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少抖落了身上的毯子,四脚站立在身下的椅子上,呲着犬齿“嗯嗯”低鸣。
白衣男子无何奈何的笑了起来,“不要急!我知道你是一个人。等你休息够了,我就会帮你回到上一层世界!”他边说边抬起手来朝屋顶指了指。
男子俯下身,交叩起两手的指头,在骤现的一团光晕中,他慢慢的抬起食指,点向自己的眉心,他的眉心瞬间汇聚起了一缕光芒。剑少突然发现,这个男子的右手长着两根拇指。
男子的神情专注,仿佛正在调动着自己体内的某种庞大力量。可就在这时候,外厅里响起了开门声,男子眉心的那缕光芒,就像是乍开的冰块般裂解,竟然还伴有玉碎一般的声响。
“糟糕!我老大回来了!”男子窘迫的说。然后他抱起剑少,忙乱的四下寻找能将其藏匿的地方。
剑少被放进了一个木箱当中,男子在盖上木箱前焦急的说:“嘘!不论听到什么声音,你都千万别出声,我稍后一定会帮你的!”
他盖好木箱,用手轻轻的在上面拍着说:“别怕!别怕!”但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剑少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剑少窝在箱子里,又是一通自怜自哀,“唉!当狗就当狗吧,我还当得这么窝囊!居然还得像个小三儿提防着原配妻子一样的东躲西藏。短短三五天之内,经历了各种人间大喜大悲,而且还连顿饱饭都没有吃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崩溃其神经,破裂其家庭。”他百无聊赖的咬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箱子外,先是响起了一串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听到男子温和的对一个人说:“回来啦!外面冷不冷?来,让我为你暖暖手!”
接着响起了一个有如银铃般悦耳的年少女音:“一点也不冷!木头,你快来看我刚摘回来的梅花,漂不漂亮?”
“能被我家灵儿看中的花朵焉能不美?”男子笑着说。
也不知道所谓的“木头”,是这男子的本名,还是那个灵儿对他的昵称。
“快坐下,我去拿一碗肉粥来给你驱寒。你呀,光顾着臭美了,出门去你也不知道穿上御寒的绒衣。”木头说。
然后又听得脚步声骤起,似是灵儿跑到了木头的近前。“谁臭美了?外面本来就一点也不冷!”灵儿不忿的辩解道。但也真是凑巧,她刚说完这句话,便打出了个的喷嚏。
“有人在说我坏话!”她吸溜了一下鼻涕说。
“哎呀你看你,溅了我一脸口水。”木头说,“到底还是着凉了吧,快去盖好毯子!”
“不许你擦脸!难道你嫌我脏吗?”灵儿厉声问道。
“不是啊,我只是想马上腾出地方来,好让脸上有空间接收您的下一拨儿‘恩赐’!”木头的话说得无可奈何。
“死木头,还敢回嘴!”灵儿说。接着传来了他们拉扯衣物的声音,“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么本姑娘今天就‘恩赐’你个够!”灵儿边说边笑。
“不要脱我的衣裳啊!姑娘请自重,小人只卖艺不卖身!”木头在挣扎之际还不忘调笑一番。
“我又不给你钱,所以不能算卖!”灵儿开心的说。
“好你个胆大妄为的女淫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公然调戏良家美男!”木头装模作样的说。
接着,两人嬉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炉膛中的木柴被燃烧得劈啪作响。
“那好吧!我不调戏你了,我去调戏山上的猎户大叔去!”听灵儿的语气,她似乎真的有些动怒了。“放开手,不要拉着我!”
“我错了,我错了!”木头哀求道,“能被我家灵儿调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您还是快来调戏我吧,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小人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呸!真不知羞!”
“恩,我不知羞,快来调戏我吧,我都等不了了!”
“你刚刚在说谁是淫贼?”
“我才是淫贼!我是个大淫贼!”
“你淫在何处?”
“嗯……”木头顿了一顿,说,“我明明早已对姑娘垂涎三尺,却还在这里巧扮清高,故作姿态。本想用一招‘欲擒故纵’来让姑娘您放松警惕,借以让我顺利得手,没想到您明察秋毫审慎入微,竟然马上就识破了我的诡计。现在小贼已经彻底栽在您手里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
藏在木箱中的剑少,不由得也替木头抹了把汗。世界上累死人的工作有许多种,但哄女孩子开心,确实值得记上一笔。因为,揣摩一个多变的女儿家的心思,其脑力工作量,绝不亚于进行两场公务员考试。
那么,像撷电那样被女孩子倒追的话,是不是就会省却了许多麻烦呢?
