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骨男得意的撇了撇嘴说:“早就看出这个半大小子是你老爹在外面养的私生子了!”
“你才私生子呢!”剑少生气的说。
瘦骨男不去理他,晃了两步走上前来,对珍瑟说:“我知道你是个贵族,家里老趁钱了。”
珍瑟循声对着瘦骨男的方向说:“你应该就是他们的头目了吧!我听得出,屋子里刚刚进来不少人,但说话最多声音最高的就是你了,而且他们也都叫你大哥。你想得到什么?尽管和我说吧!我可以做主的。对了,您该怎么称呼?”
瘦骨男一拍胸口,“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马上他就犹豫了,眼珠一转说,“你没必要知道!”
剑少抢白着说:“胆小鬼!怎么招你也得有个昵称吧!”
“激情大盗!”瘦骨男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
“你混哪个区的!”剑少追问。
“我是……你还有完没完!”瘦骨男挠挠头,重新对着珍瑟说,“我七八个兄弟都被你给打了,汤药费得你家出吧!你说你一个半大不大的小闺女,下手咋那么狠捏?”
站在一旁那个缺牙的青年凑过来,在瘦骨男的耳边说:“大哥,她没动手!她是拿脚踹的!”
瘦骨男惊讶的看了看珍瑟白皙粉嫩的双脚,又看了看身旁青年残缺的牙齿。昨晚的情况太过混乱,尽管瘦骨男自认视力超群,但当时他光顾着抓住剑少了,所以珍瑟那边的事他看的不是太明白。可他现在所想不通的是,眼前这个羸弱的姑娘,怎么能把脚踢那么高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杀伤力。
瘦骨男侧过头问:“真的是她拿脚踹的?”
“可不是吗!我们都是被她踹伤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他们的腿绑得这么紧!”缺牙青年嘴里漏风的说。
瘦骨男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没事没事,现在他们捆得跟幕姨奶似的,我看她还能拙出多大妖儿来!”他又向后退了一步,对着珍瑟说,“丫头,告诉我你家地址,待会儿我剁你一根手指头给你们家送去!”他和珍瑟说话的声调明显的提高了几度。
珍瑟和剑少一时之间惊愕了起来,他们这才想起自己所处的窘境,和前方无法预料的凶险。他们是被绑架的人质,是刀俎上的鱼肉。剑少突然想起了珍瑟昨晚的话,对于她来说,十个指头大概就是她的命了吧!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看你们的穷样,你们买得起刀吗?要剁手指就剁我的吧!”剑少说。后半句的气势大不如前。
毫无征兆的,珍瑟在剑少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虽然都被蒙了眼睛,但还是可以根据说话的声音判断出对方的脸在哪里。
剑少的脸瞬时间朝霞布满半边天,“老色鬼,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忘占我便宜,要剁也该剁你嘴!”
珍瑟知道他不会领这一吻的情,但她还是耐不住心头的欢喜。这个剑少,除了年纪和大脑尚有不足之外,堪称完美了。
满屋的人一下子都傻眼了。最先是瘦骨男说要剁手指,这让大家震惊!然后是剑少为珍瑟出头,这个半大的孩子也挺让大家意外!接着是珍瑟不知羞的吻了剑少,这又让大家感到惊诧!最后是剑少不解风情的叫骂,这又让所有人的心里都七滋八味的!这一套乱七八糟的组合拳打下来,镇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镇、镇、镇、镇定、镇定!”
瘦骨男春风满面的看着剑少,他抿着嘴说:“要是你姐,我只剁她一根手指头。但换成你的话,我就得砍下你一只手来。”
“凭什么呀!我是后妈养的啊?你要是砍她一只手,还不得砍我整条胳膊啊!这也太不说理了。”剑少大感委屈的说。
珍瑟在一旁显得有些无语。
“那我还得砍你姐呀!”瘦骨男摇摇头说。
“别砍她,别砍她的手指,商量商量,你砍她的脚趾头不行吗?”剑少开始划价了。
珍瑟听得笑起来,不知是不是后悔刚刚的一吻。
“我就得砍手,专业!”瘦骨男坚决的说。
“专业你个大头鬼!好好好,砍我吧,不要砍她。我少一只手也能活的好好的,我还能去当海贼。”剑少说。
和他绑在一起的珍瑟,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他的战抖。
所有的人睁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等着珍瑟再亲一下剑少,老结巴甚至决定,她要是再来一吻,自己一定朝他们吹口哨。
但是珍瑟没有再亲剑少,只是极为温柔的撞了撞剑少的头,“别怕!别怕!他是在吓你呢。就算他真的要砍,我也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珍瑟就像在哼摇篮曲一样的安抚着剑少。
然后她转头对着瘦骨男的方向说:“砍我的手指没什么用,我家人未必认得出。还不如剪下我一缕头发送回我家!那样我的家人会以为,我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或许反会更急切的送钱给你们。手指人人都有,但银色头发只有我和我的族人才会有。”
她没有说砍了她的指头后,大祭司手上独有的“烙印诅咒”会给这里的所有人带来天大的麻烦;也没有说伤害她之后,每个人会从此厄运当头。她只是不卑不亢,合情合理的为这伙人做出分析。可她的心中还是慌乱。毕竟作为一个教会高层,一个贵族千金,她从前还不曾领教这种迫在眉睫的凶险境遇。
瘦骨男抿着嘴,“易求无价宝,难觅有情郎;梦里花落知多少,罗衾不耐五更寒。”他暗自悲叹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有限,“这个半大小子跟我一样,是个重情重义的犟种,要不是因为我家老妹儿,我也不至于有今天。说远了!我们只图求财,绝不害命,你们口袋里的钱我一个子儿也没动过,我还怕兄弟们手脚不老实,特意把你们脸贴着脸绑在一起。你放心,谁的手我也不会砍。丫头!待会儿我就放你走!”
