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秋容一夜未眠。
躺在床上,捧着那份和离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她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和高长元和离了!
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她不仅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安然无恙的从高家撤出来了!
这可以说是老天保佑吧?
脑中不由闪过平杨侯的脸,她心梦一沉,连忙将之甩到一边。
小心翼翼的将东西藏好,她起身下床,柳儿连忙迎上来。“小姐,你睡醒了?”
罗秋容笑笑。“我没睡着--东西都收好了吗?”
“已经收拾妥当了。听小姐你的话,我就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些碎银子,轻便得很。”
罗秋容满意颔首。“好丫头,现在越来越伶俐了。”
柳儿幸福的笑了。“小姐你可算是离了这个牢笼,我也为你高兴呢!”
“是吗?可是以前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留在这里的吗?”罗秋容打趣道。
柳儿一脸悔不当初。“我哪知道姑爷和夫人是那种人啊!还有大小姐……他们一个个心都实在是太黑了!亏得小姐你机灵,不然咱们真是要死在这个鬼地方都没人知道!”
都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她怎么还可能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不过,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多亏了那个人的帮忙。
眼前又浮现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罗秋容心中一动,赶紧又把他给撇得远远的。
柳儿还不知道她的心绪,乐呵呵的把包袱里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才抬头问:“小姐,咱们真要一大早就走吗?晚一点也没事的吧?”
“早走早好。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愿意再多呆了。再说……早点出城,我们也能早点到杭州。这样,我也就能多陪陪我娘亲了。”罗秋容淡声道。
柳儿立马点头。“我知道了。小姐放心,夫人现在一定以及在那里盼着咱们了呢!”
罗秋容这才终于露出一抹舒心的笑。
娘亲,娘亲……
记忆里那张脸庞早已变得模糊,现在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温和得仿佛春暖花开的笑容。那也是她此生唯一的温暖,更是她支撑到现在的动力。
娘亲,你等着我,马上,女儿就要去和你相伴了。从今往后,我们母女俩就在家乡,一辈子再也不要分开了!
一阵低低的脚步声忽的靠近。
罗秋容收回思绪,便见兰儿也背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在她跟前跪下。“少夫人,请您带上奴婢一起走吧!”
罗秋容静静看着她。“我已经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了。等出了这个院子,你大可以回到你的主子身边去。”
“侯爷早说过,奴婢现在跟着谁,谁就是奴婢的主子。现在少夫人您仁慈,将卖身契给了奴婢。可是奴婢早父母双亡,身旁也没有其他亲戚。现如今,除了跟着少夫人您,也着实别无出路了。”
“跟着我,让你继续监视我吗?”罗秋容冷笑。
兰儿将头垂得低低的。“少夫人请息怒。奴婢之前是奉侯爷之命留在少夫人身边。可是现在,侯爷的吩咐已经完成,奴婢的卖身契也早拿在手里。现在,奴婢就是少夫人您的人,一切都听凭少夫人您的差遣。生死一样由您做主。”
罗秋容却不敢信她。“我不想差遣你,我对你的生死也不感兴趣。你还是拿了卖身契走吧!我身边有了柳儿已经够了。”
兰儿不说话了,却依然跪在她跟前不动。
柳儿和兰儿姐妹相称这么久,也早有了感情。如今见兰儿这般,也有些心疼,忍不住小声道:“小姐,既然她都认错了,你就饶了她吧!咱们去杭州一路偏远,能多个人在旁边照料着也好。我又笨,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不知怎么处理该如何是好?”
“不必。”罗秋容还是那句话,“我有你就够了。”
“可是,兰儿姐姐她……”
“你要是心疼她,大可以可她一起走。”
柳儿怔住了。“小姐?”
罗秋容冷眼看着她:“如果你真舍不得她,你可以和她一起走。我一个人走也是一样的。你的卖身契就在我枕头下面,你要是想拿,现在就拿走没问题。”
柳儿眨眨眼,看她一脸决然的模样,小脸刷的惨白。
“我不走!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小姐身边!”
在兰儿这个半路的姐姐和罗秋容这个她侍奉多年的小姐之间,她毅然选择了继续和罗秋容在一起。
既然如此,兰儿姐姐,你只能自己珍重了!