剑少咬着尾巴想了一下,瞬间就得出了答案。不会的,如果蜜儿真的把撷电追到了手,她一定会把自己所付出的心力,从撷电身上双倍讨还。因为,不论是谁追谁,只要最终两个人在一起了,有权利频繁撒娇的人,永远不会是男的一方。
这是剑少狭隘和不成熟的一面,没有一种天平能将人的****进行称量,爱这一字,不是患得患失,但也绝非是予取予求。
“怎么可以放过你呢!要是对你这么个大淫贼置之不理,不知会贻害了多少如花少女!”灵儿终于又笑了起来,“还不快去把本姑娘的早餐端上来,动作麻利些,要是你服务得周到,我会考虑给你一些打赏!”
“是是是!”木头赶忙趁热打铁。要知道,想哄这个冤家吃饭,绝非一般的困难。
然后是灵儿坐到摇椅上的声音,木头拿起碗盏添粥的声音。完全让人想象得出,灵儿正坐在那里,笑靥如花的看着木头急切而欣喜的忙乱着。他捧来肉粥,细致的吹凉,然后舀起半勺送到她的口边,并且乐此不疲的说:“乖,张开嘴!”。然后灵儿会古灵精怪的眼眸乱转,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口之后,躺下身,随着摇椅前后的摇摆起来。
即使没有亲眼看到,剑少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爱情始终都是需要旁观者来羡慕的。剑少想到了自己和红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如斯温馨?
突然间,灵儿严肃的问了一句:“什么味道?”
“这粥有奇怪的味道吗?食材可都是新鲜的呀!”
“不是!”灵儿缓缓的说,“咱们家里有味道,是不是有生人来过这里?”
“别寻开心了,会有什么人来打搅我们呢?哦,你和我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没来得及洗。不是我说啊,你的袜子比我穿得还脏!”
“才没有!”灵儿羞愧的说,“一定是你故意弄脏的对不对?”
“哎呀,这也被你识破了,看来我的所有伎俩都骗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啊!”
两个人的话语声都顿了顿,片刻后,灵儿开口说:“木头,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你可要想好,如果你觉得能够瞒我一辈子,现在大可告诉我‘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老大呀!”木头深情说,“不带这么冤枉好人的,你就认定了我有事瞒着你吗?”
“我虽然不知道你说谎时会是什么样子,但你今天的确有些反常。你有事不想让我知道,这事情就一定是能让我非常生气的事。”
“我绝没有瞒着你去惦记其他姑娘,老大我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
“哼!不打自招。”
不多时,屋子里响起了纷乱的杂声。
“灵儿,你要干嘛?”
“收拾衣服,离家出走!”
“不要啊,我真的没有事情瞒着你。”
“放手!”
“好好,我放手!但你要听我解释啊,你总不能光凭着一股味道就来怀疑我吧!先等等,你手上拿的那件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洗呢!”
抖落衣服的声音。
“灵儿,外面刚下过大雪,你能不能改天再离家出走啊!等等,这件衣服我也没洗呢!”
又是抖落衣服的声音。
“灵儿,你也不想想,这世间还有谁的容貌能及得上你!你委身于我,这无异于给了我天地间最最耀眼的宝石,我怎么还有心思去在意路旁的沙土?哦,这件衣服也没洗!”
“你怎么这样懒啊,我的衣服你一件都没洗!这也难怪,心思都不在我身上了,我的东西你自然不会管喽!”
“老大,你的袜子和亵衣我昨天都已经洗过了。但今天气温太低,水都结成了冰,你又不允许我动用符术力量,巧妇难为无米炊啊!”
木箱中的剑少只觉得他们的吵声越来越近,正在想灵儿会不会来翻开这个箱子时,突然听到木头说:“灵儿,我确实有一件事瞒着你!”
看来木头也害怕灵儿会去翻箱子。
“好哇,死木头,你竟然真的有事瞒我!”听到了木头亲口承认,灵儿的语气反倒表现得异常惊讶。
“闹了半天,原来你心里也不确定啊!早知道我就再坚持一下了,看来我对骗人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你个死木头,烂木头!我当初为你牺牲了那么多,然后还不明不白的和你住在一起,便宜都被你占尽了。现在觉得我烦了,就开始喜新厌旧了对不对!”灵儿的语气,像个怨妇那样哀伤。
“我占到什么便宜了?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赚钱养家,这些都是我来做的。而且,你的卧室,明里暗里我都不曾涉足过半步。”木头极小声的哼哼着。仿佛在为自己鸣不平,却又不想让灵儿真的把这些牢骚听清楚。
“你在嘀咕什么?好吧,看来你都不肯和我正面说话了,我走!”灵儿竟哭了起来。
接着,听到木头郑重其事的说:“等等,灵儿!我承认,有事瞒着你的确是我的不对,但这件事不是会令你生气,而是能伤害到你。我只想在你还不知情的时候,悄悄的解除一个隐患。灵儿,我从前没欺骗过你,以后也不会,我所做的一切,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你也说过的,从来都不知道我对你说谎时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对你说过谎!我如此深爱着你,深爱着你的点点滴滴,你的一毫一发!这绝不单单是因为你的绝世姿容,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啊,那个曾说过,愿意为我失去一切的你啊!我除了爱着你,保护着你,不能给你任何其他。我曾许下的‘天地崩落,海角天涯’,绝不是一句轻浮而又不着边际的诺言大话,千万不要怀疑我对你的专注,那会让我的世界彻底崩塌!”木头缓了口气,说,“你怎么还在收拾行李啊!都说了那件衣服还没洗呢!”