“那我弟弟呢?”
“他得留下。”
“不行!放他走,我留在这。他会带着钱来赎我。”
“我能记得住这里的路吗?”剑少小声嘀咕了一句。对自己的方向感,剑少也没有多少信心。
“不是,留下他不是当人质,我们的队伍急需扩编,正需要这种有情有义的纯爷们儿。”瘦骨男说。所有人这才理解了瘦骨男的真实意图。
珍瑟不由得松了口气,“留下他你会后悔的,这白痴除了会闯祸就是会闯祸!这样吧,你们想要多少钱我加倍给你。”
瘦骨男急忙说:“少瞧不起人!我们都是有组织、有纪律、有觉悟地革命战士,别以为拿出两个臭钱来就能收买我们!”
瘦骨男的这一句,话说得满屋的劫匪都底气十足,老结巴更是将胸膛高高挺起。
“我下衣口袋里有差不多四十五金良票,应该够你们招兵买马了。你不必放开我,只要将我腿上的绳子解开就可以拿到钱。这钱先给你们,算是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伤害的一点谢礼,然后咱们再谈我弟弟的事好吗?”珍瑟柔声说。
对于这些个在土坷垃里面摸爬滚打的底层人们来说,四十五金给他们所带来的震撼,无异于失聪多年的人刚刚恢复听力的一刻,却偏偏遭遇一个鸣雷在耳畔炸响。这股震撼,肆意妄为的在每个劫匪的头上轰然释放。
老结巴踉踉跄跄的去解绳子,被瘦骨男一把拉了回来。
“别说四十五金,你就是拿出全国粮票来我们也不要!”瘦骨男说。其实他也是想要钱的,但他觉得,解放了这两只可以一脚踹碎门牙的白嫩小脚,危险还是太高了些!
老结巴迷眼不睁的看了瘦骨男一眼,“咱、咱、咱、咱……”他的舌头又不够用了。
珍瑟说:“我声明,这钱是我无常赠与给你们的,和今天的事无关。即使你拿了钱仍不放我们,我也绝不后悔!”
瘦骨男毫无底气的说:“我不要你的钱。”然后接着说,“你弟是去是留不能你说了算,得听他自己的主意。”
他稍稍沉定了一下心神,正色的对剑少说:“小子,我们不是杀人放火的土匪!这个世道不公平,富的贼富,穷的贼穷。我曾看见过一土财主往饿死的小孩儿身上吐吐沫,说他这么臭烘烘的死了注定下辈子还得臭烘烘的活。我还看见过高官显贵们像喂狗一样往穷人堆里扔他们吃剩的骨头,贼拉过瘾的看他们为了半块儿肉打得头破血流。他们凭啥?他们凭啥呀?我们不是图自己好吃好睡再找个大胖媳妇,我们要的是革命,我们也不是脑袋一热想夺了天下,我只是要让富贵的老爷们懂得,人贫不受辱、人穷不可欺。当我们的力量足以改变他们的认知的时候,就是许多人都能获得尊严的开始。你虽然也是富人家的孩子,可你的骨头渣子里透着硬气和仗义!我不能保证你留下就能名垂青史、功成万代,也许不了你权势熏天、兄弟千万,甚至连你的吃饭穿衣我现在都不能保证,但是,人活着绝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件事也绝不会因为一个人才成,一个人要是没个想法,没个奔头儿,再富也不过是脑满肠肥,再穷也不过是皮包骨头!我还不拿你的自由和胳膊腿儿说事儿,你要想走,抬腿就走,我绝不拦着。你要是想留,我张开我热乎啦的膀子,没好拉歹的欢迎你!”瘦骨男侃侃而谈,声情并茂。
珍瑟怕了,瘦骨男的一席话虽然说得不得要领,却异常的蛊惑人心,他说得让珍瑟自己都有些心动了,何况剑少这个毛头小子呢!她觉得现在自己对剑少再说什么,都会刺激他更快的决定留下,哪怕提起那个新兵器来,依照剑少的性格也会适得其反。
珍瑟真是急得晕头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又亲了剑少一口,珍瑟心想:完了完了!这小子哪怕是为了单纯的摆脱自己也一定会留下了。
不料,剑少竟然特别的平静,他对珍瑟说:“老白!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怎么占起便宜没够呢?”