很快便到了卯时,随着高家后院的大门被人徐徐拉开,罗秋容与柳儿手拉着手,最后回头回望这个自己消磨了两年青春时光的地方,闭上眼长出口气。
为时还早,路上静悄悄的,偶尔可以看见卖菜的小农挑着担子从旁边走过。
虽然已经竭力装扮得简朴,但在粗布衣衫的平民衬托下,罗秋容主仆依然格外显眼。
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柳儿小声问:“小姐,你刚才回头看了半天,是在看什么?难道你还要什么东西留在高家没带走?”
“不是,我总觉得,似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罗秋容小声道。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刮来,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冻得柳儿一个哆嗦。
“小姐!”忍不住跺脚,“你怎么能这样吓人呢?”
罗秋容唇角微扯,回头去看,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后头徐徐前进。见到她们停下了,她也立即停下。
“小姐,咱们真不能带上兰儿姐姐吗?她都已经真心悔过了!”柳儿还是忍不住为她说话。
罗秋容冷笑。“悔过还是没悔过,不是她红口白牙随口一说的。反正我是不信,一个对自己主子信奉多年的人能突然改投其他主子旗下。”
收回目光。“一会出了城门我们就雇一辆马车,将她甩的远远的。”
“哦。”虽然还是不舍得兰儿。但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柳儿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渐渐的,太阳跳脱了天际线,将灿烂的朝阳洒向大地。
天渐渐热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当抵达城门处时,这里更是人潮汹涌。当然,进城的要比出城的多得多。
乖乖排队,所幸人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轮到他们了。
罗秋容取出路引奉上,城门守卫接过一看:“去杭州?就你们两个小娘子?”
“是啊!我们祖籍杭州,只因来京城探亲,时间到了,便要回去了。”罗秋容陪笑道,悄悄摸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银子递过去,“还请差大哥不要为难我们弱质女流,早早放了我们回家才是。”
守卫收了银子,正欲放行,却听四周围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呼此起彼伏。
得得得,得得得
清脆的马蹄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响亮,还有脆亮的鞭声,更是刺耳得紧。
罗秋容心口一紧,忽的有些紧张。连忙将路引夺过来:“差大哥,既然我们的路引没事,那我就先出城了。”
扭头正要走,却又听一声高喊在背后响起--
“罗秋容,你还想跑?”
罗秋容脚下一软,一阵无力感从心头蔓延至全身各处。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都已经躲开他了吗?可为什么他还是追上来了?
见状,柳儿也吓了一跳,当即便拦在她跟前,并将她用力一推。“小姐你快走,我在这里给你拦着!”
“好!”
情急之下,罗秋容也顾不了太多,立马转身,撒腿就跑。
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快跑!赶紧跑!要是给他抓住,那就一定万劫不复了!
可是,任凭她如何拼命,她一个深闺女流的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塞外名驹的四条腿?
不一会,平杨小侯爷便推开了柳儿,撞开了四周围的人,横马拦在她跟前。
罗秋容不得已停下脚步,抬头凝望那个俊美宛如神邸的男人:“侯爷,您这是何故?”
平杨小侯爷冷冷看着她。“你还好意思问我?罗秋容,你为什么要跑?你凭什么跑?我准许你跑了吗?”
罗秋容轻笑。“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女与你非亲非故,我要去哪里,和你有何关系?再说,我要去杭州,可是有正经的通关路引在,哪里算得上跑?”
“非亲非故?”平杨小侯爷眼睛一眯,突然危险的笑了起来。
扬起马鞭,用鞭柄托起她的下巴:“罗秋容,你再说一遍我们非亲非故试试?”
罗秋容心中一阵猛跳,但还是咬牙坚持道:“小女深闺弱女,和侯爷您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好!”
平杨小侯爷冷笑不止。“好一个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若是没有任何关系,本侯怎会知道你胸口有一颗红痣?若是没有任何关系,本侯又怎会知道你每到激动处时都会用拳头擦拭腰间?”
哄!
几句话,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偶不禁将目光投向她这边,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
罗秋容的脸霎时烧红一片,原本蹭着腰际的手连忙放下:“侯爷,请您不要胡说八道!我身为女子,名节便是我的性命。你这是要逼着我去投河自尽吗?”
“投河?那多便宜你了?”平杨小侯爷冷笑,“敢背着我私逃,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然,你还不知道我龙域平的厉害!”
说完,便长臂一伸,一把揽上她的腰,再用力一带,把人带上马背,继而缰绳一抖,双腿夹紧马腹:“奔雷,走!”
马儿嘶鸣一声,当即扬起前腿,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两人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