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罗春意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腹内怒气全无,浑身也仿佛冰冻一般,就连牙齿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见状,高长元便明白那些事都是真的,心底那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化为泡影。
当即扭开头:“你既然身体不适,以后就在家里好生休养吧!郎儿母亲会代你好生照顾,你这个少夫人的位置也不会变了,紫嫣的身份低微,是威胁不到你头上来的。”
说罢,抬腿便走,似乎不愿再和她多呆一刻。
罗春意呆呆看着他离开,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哭喊着飞奔出去。“元郎,你等等我!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元郎……郎儿……元郎……”
可是,高长元早已走远。即便听到了她的呼唤,他心里也只有片刻的放软,随即便又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迎萍闻声赶过来,便见她早软倒在地上,双手却依然死死抱着门框,脸上热泪横流,将妆都冲花了。
心中不忍,忙想要扶起她,却发现罗春意怎么也放不开手,便也忍不住哭了:“少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完了,他知道了,一切都完了……”罗春意双眼放空,幽幽的道。
迎萍连忙擦擦眼泪。“少夫人您何必要气馁?不是还有老爷和夫人吗?咱们只要传个消息回去,老爷和夫人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我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任何事情都要靠娘家人做主,这算怎么一回事?”罗春意哀声道,“以前可以说是因为身处弱势迫不得已,可是现在,我已经是少夫人、又是郎儿的娘亲,我若是还一再让娘家来压着婆家,婆家人又会怎么想我?”
迎萍脑筋转不大过来,便只得讪讪问:“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了。”罗春意苦笑道。
再说高长元,从罗春意处出来后,他想也不想便往紫嫣房里走去。
远远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扬在天际,四周围的花花草草也似乎有灵性一般,轻轻摇摆着,让人心头的烦躁也被莫名抚平了。
慢步走进去,便见到紫嫣又坐在院中,跟前一把焦尾琴,身畔燃着一只香炉。炉烟袅袅,和着婉转的琴声一起飞散出去,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后面两个小丫头垂手侍立,见到他来,一人连忙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高长元会意,便捡了一张凳子坐下,闭眼静听演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紫嫣的演奏才宣告结束。抬起头,赫然发现高长元的存在,她忙不迭起身:“元郎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你弹琴弹得正好,我便不想打扰。”高长元道,“更何况,我都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动听的琴声了。”
“真的吗?”受到夸奖,紫嫣受宠若惊,“要是元郎你喜欢,那以后我天天弹给你听!”
高长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紫嫣连忙过来,亲手给他斟了杯茶:“元郎你有心事?是不是那位天罗国的三皇子很难伺候?”
“也不算全是。”高长元揉揉眉心,一双柔夷立马代替他揉上额头,高长元便闭上眼安心享受。
直到头痛稍减,他才又问:“今天,你和郎儿见过了?”
“是啊!”紫嫣声音微顿了顿,“我知道元郎你交代过我不要碰触小公子。可是,今天实在是我在逛后花园时,谁料小公子也来玩了。小公子实在生的可爱,哎哎呀呀的见人就笑,还非缠着要我抱。一旁的丫头见状,也劝我抱一抱,我便抱了一下,很快就还给奶娘了。你放心,这次不过是次例外,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碰他了!”
“劝你抱郎儿的人是谁?”高长元问。
“是迎萍啊!现在除了她,少夫人还放心把小公子交给谁?”紫嫣笑道。
高长元拳头猛地一捏,长出口气。“我知道了。”
心里头却是惊涛骇浪--好一个罗春意!为了铲除对手,居然无所不用其极,现在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狠手!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女人,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她柔弱可怜?他真是……当初真是瞎了眼!
哎!
早知如此,自己真不应该放罗秋容走的。她虽然各方面都及不上罗春意,但至少为人光明正大,一开始也是一心一意的为自己好的……
男人就是这样。得到时满不在乎,一旦失去,便开始追悔莫及。失去的时间越长,追悔得也越厉害。渐渐的,对方的缺点都被无视,唯有优点被一再放大。尤其当有一个对比在时,那优点更仿佛找不完一般,即便只有一个也会被他念叨无数遍。
高长元便是如此。
单是这样想想,他心里便越来越不舒服。最终干脆推开紫嫣的手,就靠在她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这个男人睡了。
看着这个一脸疲惫的男人,紫嫣也终于收起脸上的温柔小心,唇角一勾,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这高家,真挺有意思的呢!
且不说事已至此,高长元和罗春意又是怎样一番冷战。再说罗秋容和龙域平回到侯府后,龙域平便一反常态的放开她,自己一个人将自己关在房中,直到天黑都没有出来。
不吃饭,不喝水,竟然连如厕都没有,这个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侯府上下全都大惊,纷纷商议着要不要禀报太后,这个主意被罗秋容制止了。
“我先去劝劝他吧!”她道,便又去敲龙域平的门。
实际上,早在龙域平进去之后,她就已经敲了不下十次了。现在再去,结果也是一样--龙域平不予回应。
罗秋容心中也难免着急。“你要是再不开,那我可要让人砸门了!不然,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无法向太后娘娘交代!”
说罢,里边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她吓得不行--该不会,真出事了吧?便赶紧交代人去准备工具。
很快管家命人搬来一根可容两人合抱的木桩,正欲砸上去,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龙域平走了出来,目光一扫:“你们都退下。”
管家一脸欲言又止。“侯爷,您关了自己一天,也该粗话了活动活动吃吃饭了。”
“本侯没胃口。”龙域平冷声道,便一把将罗秋容给拽了进去,又砰地一声关上门。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地平线上仅残存一抹余光。天地间早蒙上一层晦暗的阴影,就更别说这门窗紧闭的室内。
阴沉沉、昏暗暗的,几乎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自从进去后,龙域平便又放开手,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幽暗的房间里,她只能看到他一个模糊的背影。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能发现一阵阵孤独萧索的滋味从他周身渗透出来。
心头不由一紧,她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你--呀!”
视线太过昏暗,她根本就看不清脚下。才刚一动,不想便绊上一张凳子,顿时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这时候,龙域平一个伸手,用力将她抓住,再使劲一拽,便将她整个人都给拽了过去。
罗秋容顺势便倒进他怀里,双手也赶紧牢牢抓住他的胳膊。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双眼竟也没有半点神采。目光涣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咬咬唇:“你怎么了?”
龙域平不说话。
罗秋容又问几句,他还是一声不吭。罗秋容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原来,即便到了现在,在他心里自己依然不能说上几句知心话。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坚持要和自己成亲呢?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心下一片冰凉,手脚并用想要推开他,谁知龙域平却突然发力,一把将她按进怀里。
罗秋容挣扎起来,龙域平便更加用力,甚至一手牢牢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罗秋容气得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吗?我现在还你安静还不行?你放手,我立刻就出去!”
“我不放。”龙域平可算是开口了。惜字如金的三个字,在寂静幽谧的空间里格外掷地有声。
罗秋容动作一顿。便察觉到他抱着自己走到床前,就那样坐了下来。
罗秋容心里又是一阵震动。“你想干什么?”
“别乱动。”龙域平按住她,“我有一个东西给你看。”
罗秋容果然不动了,便见他拉开床头的小抽屉,从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用丝绸包裹的小东西,也就约莫手掌大小。打开丝绸,里边的东西终于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配饰罢了。昏暗中看起来仿佛一根项链。
“这是什么?”将东西接过,罗秋容不解问。
“这是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高长元道。
罗秋容心口一紧。“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难道你没发现,这个东西,和之前他们给我们看的那张画像上那个人挂在脖子上的东西一模一样吗?”龙域平声音陡得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