“不管你有什么借口,谎言就是谎言,永远更改不掉它欺骗人的本质!”
“老大,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告诉我,你在瞒我什么事!”灵儿的语气稍转。
“不能说!除了这个,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本来就要你做什么都行!”灵儿理所当然的说,“那好吧!看在你还有悔改之意,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就不走了!只要有一件事你做不到,我马上就走,再也不见你了!”
“只要你不再离家出走,什么都好商量。”
“第一,除了我,以后你不许再看别的女人,也不许别的女人看你!”
“那你呢?是不是也不再去看别的男人了?”
“我爱看谁就看谁!不许你管。你要是不答应,我马上就走。”
“答应!这个好办,明天起我出门就戴上面具,谁再多看我一眼我就跟谁急!”
“第二,以后我要是不想吃饭的时候你不许逼我!”
“这个嘛,”木头犹豫了一下,说,“答应,以后饿死你我也不管了!”
“不错嘛,你终于开窍了!第三,以后去山上玩,你得背着我去,背着我回来!你要是不答应,我马上就走。”
“这是我分内的事,不需您多做指示!”
“第四,我要在房子四周种满梅花,必须让我在明天一早就能闻着花香醒来!你要是做不到,我马上就走。”
“老大您放心,我会让你在今晚的梦里就闻到梅香。”
“最后,我要你在所有邻居的面前,大声的喊你爱我!”
木头艰难的“恩!”了一声,然后大声的吞了口唾沫。
“并且在所有人面前,亲吻我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办不到,我马上就走!”
“那你还是走吧!早去早回。我这就给你收拾行李!”
然后是灵儿生气的将包裹砸在木头身上的声音。
“在别人面前亲我,很丢你的脸是不是?”
“不是!我是怕自己会被人暗杀。能和你这个容颜美绝的佳人朝夕相处,这本就足以羡煞旁人了,我还要出去如此张扬你我之间的爱,我这不是摆明了在等着遭雷劈呢吗?”
剑少在箱子里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两个人腻腻歪歪,究竟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其实关键是因为这个箱子比较窄,他就这么趴着,有点儿伸不开腿,所以才会越来越郁闷。
“你果然不再爱我了!这么冷的天气,你居然让我一个人离家出走!”
“谁说是你一个人啦?我也会和你一起走的,不论你走到哪儿,我都会跟到哪儿!我放心不下呀,谁叫我家灵儿这么单纯呢,要是出现了坏人,他拿出两块儿切糕来就能把你哄走了!”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出息吗?”
“我还不了解你吗,我煮的饭再香,你多一口都不肯吃,可外面卖的糖人儿、蜜饯,你哪次不是哭着喊着买了一堆回来!我要是说不买,你就开始哭闹,搞得我像个拐卖少女的人贩子似的,你知道我受了旁人多少白眼啊!”
“就是啊!那坏人怎么着也得多拿出几样好吃的,我才会和他走啊!”
“唉!”木头叹息着,“看来以后我一定要把吹糖人儿的手艺学到手!”
“好啊好啊!以后你出去卖糖人儿,我帮你收钱。”
“你帮我收钱?你不跟别的小孩儿抢得打起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看来糖果零食,是这个灵儿的一条软肋。剑少觉得,对于这一点他还真得学着点儿,以后很可能受用无穷。
“灵儿,还生气吗?”木头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就不生气呢?我提的条件你都做不到!”灵儿像刚醒过味儿来一般,凝固着语气说道。
“你明知道我做不出那种事来,故意难为我的是不是?明明自己比谁都要害羞,还说出这种话来逞能。也不知是哪个姑娘,在外面和我手牵着手,都会羞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哎呀!都是过去的事了,老提它干嘛?记得我说的前几个条件,尤其是关于梅花的那件事,你要是做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现在我去卧房睡一会儿,要是没有叫你,不许来烦我!”
“是!老大!”
然后是一连串轻盈的脚步声,逐渐飘远。
剑少终于被木头从箱子里抱了出来,然后木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带着剑少就匆匆的跑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