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手机铃声响起,那是有消息进来的提示。
穆黎猛然从梦中惊醒,本能地按照铃声提示摸手机,这时她才发现蔺瑾谦就坐在她旁边,而他们共处一辆车。
她的动作放慢了很多,没有惊醒时那么慌张,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体,环顾车窗外,后知后觉地感叹道:“到了啊?”
蔺瑾谦没有回话,抬起转着佛珠的手敲了敲车窗,罗赫便从外面开了车门,仔细着蔺瑾谦下车。
穆黎看蔺瑾谦不同她说话,拿出手机,快速地查阅了消息并回复,便也下了车。
看着与蔺家主宅如出一辙的庭院,眼前忽然有黑色的东西飘过,带来一阵晕眩,穆黎急忙稳住了身子。
“小惜在后院等你,你去陪她玩会儿吧。”
穆黎愕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背对她而坐的蔺瑾谦,这才想起先前他说过会让她见到蔺惜的话。
“谢谢。”
“昨晚你休息的并不好,带小惜回房间睡会儿。她很喜欢你,不管你要做什么,她都愿意的。”言简意赅地交代完,蔺瑾谦便操控着轮椅回别墅去了。
穆黎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攥紧了双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快步向后院走去。
离别墅还有二十米的距离时,蔺瑾谦松开了对轮椅的操控,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侧脸注视着往后院小跑的身影。
其实早在半小时前,车子就已经驶入了梨花溪大门,只是他看她睡得实在沉,便没有出声,静坐在车内等她醒来。
正是这半小时的耐心等待,让他发现了端倪。
配在她绣服裙上的荷包不见了。
可是又会丢去哪儿?
昨夜她只是稍作清洗,和衣而睡,若说是在睡觉的过程中掉在床上,为何今早他没有看到?不止是床上,整个房间每个角落,都不见荷包的踪影。
自从他搬离主宅,住进梨花溪,再回主宅即便只是暂住,都不喜欢留下任何痕迹。
因此,他才会在离开房间的时间,亲自检查每个角落,看是否有所遗漏。
不在她身上,不在房间里,那会去了哪儿?
昨夜,她去了哪儿?
……
主宅后山被一条条警戒线围住,不许无关人员靠近。
警察从山上下来,抬着被装起来的尸体。
蔺易胜提着紧握的拳头走上前,跟据说是空降到容城刑警队做队长的杜笙了解具体情况。
“杜队长,有什么发现吗?”
杜笙仰首再次看向散发着阵阵森冷气息的后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摘下手套,略显愁眉苦脸地说:“凶杀,但是搜遍了整座后山,不见凶器。可否方便警方调取监控一看?”
蔺易胜点头,“当然,只要能弄清楚事情真相,蔺家一定竭力配合。”
说罢,蔺易胜招来蔺家管家,吩咐其调取后山录像给警方。
好在蔺家门第森严,保全工作也是从人到设备,样样齐全,这才能够在关键时刻化解燃眉之急。
哪知杜笙听完,不客气地喊住了要去调监控的家佣,却是对蔺易胜说道:“不止是后山的,要这座宅子所有的监控录像。”
蔺易胜未开口,管家已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蔺家的监控遍布里里外外,不是谁都能调取的,尤其是屋子内部的监控,除了监督家佣们是否恪尽职守,还记录了许多蔺家人的生活起居。
这要是都调取了,不就等同于蔺家这百年世家的隐蔽生活都被泄露了?
杜笙仿佛看出了管家的顾虑,说道:“放心吧,我们只对与案子有关的资料感兴趣。警方答应你们,不会公开查案,但这是一个相互配合的过程,否则——”
“蔺远,去把所有监控都调给警方。”蔺易胜打断了杜笙,吩咐道。
蔺远祖先世代都在蔺家当差,就连姓氏都是蔺家所赐,蔺远的父亲是蔺家上一任总管,如今退下来,只负责老爷子的饮食起居。
这一家人对蔺家忠心耿耿,像监控录像这样的事儿,先蔺家人之忧而忧是他们的本职。
蔺远点点头,快速回宅子去取监控。
杜笙一手拿着摘下来的手套,一手叉着腰,皱眉环视容城内人人提及便敬仰的蔺家主宅,其实是打心底的厌恶。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如此腐朽的门第之别!在杜笙看来,这根本就是故弄玄虚。
最让他不爽的一点是,他正要出任务的时候,厅长给了他一个私人电话,交代他与蔺家牵涉到的案件一律秘密调查,尽量地按照蔺家的规矩去办。
他就不开心了,命案发生在蔺家,难道不是他蔺家求着警方破案、配合警方吗?这特么全本末倒置了!
主宅正前方是一座古老的喷泉水池,渐渐入冬,气候干燥寒冷,喷泉基本上不开,恰好昨晚是蔺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为表喜庆和欢迎,喷泉一直开到深夜。
可为何此时喷泉池里却没有了水?这才只是早上,如此短暂的时间,那些水都去哪儿了?
