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云桥当即摇头。
罗秋容犹如被当头泼了一桶凉水--难道他也嫌弃自己吗?
“阿容,你是罗家三小姐,要身份有身份,要才貌有才貌,我不过是个低等的贱民,现在在军中也尚未建功立业,我怎么配得上你?”
眨眨眼,再眨眨眼,看着他一脸的郑重,罗秋容顿时眼看一热,两行热泪淌了下来。
一见如此,云桥脸色大变:“阿容,你、你别哭啊!是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改,我马上就改,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哪里错了?”罗秋容问。
“我……我哪里都做错了!”
噗!
罗秋容顿时哭不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笨啊!”
云桥搔搔脑袋。“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太笨了,就连我师傅都经常骂我不长脑子。不然,他说我或许今天就不会只在这个位置了。”
他们俩说得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只是,瞧他这么憨傻的模样,罗秋容忍俊不禁,便将方才的话题掠过,掏出帕子擦擦眼角。
云桥见状,又傻傻笑了。“阿容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是唯一一个真心夸她好看的男人。罗秋容心中甚慰,忍不住又问:“既然我长得好看,你为什么不肯娶我?”
“阿容,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你可是太尉之女--”
“不过是个不入他眼的庶女罢了。如今更是弃妇之身,人人都能往我头上踩一脚。”罗秋容轻笑。
云桥眼中浮现一抹疼惜。“阿容你别这么说,你可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世上不知多少人都及不上你一根汗毛。”
“也就云桥哥哥你会这样宽慰我了。”罗秋容笑笑,“可是现在,我不是要随便嫁了去受夫君婆母的折磨,便是要背井离乡,一辈子不得和我娘亲相依相守。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会有我这样命苦的吧?”
云桥嘴拙,顿时说不出话,可一张脸却涨得通红。
自怨自艾了半晌,罗秋容又突的笑了。“真是的,我怎么还怨起你来了?云桥哥哥你能告知我个中玄机,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将别人的气撒在你身上呢?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见她起身朝自己行礼,云桥更手足无措。
一双手垂在身侧,想去扶她,却又唯恐自己的粗鲁唐突了她,心中宛如一百只蚂蚁在爬,难受得不行。
见礼完毕,罗秋容又冲他微微一笑:“好了,想必你也是抽空来见我的。现在是很不早了,我该去找公主她们了,云桥哥哥你也早点去寻太子殿下吧!伴君如伴虎,你自己也要事事小心、处处在意才是。”
说完,便昂起头,从他身边施施然飘过。
她虽然说得轻巧,可那双红红的眼儿却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云桥心中一缩,就在她和自己擦肩而过时,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哭了,我娶你!”
罗秋容一怔。“云桥哥哥,你说什么?”
“我、我娶你!阿容,你不用去受他人折磨,你也不用远嫁和亲,我娶你!”
云桥此刻分外激动,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待说完,又见罗秋容潸然泪下,他更紧张得不行。“阿容,你别哭啊!我不是已经答应娶你了吗?”
“我这不是伤心,我是高兴的。”罗秋容连忙擦去眼泪,“云桥哥哥,谢谢你。”
“不、不用谢。反而是我要谢谢你才是。跟了我,你可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我家里还请不起丫头仆妇的。”
“云桥哥哥你放心,我不是吃不起苦的人。而且我求你娶我,不过是权宜之计。等离了京城,若是你以后遇到心仪的人儿,我马上会让出位置,让你们共结连理,绝不会再赖着你不放。”
“阿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说出要娶你的话,那便是一生一世要为你负责的。等你成了我的妻,我自然也会一心一些的待你,再也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更何况……”云桥又憨厚一笑,“在军营里也难得见到一个女人。”
这般憨傻可爱的模样又引来罗秋容笑靥如花。
“云桥哥哥,如果你能对我好,那我也保证,一定一生一世对你好。我会帮你侍奉你娘,照料你的饮食起居,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
说到最后,她的脸颊也羞红的不行。连忙转开头,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云桥也听呆了,直到人跑远了才回过神来。双眼却还呆呆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才低低叫出一声:“阿容……”
这么二人互许终生,自是情意绵绵,不远处,有个人将此情此景收入眼中,整个人都快炸了!
偏偏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静王世子在一旁火上浇油:“哟,人家可是找好下家了呢!我看,你完了。”
“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平杨小侯爷咬牙切齿的道,“她以为她想嫁谁就能嫁谁吗?没有我的准许,她休想踏出京城一步!”
“可是,那可是太子的人啊!你敢和太子抢人吗?”静王世子问。
平杨小侯爷面色微沉:“你该问,饶是太子,他也敢和皇上抢人吗?”
