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直直跪在自己跟前的男人,罗秋容满心悲哀,欲哭无泪。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云桥双眼通红,胡子拉渣,看起来十分邋遢又疲惫。
昨天晚上,他明明记得陪在自己身边的是罗秋容,和自己温柔夜话的也是她。可是为什么一早醒来,他却发现睡在枕畔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这件事,国舅知道了,太子也知道了。虽然太子说他可以将事情压下去,国舅不必在意,可那丫头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总不能将她转手扔出去,我……”
“所以,你打算收了她?”
云桥低下头不语。
不语,便是默认。
罗秋容苦笑不已。“云桥哥哥,你应当知道,这事是有心人在背后指使的吧?”
云桥点头。
“那你为何还要默默承受?”
“不承受,又能如何?那是国舅亲子,太子嫡亲的表兄,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那个丫头更是太子的心头好,现在送给了我……我若是真将她舍弃了,那我……我并不惧死,可我担心我娘。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好容易现在才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我怎能又让她一把年纪去给人帮工?”说起来,云桥也是满心苦涩,“阿容,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事已至此,再说其他也是无益,我自知配不上你了,我们的婚事便作罢了吧!”
“云桥哥哥!”果然,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罗秋容站起身,“不过是个丫头罢了,收了就收了,我并不在意。只要你仍愿意娶我,我还是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
“可是我做出这等事,怎么还配得上你?”自从进门到现在,云桥始终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阿容,本身你我身份便十分悬殊。现在又出了这事,我就更配不上你了。我看,平杨侯年轻俊美,风采照人,虽然不入太子的眼,但有太后护着,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十分畅快。而且可以的话,你们向太后求一块封地,早点去封地安家,以后便是天高皇帝远,太子便也奈何你们不得了。”
罗秋容心里咯噔一下!
终究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云桥哥哥,我们现在在说我们的事,你扯上平杨侯作甚?”
“阿容,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有人不想让我们如愿,而那个人我也斗不过。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其自然?而且我看平杨侯对你也是真心的,你跟了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十分难过的。”
“云桥哥哥!”
“阿容,我今天来,便是告知你我们的婚事不作数了。我已经跟师傅说好,明天便回边关去。以后你在京城要多加保重,千万小心。我也祝愿你和平杨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说完这些,云桥便干脆起身,转身便走,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罗秋容无力比眼,软软坐会椅子上,几天来好不容易焕发出来的神采顷刻间消失殆尽。
果然,还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就这样放过她?
“阿容。”不知何时,九公主和十一公主进来了。九公主低声道,“你别太伤心了。”
“我不伤心,我都已经习惯了。”罗秋容勉强挤出一抹笑。
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事情她经历得还少吗?
老天爷总是给了她希望,然后狠狠的让她失望。一次,一次,又一次。到现在,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十一公主也不由伤心难过。连忙握住她的手:“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让我舅舅去帮你找一个来,一定官职比他高,人还长得比他好,看气不死他!”
“算了。有人刻意从中阻挠,我便是计划得再完美也是无用的。”罗秋容摇摇头,脸上爬满了疲惫。
既然已经抗争过一次却以失败告终,她也懒得再白费力气了。“公主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大不了我狠狠心,远嫁去天罗国好了。到了那里,一样远离京城里的是是非非。只要我肯努力,说不定能比现在活得更好。”
“可是,离乡背井,一去就是几十年,到死都不会回到从小生长大的地方,这样的日子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十一公主心直口快。
但话才出口,看到罗秋容眼角隐隐的泪光,她也后悔了。
九公主无奈摇头,一把拉上十一公主。“我们出去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罗秋容和云桥的婚事告吹,消息传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其中怒气正盛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
“表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我都已经允了他们马上就要给他们赐婚的,我连赐婚的卷宗都写好了,可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过是送他一个丫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事么?”国舅之子王商满不在乎的坐在椅子上品茶,“你要赐婚照旧赐便是了。一口气娇妻美妾都得到了,他该是乐得不拢嘴才是。”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太子气得上下牙床直打颤,“云校尉已经辞了我的赐婚,明日一早就要返回边关了!”
“竟有这等事?”王商眉毛一挑,“太子殿下,这个人未免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你还是赶紧把他给除了吧!”
“这恰恰说明他是男子汉顶天立地!这样的人才能树我军威,成为君王的左右手!这样的好男儿,除了一个,世上还能有几个?”
