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平台之下有动静,我们心中都知道是雇佣兵上来了。火局带着两个雇佣兵下墓,按说没有派人回来的道理。但是我们的看守自从遭遇了白蛤蟆,已经通过对讲机通知过火局,后来枪声又起,火局在深渊中肯定能听到。
直到上边有变故,火局派人上来察看,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这对于我们无非又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虽然我们人多,但是都是身负重伤,收缴的枪支因为阻击蛤蟆群,早就打光了子弹,而对方则是弹药充足,恐怕我们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我心里踌躇起来。如今又陷入前有狼后有虎的两难境地,眼看着背后的蛤蟆群已经越过悬崖,闪动翅膀之声如同海潮拍岸,不绝于耳,眼看就要攻了过来。而平台下方的喊话之声也渐渐响亮,看来雇佣兵也是离我们不远。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文雀,文雀也深知如今形势严峻,便拉了一下枪栓,发现里边并没子弹,瞬间众人心中都已经凉透,直到命悬一线了。此时方处神色焦急,便从背后抽出收缴来的马刀,骂道:“奶奶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跟他拼了。”
林局一把拉住方处,说道:“别称匹夫之勇,你手段再强,也躲不过枪子。依我看,我们也不全是劣势,敌人是从下边爬上来,我们居高临下,有地理优势。最好守株待兔,我们先藏好,等他一露头再出手不迟。”
林局说完,往身后看了看铺天盖地的蛤蟆群,脸色顿时变了。我向平台下面忘了一眼,只见有一束强光正晃晃悠悠地向上照,显然是雇佣兵正在攀爬绳子,虽然能够确定敌人只有一个,但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然而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雇佣兵,而是吸血蛤蟆。
脚下这段垂壁不比之前,要比我们爬下来的高了一半还多。按照雇佣兵的爬法,恐怕还没等他上来,蛤蟆群就已经扑了上来。我们此时弹尽粮绝,根本没法抵御。而贸然向下进发,必然成了活靶子,实在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我从众人眼中都看到了绝望,看来此时真是无力回天,要么被蛤蟆吸干血,要么被雇佣兵打成马蜂窝,所谓在劫难逃,也就是如此了。
眼见蛤蟆群乌央乌央地聚集过来,碌碡一咬牙,将没子弹的冲锋枪狠狠摔在地上,夺过方处手里的马刀,说道:“与其大家一起等死,还不如我搏命一试。”说着,就要顺着绳子下去和雇佣兵火拼。
方处一看碌碡比他还冲动,连忙拉住他说:“同志别冲动啊,一把刀哪里抵得过冲锋枪,我已经想明白了,你怎么还犯糊涂?”
碌碡说道:“领导你不知道,我和你不同,我这双眼睛,黑夜里也能看见东西。外界越黑,我看的越是清楚仔细。所以,我摸黑下去,他有手电光柱暴露,目标极好确定,而我深处黑暗之中,敌明我暗,正是袭击的好机会。”
碌碡虽然话说得慷慨且有些道理。但我们心里都知道,他这是想舍己救人,牺牲小我,成全大家。虽说敌明我暗,可绳子只有一根,雇佣兵又拿着手电,碌碡身材高大壮硕,就是不想发现都难,更别谈什么暗中伏击了。
方处见碌碡如此,拍着胸脯来夺马刀说道:“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这是奋力一搏,同归于尽的办法,一看就是有去无回。小同志你正值壮年,没理由送死。这事还是交给我这把老骨头,自从吃了老火的瘪,我实在没有脸面回去复命,这事还是我来办吧!”
两人僵持不下,声音也越吵越高。文雀唯恐下边的雇佣兵起疑,拉开两人,作了个嘘声的手势。他夺过马刀说道:“恕我冒昧,以你们的身形和手段,恐怕去了也是送死,所以,你们二位也别争了,这件事还是我来办比较稳妥。”
文雀说这话时,神情威严,宛如君王一般,给人一股震慑之感。碌碡与方处愣了一会,才知道上前阻止。但文雀定下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两人只好作罢。我心知文雀身上有伤,失血过多,能救下我们已属不易,在以身犯险,我心中真的过意不去。
于是,我小声对他说,老文,这次给我个机会吧,算是将功补过,也是聊表对你的歉意。
文雀看了我一眼说道:“小简,如今火烧眉毛,我没法给你这个机会。而且让下属犯险,有悖我的原则。等下一次吧。”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被他制止了。他掏出匕首交给碌碡说道:“这次地看你的了。总听洪爷说你飞刀百发百中,今天可别给我丢脸。”
碌碡几乎带着哭腔说道:“文雀这事还是我来吧。虽说我会飞刀,但是学艺不精,只能在五米之内指哪打哪,远了我心里没底。所以,还是让我去吧,我这二百斤豁出去了,往下一坠,给这狗 操的来个玉石俱焚,不是更有把握?”
