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进来的时候,裴倩鸣问他:“组长,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啊!跟他们财务部的人吃的。”张扬说,“你不是也去吃了吗?他们说你有饭吃。”
“哦,是啊!”裴倩鸣呐呐地点头,却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愈发感觉奇怪了。董沂峰为什么要给她点了外卖,还跑过来跟她一起吃饭?
可是,不容她进一步思索,石辉气呼呼地冲了进来,冲张扬嚷道:“张主管,你太不讲信用了啊!你不是说,不会再让这种没有资历的新人到我们这儿来了吗?你这算什么意思?”
“呃……石助理,这,这事……”张扬被他一棍闷倒,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裴倩鸣,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石辉冷着脸把她拽到了楼梯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石辉恶狠狠地问道,“裴倩鸣,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要是想要钱,为什么不收下那100万?你若是不想跟董沂峰再有纠缠,干吗上赶着跑来这里?”
100万分手费的事情,裴倩鸣曾经听王榕提起过。当时,她已经心如死灰,对于这种背后补刀的行为也麻木了,所以并没有往深处去想。可是,现在听石辉这样质问,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石辉,你可不可以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不要董沂峰的钱,我来这里也不是来见他的。”
“那你就该有自知之明,离他越远越好。我昨天说的那些话,你还没听懂吗?”石辉厉声说道。
“你的意思我都懂。但是,昨天是董沂峰亲口让我继续过来整理账目的。所以,你应该去问他为什么要我过来。”裴倩鸣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他让你来的?”石辉有点吃惊,“这小子又要犯浑?”
裴倩鸣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哀伤,低声地说道:“石辉,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我跟董沂峰……早就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想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为将来的生活有个保障。算我求你,别再为难我了。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哼,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事。”石辉憋着气看了她一眼,“我回头再找你。”
说完,他疾步往董沂峰的办公室走去。
石辉的手在桌上重重地叩了两下,不客气地嚷道:“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事?”董沂峰黑着脸,不耐烦地看向窗外。
“为什么让裴倩鸣进来?我昨天还特意嘱咐别让她再来的,可是你却……”石辉站起来,身体向前倾。
董沂峰的眉头微微一挑,说:“那是她的工作。你我都没权力干涉……”
“哈,笑话!作为客户,我们有权利让他们选用更好的职员!裴倩鸣,一个高中学历毕业生,就在小吃店当过会计,有什么资格给华峰服务?”石辉讽刺地看着他。
“那是他们公司的事。”董沂峰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沂峰!你……你不能再对这个女人痴迷了!”石辉语重心长地说道。
董沂峰冷冷一笑,说:“怎么?又来董岚附体了?行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石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这是你让秘书王茜订的午餐,两份徐金记的外卖,直接送到财务部的会议室。而且,据李梁说,你特别交代他们带新竹的张扬一起去吃饭,把裴倩鸣单独留下。”
“石辉,你什么时候干起侦探的活儿了?”董沂峰脸色严峻,开始有些恼怒。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董沂峰,这游戏该结束了。”石辉也是针锋相对地望着他。
一时间,办公室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两个男人电光石火般地对视了十几秒,终于董沂峰收回了目光,望向窗外淡淡地说:“是啊,这不过是个游戏。你何必这么紧张?”