“蔺家的家佣有一项任务,要求不论春夏还是秋冬,天亮以前必须将屋子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清扫干净,水洗过的地面在天亮之前必须干涸。”蔺易胜站在喷泉池边上,对站在另一边冥思苦想的杜笙说道。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这池子里的水都用来打扫卫生了。
蔺家主宅占地数百亩,如果地面都需要清洁的话,用完这一池子的水也不足为奇。
但是令杜笙好奇的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清冷矜贵的蔺家继承人,是如何看出他的所思所想的?
杜笙侧身,正面蔺易胜,扬唇笑道:“死者是昨夜值班的女佣,根据警方的了解,她在蔺家也工作了很多年了,不知道您对她有没有什么印象?”
蔺易胜从容笑道:“蔺家女佣这么多,都由管家来管理,要说印象,我还真没有。”
杜笙也笑了笑,不再问什么,沿着喷泉池子四处走动查看。
天亮以前把地面清洗干净这个要求不仅苛刻,对于警方办案也十分不利。如果不是地面被清洗过,警方也不至于在案发地提取不到诸如脚印一类的有用线索。
蔺易胜一动不动地站在喷泉池边,幽深的目光随着杜笙的移动而移动。
入冬的气候渐渐寒冷,蔺家又处在容城青峦山一带,背后是山与树林,气温便更低了些。
他双手放在裤兜里,左手掌心还有从家佣那里拿到的粉色荷包。
那个荷包他仔细看过,确实是穆黎的没错,荷包上沾了少许泥土,只要稍微一对比,不难发现泥土来自后山。
她昨晚去后山做什么?
蔺易胜不解,侧身瞥见发现荷包的女佣还在接受警方的询问,便举步走了过去。
“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
“真是没有了,警察先生,今天刚好是轮到我这一班清扫后山小道,我们就和往常一样,分段工作。我也没有想到,我平时打扫的那一段会有人死在那儿,看到的时候我快吓死了。”
“你和死者熟吗?”
女用摇头,“我们不是同一班,不是很熟。”
“她昨天晚上值夜班,是吗?”
“是的。”
“那你们几点交班?”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早上六点,但是我们排到早班的家佣四点就会起来,先把屋子里外的清洁工作做了。等六点交完班,我们再到后山进行清扫。”
……
警方又连续问了许多关于蔺家家佣作息的问题,女佣都一一照实回答,大概过了了两三分钟,警方结束了提问,便示意女佣可以走了。
恰在这时,跟着管家蔺远去调取监控的警察回来了,一脸凝重地向杜笙走去。
蔺远跟在他身后,快步地走到蔺易胜身旁,低声说道:“六少,监控全坏了!”
蔺易胜侧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蔺远,从他无比严肃的神态中读出并非在开玩笑。
他立刻向距离最近的一个摄像头走去——那是宅子正门上方挂着的,可以监控到所有来访客人的情况。
“全部都坏了吗?蔺易胜看着摄像头,再次跟身后的蔺远确认。”
蔺远点头,“全都坏了,里里外外全部28个摄像头,没有一个是好的。”
“寿宴开始前,保全那边是怎么确认监控的?”
“寿宴开始前是都确认过的,没有问题,保全说,即便是寿宴当晚,监控都是好的。”蔺远说到这,走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对蔺易胜说道,“六少,这一点警方并不知道。”
蔺易胜扭头看向蔺远,瞧他眉眼低垂,本分做事的样子,心中是一万个赞赏。
如果监控在寿宴当时都是好的,如今却全坏了,那么不难发现,是有人在宴席散了,宾客离去,蔺家人都入睡之后毁了监控。
蔺家这么大,能够如此准确地找到监控室,摸准蔺家人作息、避开值班人员,还知道蔺家家佣会在天亮之前完成清洁工作,只有后山是可以延迟打扫的……这一定就是内鬼了。
只有内鬼,才能算得这般精准。
既是如此,有些东西便不能让警方知道,而这个案件能否查个水落石出对蔺家而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要永远地石沉大海,不能被外人知道,影响蔺家声誉。
但是,穆黎掉落在死者旁边的荷包要如何解释?
这和她又会有什么关系?
正沉思着,得知监控坏了的杜笙来到蔺易胜旁边,严肃地说道:“蔺先生,监控坏了,但是我们警方想把坏了的录像带也带走,看看能不能修复。”
这是说明的语气,而不是请求或者提议。
蔺易胜当然听了出来,他淡淡地看向蔺远,用眼神询问他监控损坏的程度。
蔺远自小就在蔺家长大,深谙其中门路,区区一个眼神他怎么会不懂,于是坦然地对杜笙说道:“请跟我来。”
那监控损坏的程度,只怕是无望修复了。
杜笙示意身旁的警察跟上蔺远的脚步,便去跟询问情况的警察了解进展。
“找人盯着蔺家这位继承人,有任何动静立刻向我汇报。”杜笙低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