“哦,这样啊,那你就留着他好了。”
尽管自己已经将情势分析得这么清楚明白,没想到这位表兄却依然一副置身事外的德行,太子恨的咬牙。“表哥,你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谁,我自己想的。”王商懒懒说着,竟还白了他一眼,“还说呢,原本我是为了你好。原本想着给他赐婚还赐一个破鞋,这也未免太对不起他多年的浴血奋战了,便干脆送了他一个黄花大闺女。那可是我养在身边许多年的小丫头啊,调教了这么久,无一处不娇柔敏感,原本等着今年就收用了的。要不是为了帮你稳固军心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说来说去,到头来还是他受恩不感了?
太子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从今往后,表兄你再做什么事的时候切记来和我说一声。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的为了我好就真的好的。”
“知道了!”王商撇撇嘴,将最后一口茶喝下,便飘飘然的出去了。
待出了皇宫,他立马将随行的小厮打发出去。“赶紧的,去相府一趟,告诉他我可都照他说的做到了。叫他愿赌服输,赶紧写一张服输状来吧!”
“是是是,公子果然厉害,现在新科状元都要败倒在你脚下了。”小厮忙不迭将马屁拍得砰砰作响,等从他手上讨得一锭银子的赏钱,便马不停蹄的朝相府放心跑去。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厮前脚刚走,一个便装打扮的人便从宫门后闪了出来,一路尾随而去。
与此同时,皇后寝宫之中,国舅夫人连同高夫人双双跪倒在地,在战战兢兢中迎接皇后的滔天怒火。
“嫂嫂,本来阿商不学无术也就罢了,横竖有本宫在、有太子在,可以担保他一生随心所欲,衣食无忧。可是现如今,他不能帮太子一把本宫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为何还要倒打一耙?你可知道那云校尉虽然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但是边关作战异常勇猛,就连主帅都看好他!太子本意借此拉拢,可你们却……真是气死本宫了!如此一来,他若是和太子离心,以后太子登基,江山大业如何保全?你们又上哪里找一个忠勇双全的大将来赔给他?”
国舅夫人又悔又气,如今听到自己儿子被如此诋毁,心中又难免不平。可是再不高兴也总不能冲皇后撒气,便扭头指向高夫人:“皇后娘娘说的是,阿商自小被我们惯坏了,一向率性而为,这次害了太子,是我们不对。可是,若不是高状元私底下和他打这种赌,阿商他也不至于这么糊涂啊!要知道高状元可是圣上金銮殿上亲口称赞过的国之栋梁。既然国之栋梁都糊涂了,我家阿商处处不及他的,又哪里能清明得起来?”
战火迅速燃及自己,高夫人心中更是恨得不行。既恨儿子不分轻重做下这等蠢事,更恨罗春意好端端的去他耳边吹什么枕头风,原本她还打算劝儿子早点将她扶正的。可是现在看来……
深吸口气,她伏地谦卑的道:“国舅夫人教训得甚好。是臣妾教子无方,才闯下这等祸事,回去臣妾一定好好教导他。不过,话说起来,那罗秋容本是我家儿媳,本身品行很是不堪,如若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放给她和离书让她离开。云校尉既然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人,那自然也不能给他配这样一个妇人,不然以后他在前线征战,结果自家后院频频起火,他分身乏术,无心恋战,不是于国于家都是大害吗?事已至此,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不如劝劝太子,再寻以为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指婚于他,云校尉感念太子恩德,一定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的。”
“这些还用你说吗?”皇后冷冷道,“不过也要等一段时间,先把眼前的大事解决了再说。”
顿一顿,长出口气。“罢了,今天本宫招你们进来,便是跟你们说一声,回头只会都好好管管你们儿子。一个个以后都是要做国之栋梁的人,若是继续这样无法无天下去,本宫哪敢劝太子委以重任?”
这就是在拿她们儿子的前途作为威胁了。
国舅夫人和高夫人纷纷大凛,两人忙不迭叩首谢恩,道出千万次保证不提。
等出了皇宫,国舅夫人终于扬眉吐气,又冷冷斜了眼高夫人:“人人都说高状元自小耳聪目明,明辨是非,日后必定是将相之才,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嘛!”
高夫人将头垂得低得不能再低。“小儿自小被我们骄纵惯了,只知埋头苦读圣贤书,于人情世故方面颇有些不通,回去我们自然会好好教导他的。”
“那你可得把他给教好了!免得回头又发什么疯,连带我家阿商也被骂。”
“是,我知道了,国舅夫人慢走。”
好容易请走了国舅夫人,高夫人才抬起早酸软的脖子,一咬牙,一把撕裂了手中的帕子。
“去,回府将小公子接到我身边,我们去郊外莲花庵里祈福,住上十天半个月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