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点,门口的敲门声仿佛球赛开场前的鼓点,急促而不耐。裴倩鸣一下子从被窝里跳出来,生怕吵醒了小暮芝,连衣服都来不及披就冲到了门口。一打开门,一个温热的身子扑进了她的怀里,旋即就听到王榕嚎啕大哭的声音。
“小鸣,小鸣……”她一边哭一边喊着,“我完了,我完蛋了。”
裴倩鸣心里一惊,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把王榕拉到客厅里坐下,耐心地询问起来。可是,王榕一直哭个不停,连话都说不清楚。断断续续之间,她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那,那个混蛋!”王榕还在发泄着内心的愤恨,“我早就说这男人不可靠,我早该一脚蹬了他!”
裴倩鸣觉得十分愧疚。事实上,当初王榕和石辉在一起,她还帮忙牵过线,可没想到石辉竟然是这种渣男。
“榕榕,你先冷静一点。虽然你说他们俩抱在一起,可或许石辉只是出于道义上安慰一下董岚呢?”裴倩鸣试图做一点冷静的分析。
“道义上的安慰?”王榕泪水飞溅,“别开玩笑了,小鸣。他们不止抱在一起,还在亲嘴,在亲嘴,你懂了吗?但凡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可能会亲嘴吗?如果我没有在场,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做那种事了!”
这话说得裴倩鸣心里一怔,好像被人赤条条地扒光了衣服一般。前一天晚上在沃尔顿酒店跟董沂峰发生的事情再度浮上了心头,让她也不禁焦躁起来。
“不,不至于吧?”她心猿意马地说道。
“怎么不至于?不!恐怕在我离开之后,他们现在说不定正在享受呢。”王榕咬牙切齿地说,“这对狗男女,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裴倩鸣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连带着被骂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榕榕,既然有这种风险,你就不应该离开嘛。当时,你应该把那个董岚赶走,然后好好教训一下石辉呀。”
“教训?人家心里装的就是董岚,我有什么资格去教训?”王榕愤恨地说,“我算是明白了,从头到尾我就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备胎!小鸣,你好好看看吧。这就是备胎的下场!”
“榕榕……”裴倩鸣不禁抓住了她的胳膊,说,“你先别这样生气。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董岚突然会去找石辉?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别的阴谋。”
——她想到了。董岚故意引诱石辉来打击王榕,背后真正的目的说不定是为了报复自己。
这时,王榕那种暴怒而亢奋的状态消失了,突然陷入了一种无比低落而疲惫的情绪当中。她轻轻地趴在裴倩鸣的腿上,闭上眼睛默默地流泪说:“有什么阴谋阳谋的?小鸣,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哪一天他不爱我了,我一定会干干脆脆地走掉,绝不会留恋绝不回头。这是我的骨气,也是我作为女人最后的尊严。”
看着王榕眼睛里面的那抹坚毅,她心里泛起了无限的悲哀。
裴倩鸣再次回到华峰上班,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本来是为了躲避跟董沂峰之间的尴尬,后来又陪着王榕到处逛街散心,于是干脆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一大早,她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董沂峰的秘书王茜就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裴助理,你总算来上班了。”
裴倩鸣一愣,王茜很少亲自跑出来办事,不禁问道:“王秘书,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您,是董总一直让我盯着,看你有没有来上班。”王茜温文尔雅地笑道。
裴倩鸣脸色一沉,说:“董总有什么事吗?”
“嗯,也没什么特别急的事。他好像想跟你要一下之前Woston合作案的资料。”
“那个case不是已经被否决了吗?”裴倩鸣心下好笑,但很快她就明白这不过是董沂峰的借口。“好吧。既然董总需要,我整理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嗯……董总说,请您有空的时候,亲自送到他办公室。”王茜眨了眨眼。
裴倩鸣的心里正漾起一股怒意,却突然释然了。反正总要面对的,既然董沂峰自己找上门来,不如就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
“行,我现在就去。”
她二话不说,跟随王茜一道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王茜进去通报了一声之后,她再次踏入了这间充满了暧昧回忆的屋子。那天,她在这里摔倒,又被他抱着到沙发上擦药。一幕幕的细节仿佛仍历历在目。
董沂峰正襟危坐在奢华的办公桌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裴倩鸣把手里的文件一递,微微一笑说:“董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你总算来上班了?”他像是提问,又像是感叹。
“是啊!董总找我有事?”她反问了一句。
董沂峰低垂下眼帘,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身体还好吗?”
裴倩鸣一愣,他干嘛要问自己身体好不好。后来才想起,自己这一个星期请的是病假。“还好,没事了。”
“那天晚上……”董沂峰脸色有些微红,“是不是让你受凉了?还是弄伤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甚至有些羞怯,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大男孩,忐忑地面对着可能的后果。裴倩鸣被他问得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因为自己的病假而产生了这么多的担忧。一时间,各种矛盾交织的情感涌上了心头,有甜蜜、有酸涩、有苦楚……
“没有。我很好。”她干巴巴地回答道。
“小鸣……”他突然喊了她的昵称,“那天晚上,谢谢你。”
她的心里一沉,心脏再次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恨和烦躁所包裹了。不,她决不能就这样沦陷下去,如果再往前迈出一步,她就会重新坠入那无边无尽的深渊里面。
“呵呵,董总不必客气。我那样做,只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她竭力维持镇定的神情,掷地有声地说道,“如果您真的要感谢的话,就请今后多多支持我的工作吧。”
他的脸上漾起一丝明显的失望,但还是继续坦诚地说:“我知道,我会好好保护你。事实上,前几天公司里有一个辞退你的提案,已经被我否决了。”
——辞退她?裴倩鸣用脚趾头也想得到,那必然是董岚设计的阴谋,是之前那张偷拍照片的后续招数。她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董沂峰的表情,此时此刻挂在他脸上的那抹温柔,是多么熟悉而令人眷恋。
“谢谢董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要再多看他一眼,或许她就会彻底投降在他的温柔里。
“小鸣。”他再次叫住了她,“人的嘴巴有时候会说谎,可是人的行为却从来都是诚实的。那天晚上,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果然被看穿了。裴倩鸣顿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如果再一次跟他纠缠不清的话,往昔的可怕场景是否又会重演?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可怕沟壑,又怎么可能再次填补起来?贪图一时之快的苦头,她已经吃够了。
“董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正色道,“我只是出于好心,陪你上了一次床。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会因此而改变。我要出去工作了。以后如果有公事,请通过我的上司;如果有私事……我们之间没什么私事可以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