然后他转向瘦骨男的方向,“激情大盗!你说的话很鼓舞人。不公平的,就是等着有人去把它变得公平。我也应该贡献一份力量!”
珍瑟彻底心凉了,她开始想象,弄丢了准星将,教会会给她什么样的处罚,会不会剥削去她大祭司的身份;面对教会的处罚,父亲又会对自己有怎样的责难;最最心疼的,是自己白白流逝了半年青春时光,换回的仅仅是和他打打闹闹的一天,和他流着鼻涕离开的背影。教会是不是还得让她去异世界从新寻找呢?
“老白,你说我该不该为了革命留下我的力量呢?”剑少问。
珍瑟默不作声。
瘦骨男露出胜利的微笑,“说话呀!你弟问你呢!”瘦骨男说。
“嗯!”珍瑟失神的回应。
“既然你也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好心疼的了!待会儿咱们走的时候,我把身上一半的钱都留给他们!”剑少大方的说。
瘦骨男的脸一下就翻了下去,“你不想留下?”
珍瑟真想捧起剑少的脸来暴雨梨花般的狂亲一通。
“没办法,有一个人我还得去守护,即使要我背弃所有人,即使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即使要我毁了这个世界,我还是得去守护着她。如果她不在了,我也将不再是我了。”剑少平静的说。
珍瑟感到茫然若失,剑少说的那个要守护的人,有可能是他老姐,有可能是红豆,却永远不会是她。能被一个自己至亲至近的人,笨拙的守护着,是一份多么温暖而沉重的牵挂。
“犟种!天字号的犟种!”瘦骨男极不甘心的叹了口气,“走吧,都走吧。等我们红旗插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还是会去找你!唉!千金易得一犟难求!”
珍瑟和剑少离开之际,还是留给了他们大把的钱。珍瑟留下了所有的良票,剑少留下了所有的硬币。
等他们走远之后,满屋的人开始激头白脸的数钱。老结巴举着两手的硬币哭着喊:“大哥你太有才了!”
所有人都停手看向老结巴,因他流利的话语而惊异。瘦骨男惊讶的说:“你说啥?再叨咕一遍!”
“太、太、太、太……”
所有人便开始继续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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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烂漫,许多的落叶乔木早已发了新枝,阳光温温默默的透过不胜繁密的林荫,播撒在如茵的草地上。当珍瑟和剑少离开了绑匪巢穴之后,珍瑟生怕那帮人突然反悔,拉起剑少飞奔了好远。虽然她被松开了双手之后,这里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对她构成威胁,但她还不想发动符术力量,从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以及引发教会或是王庭的注意力。
将准星将置身于凶险境地,这种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因此,珍瑟要不遗余力的掩盖此事。
但也是逃生心切,珍瑟拉着剑少跑得太快了,一块突兀而锋利的尖石楞划伤了她的足心。她的那双长靴,从昨天被绑架一开始时,便完全的不知所踪了。
珍瑟用一块手帕扎起了伤口,然后坐在地上楚楚可怜的看了剑少半天,什么也没说。
犹豫了半个钟头,剑少终于带着一脸被人算计了的一般的委屈神情,背起了珍瑟。
山路倒也不算过于陡峭,但剑少仍然是老泪枞横。
“别哭了!回家以后我让管家再多给一些你就是了。”珍瑟拿着自己的发梢像小刷子一样,在剑少的脸上刷来刷去。她的语气像是在哄着哭闹的婴儿。
“我破产啦!我怎么那么大方啊?留下那么多钱!现在还得背着你这个黄脸婆走山路,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好啦!不哭不哭啦!回去以后咱们吃好吃的,我带你四处去玩。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你想去哪玩咱们就去哪玩!你想要什么咱们就买什么!好不好?”
“我破产啦!被罚站了一晚,现在还得背着你这个老色鬼!没天理啊!”
“哎呀!我们剑少万古流芳,英姿飒爽,见到我这个娇弱女流割伤了脚一定会施以援手,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脚不是很厉害的吗?可以一下踢爆别人的头。”
“符术师的手是用来绘符的,是纤弱而又容易受伤的。当然要有保护自己双手的本领了!对了,那些人的伤真的都是被我打得吗?”
“有一两个是被你打的,剩下的都是被我摆平的。”
“吹牛!”
“你不信啊?”
“红豆二号!”
“……,……,我破产啦!”
下山以后,他们发现满街的兵丁都在寻找着他们俩。两个人乘上一辆方方正正的金属符力马车回了珍瑟的家。
珍瑟在路上通过护送的兵丁得知,昨晚管家发现两个人深夜未归,便立刻差人通知了身在国防部的珍瑟的父亲,白虎?冠澜。由于时雨节在即,国家的兵力部署十分紧张,即便如此,冠澜还是紧急抽调了五百兵力,沿着城郊大范围搜寻。
珍瑟半开玩笑的对剑少说:“小子,我是沾了你的光才能有这么大排场!”
但她的心中开始打鼓,这么大的声势,是任自己如何也遮掩不过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