“难道你是想……”静王世子脸色陡变,“阿平,你不要命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将是什么?”
“大不了等皇上百年之后被他挫骨扬灰。”平杨小侯爷坦然道,“不过,如今皇上身体健朗,谁知道十年后,这太子位上的人还是不是他?”
“你真是疯了!”静王世子现在不只是惊讶了,他是在害怕!
赶紧捂住他的嘴。“别忘了这里可是皇宫!要是被人听到,你别想活到明天!”
“那正好。临死前将她拉上一把,我和她黄泉路上正好有个伴!”
“你……哎!”静王世子无言以对,“我为可怜的罗三小姐默哀。她怎么会遇上你这个疯子?”
“是啊,我疯了。”平杨小侯爷冷冷一笑,眼底一抹疯狂的光芒一闪而逝。
从百花宴回来,罗秋容的心情已然好了不少。
虽然身在九公主的住处,和外界不同讯息,但她知道,云桥一定不会令她失望的。
果不其然,短短三天时间,皇帝那边便派了人来,带她过去问话。
相比低调的慈宁宫,乾清宫可是大气正派了许多。
入得宫门,罗秋容便不敢多看,连忙垂头跟着引路的太监进了里边。
内室只有皇帝一人。见她来了,皇帝放下手头的书卷,开门见山的道:“现在,有两个人向朕求娶你,一个是太子门下的云校尉,一个是平杨侯,你觉得哪个更好?”
“陛下可是要听实话?”罗秋容问。
皇帝闻言些微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当然是实话了。”
“于情来说,民女与云校尉青梅竹马,感情甚深;于理来讲,平杨侯府锦衣玉食,最是一辈子的好归宿。只是,民女自知身份,更愿意找一个知冷知热、能一心为我遮风挡雨的人。”
皇帝听了,眉梢一挑:“这样说来,你是选定云校尉了?”
罗秋容伏地:“求圣上成全!”
“哎!”
见状,皇帝不禁一声长叹。“难得太子来求朕,真也十分想成全你。只是……平杨侯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几乎便是朕的半个儿子,真自然希望他能顺心如意。所以……你不再考虑考虑?”
“小女主意已定,求圣上成全。”罗秋容沉声道。
皇帝默然别开头。“罢了,既然毫无更改的余地,你便走吧!不过,平杨侯再三求朕,朕也没有办法,这赐婚一事便作罢了,一切都交由太子去张罗吧!”
“多谢圣上!”闻言,罗秋容大喜,赶紧又毕恭毕敬的叩拜完毕,这才踏着喜悦的步子离开。
然而,出了乾清宫,又有宫人候在她归去的路上。
“罗三小姐,太子殿下有请。”
怎的又出了个太子?
虽然知道云桥便是太子的人,但才从皇帝这边出来,下一刻就被太子拦截,于清瑶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人已经来了,她想拒绝也是无门,便只得乖乖跟着宫人走了。
太子的东宫距离乾清宫甚远,罗秋容走了一顿饭的功夫才道。
太子正在书房批阅奏折,便直接在这里召见了她。
他和皇帝也不愧为父子,两人说话都不拐弯抹角,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方才父皇中召见你,所为何事你都知道了。孤叫你来,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到底选择嫁谁?”
“自然是云桥云校尉。”罗秋容斩钉截铁的道。
“你确定?平杨侯年轻俊美,又是太后的心头宠,父皇也对他另眼相看。若是嫁了他,便不做正妻,想来也是锦衣玉食、一辈子安然无忧。这样的人你不选,却偏偏选择一个身份不显、才能平平的校尉?敢问这是何缘故?”
这人什么意思?她的态度明明都摆得这么明确了,他却还要拉着她来问一遍,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罗秋容斟酌一下,缓缓开口:“太子殿下说笑了。云校尉和民女有青梅竹马之宜,他一向疼惜民女,想必以后也是一样。而且他虽然看似愚钝,却是忠勇敦厚之辈,这样的人为将最是合适。虽然现在他还未冲上云端,可是民女相信,以他的忠心耿耿,不日陛下必定会对他另眼相看。至于平杨侯,他便是天上的云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民女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能拿的,什么是不能碰触的。”
“哈哈,好一个有自知之明!”闻言,太子大笑不止,接连拍掌好几下,他才点头,“算你有点眼光,知道那个贱种不能嫁。既然如此,孤自会为你们操持妥当,你便回去,乖乖等着做新嫁娘便是。”
贱种?!
是她听错了吗?
罗秋容心中一凛,抬头去看,果然发现太子眼中满是鄙夷--是对平杨侯的么?
只是,当对上她时,太子又唇角一掀:“你的心意孤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一根针扎入心坎。罗秋容连忙低头:“是,民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