董沂峰那张冷漠的脸。其实,董沂峰也没有欺骗她。他何时给过她承诺呢?他从一开始就声明,让一定会娶孟晓萌,让她做情人只是为了了断过去。是她自己太痴心妄想了,把他对她的一点点好都当成了慰藉。
“可能……我就是想爬上去看个究竟吧。”裴倩鸣仿佛自言自语道,“爬到那座山上面,看看到底有什么?即便从山顶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也一点儿都不冤枉了。”
“小鸣,你在说什么呀?”王榕担心地拽住她的胳膊。
裴倩鸣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榕榕,你别担心,我没事的。过去,比这痛苦百倍千倍的事,我不是也挺过来了吗?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这样正好,终于可以放下了。”
“小鸣……对不起。”王榕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胳膊。
“榕榕,这已经是第十遍对不起了。”裴倩鸣转向她,虚弱地笑了笑,“你想让我的耳朵起茧吗?”
“你太坏了,别惹我哭!”王榕说着上前用力抱住了她,“小鸣,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和小芝的身边。有些仇,我会替你报的。”
“这是什么?”王榕冷冷地看着面前桌上的那个信封。
此刻,她正在位于紫葵街的TOP咖啡馆里面,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正是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石辉。一大早,石辉就来到她公寓楼下,非让她出来见一面。王榕一路冷着面跟他来到这里,石辉绞尽脑汁地说了一堆好话之后,递过来一个信封。
“你打开看看。”石辉摸了摸鼻子说,“是一张支票,面额100万。”
“给我支票干吗?”王榕警惕地问道。
“不是给你的,是给裴倩鸣的。”石辉皱着眉头说道,“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裴倩鸣回去一定很难过吧?”
王榕仰起头,冷笑道:“哼,石辉,你还敢到我面前来说昨天的事?那根本是你们一手策划的对吗?你们为了让小鸣难堪,让她断了这个念想,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不是,王榕!你别胡思乱想,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石辉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董沂峰不想见裴倩鸣吗?是你非要让我给他们找机会……我昨天还劝阻过裴倩鸣。谁知道她跟你一样没有理智!”
“谁没理智了?”王榕身体往前倾,几乎想要杀人,“石辉,究竟是我们没有理智,还是你们没有人性?那种绝情的话,董沂峰居然也说得出口?他也不想想之前是怎么来求小鸣的?之前想跟她好的时候,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唉,董沂峰也有他的苦衷,你不懂就别乱说。”石辉苦恼地说道,“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绝情了。你看,这100万就是他嘱咐我给裴倩鸣的。他说,她一个人女人离了婚,生活也不容易,就当是分手费吧。”
王榕脸上的肌肉抽筋,差点要吐出来:“哟,分手费还挺多的嘛!我真是要恶心死了。你回去帮我问问董沂峰,他还算是个男人吗?有点钱就了不起吗?我告诉你,别小看我王榕,假以时日,我一定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榕,你嘴别那么刁行吗?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商量的。”石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商量?石辉,我告诉你,咱们俩算是友尽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别再来找我。”王榕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现在赶紧拿着你的钱滚吧。”
石辉也被惹得火大起来,提高了音量说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董沂峰难道跟裴倩鸣签了协议了吗?他有什么理由非得跟她好啊?你也不想想,她当年是怎么无情地甩掉董沂峰,嫁给了王博?现在又跑到面前来哭哭啼啼装可怜,有什么意思?你如果真的是她的好朋友,就帮她收下这100万,在她需要的时候拿给她。我想,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最好的结局……抱歉,我恐怕你这个预言注定会破产。”王榕生气地站起了身,“离开了董沂峰,小鸣能过得更舒服自在。反倒是拿了你们这臭钱,才让人恶心得喘不过气来呢。”
“真是不识好歹。”石辉被她骂得头疼,忍不住反抗道,“我看,裴倩鸣正是有了你这种朋友,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所干的事情哪一件是真正为她好?你算什么朋友啊?”
“哗——”一杯咖啡狠狠地泼在了石辉的脸上,随即他整件西装连同里面的白衬衣都淌满了湿嗒嗒黏糊糊的液体。
“石辉,你记住,这杯咖啡是我泼的。有种你就找我报仇,我等着你!”王榕说完拿起手提包,快步地离开了咖啡厅。
石辉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咖啡液,又气又恼地叹了口气:“姑奶奶,我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