“游戏?什么意思?”石辉问道。
“石辉,如果你被同一个女人欺骗了七年,不,甚至更长时间,你会有什么感觉?”董沂峰的语气淡淡的,却又埋藏着无数的幽怨。
石辉鼓了鼓腮帮子,这才体会到了他心底的不甘和愤懑。是啊,虽然从外面上从来都看不出,但石辉很清楚,这么多年董沂峰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裴倩鸣。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又再次重温旧梦,注定将所有的甜蜜和伤痛全部推向极致。
他呐呐地说:“沂峰,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凭什么?”董沂峰突然提高了音量,愤恨地说道,“你知道吗?你知道她现在跟谁在一起吗?呵呵,不久之前还哭哭啼啼地来求我,没过几天就跟她女儿的班主任老师搞在一起。这样的女人,她凭什么过得那么开心……”
石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沂峰,这种事情……你再耿耿于怀也没用,只能自己看开点了。”
“换作是你,你能看得开吗?”董沂峰扬起下巴,俯视着他,“石辉,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让她记住我董沂峰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要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是……”石辉见董沂峰那么说,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再反驳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董沂峰冷漠地说:“放心吧,石辉,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但你要帮我瞒着姐姐。”
“这……”石辉皱了皱眉。
董沂峰走过去,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帮兄弟一把,我会记得这份情的。”
财务部的小会议室位于副总裁办公室的隔壁,原来是为董沂峰设计的内部休息室,后来因为办公用房紧张,才腾出来给财务部使用。在两间屋子的中间有一面玻璃墙,用百叶窗帘遮挡着,但只要稍微扒开一点窗帘,就可以看到会议室内的情形。
董沂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只要抬头,就可以透过百叶窗的一条较宽的缝隙看到她工作的背影。瘦瘦小小的身体伏在会议桌上,认真地清点着账目和凭证,偶尔会伸一下懒腰晃动脑袋——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记得有一次他们两个吵架,裴倩鸣赌气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上自习,独自跑到前面的座位上写作业。董沂峰就在后面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她做功课的时候非常认真,半短不长的头发微微垂到前额,全神贯注地盯着书本,浑然忘记了还在跟他吵架。自习室要关门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往后看看,看到他在盯着自己,居然明朗地一笑,然后用眼神示意一起回去。
“我刚才做了一套经济法的仿真模拟题,居然得了82呢。”裴倩鸣迫不及待地向他炫耀。
董沂峰默默地好笑,这家伙一心向学,居然连刚才的吵架都忘掉了。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我的小鸣当然是最聪明。走吧,为了庆祝你模拟考通过,请你吃甜品去。”
“好啊!我还想去吃上次那家……”裴倩鸣正一脸憧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沉下脸来说,“不对啊!我们刚才好像在吵架吧?”
董沂峰双手反背,仰着头无辜地说:“有吗?我不记得了。”
“有的有的,就是为了去美国旅行的事情。”裴倩鸣却认真地不依不饶道,“我告诉你,我肯定不能去,我还要打工呢。”
“呃,那个到时候再说吧。”董沂峰顾左右而言它。他可不愿意在她的心情好不容易复原的情况下,再跟她起争执。每次她一生气,痛苦的还不是他自己?
裴倩鸣却一本正经地拉住他的手,说:“峰峰,我是说真的。我不想让同学觉得是我傍上了你。他们会说得很难听。”
“好,好!都听你的,行了吧?”董沂峰微微皱眉地看着她,突然把她的手往里一拉,顺势将她圈在了怀里。他低下头凑近她的鼻尖,说:“可是,我要去美国一个月呢。你不会想我吗?”
“我会等你回来的。”裴倩鸣羞赧地一笑。
董沂峰又用力地抱紧了她,说:“可是,我一天见不到你都觉得很难熬……”
——是啊,一天见不到都会觉得很难熬。这七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董沂峰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以前他常常想,如果不是那次他独自去美国探亲,他们可能就不会分开了。但现在才明白,那次美国探亲显然是董岚精心安排的——因为裴倩鸣是害死父亲的仇人的女儿,他们绝对不能在一起。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当时董岚没有在背地里做手脚,而是把这个理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会怎么做呢?他会选择跟裴倩鸣分手吗?或许当时沉浸于激情的他不会那样做吧?但是他跟裴倩鸣又能走多远呢?
原本就不在一条跑道上的两个人,无论怎样用力向前奔跑,都不可能汇合的吧?
董沂峰望着裴倩鸣的背影,心脏没来由地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