文雀脸色变得极为严肃,说道:“碌碡,我这不是请求,是命令。而且,我们不伤他性命,你只要打掉他的手电筒就行。”
碌碡还想说话,文雀突然瞪眼,眼中凶光毕现,吓得碌碡一惊,连忙闭上了嘴。见碌碡屈服,文雀说起计划来。
首先,文雀拿着马刀先行,等到和雇佣兵遭遇的时候,应该在绳子的中段,此时碌碡抛出飞刀,打掉他手里的手电筒,此时雇佣兵必然慌乱开枪,我们他正上方发声叫喊,文雀趁此机会出手,从时间上来估算,如果得手,我们还有空暇甩开蛤蟆群。
我听他说完,心中大为吃惊,如果雇佣兵朝上方开枪,文雀一定凶多吉少。于是,我便提出这个问题,文雀听了也没回答,只是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蛤蟆群,说道:“我自有办法。”
商议已定,按步实施。令我们吃惊的是,文雀并没有沿着火局留下的绳索下去,而是径直走到了平台的末端,将马刀别在裤腰上。一个鹞子翻身,就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滑了下去!我们看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失足坠下深渊,忙追着看去。
只见文雀手脚并用,像一只大壁虎一般紧紧贴在石壁上。这石壁虽然凹凸不平,多有落脚之地,但是绝非是常人能够驻足的,再加上下面深六七十米,影影绰绰,就算过了体能这一关,心理也会害怕得腿软。
林局此时“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文科长还有这飞檐走壁的本事。我方才还纳闷,在救我们的时候,他是怎么跑到洞顶的。进了总局这么些年,各式各样的奇人异事都见过,反而对自己人不甚了解,唉,也是一种嘲讽啊。”
方处说道:“老林你也别自责。你这就叫夜郎自大,轻视下边的人。看你每天那冷冰冰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你一百万,这回开了眼界了吧?这事我早就想说了,但是碍于你的面子一直没敢透露,如今生死在即,我说了你不会生气吧。”
林局点头道:“生什么气。我一辈子自视甚高,以忠厚长者自居,不免心生傲气,对谁都瞧不上眼,也是大错特错了。自以为饱读诗书,天下智谋无双,结果还是被老火玩的团团转,我还有什么脸面恃才傲物啊。”
我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有些感慨。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局这番大彻大悟倒是发自内心,看得出有悔改的诚意。说句实话,要不是林局一副骇人的样子,我也不会愿意和火局亲近,也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当然,这也是我矫情的话了。
文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彩光之中,几乎已经看不见了。此时我才意识到,文雀说得接近雇佣兵的办法,原来不是顺着绳子往下爬,而是倚靠自己飞檐走壁的能力,迂回前进,从后面包抄。
碌碡此时表情严肃,不停地左右观察,等待投掷飞刀的机会。时不时地,还想后观看,确定吸血蛤蟆离我们的远近。我们三人,以为再也看不到文雀,又怕被雇佣兵的光柱扫着暴露,索性不再去看,只在心中暗暗为文雀祈祷。
不过回过头来,就能看见漫天白雪一般的蛤蟆群慢已经大军压境。因为悬崖之下没有光源,我们也不能打开手电暴露位置,所以只能看见悬崖上已经一片刷白,宛如刚刚下过大血一般。
但随着蛤蟆群的行进,整片大雪又翻腾前进,看上去仿佛是浪潮一般席卷而下,看多了还会觉得有些恶心。我想像着那两个被吸干血的雇佣兵的惨状,觉得不寒而栗,心中只期盼文雀的计谋快快成功,救下我们一命。
就在这时,一直表情严肃的碌碡,似乎是接到了文雀的信号,手起刀飞。我们直到动手了,探出头去看。只听“哇”地一声惨叫,碌碡果然不负众望,一击得手,匕首应该是穿透了他的手掌,手中的高光手电再拿不稳,登时掉落下去,摔在地上顿时熄灭。
我们见碌碡得手,忙缩回头来,伏在地上按照原来的设计,大声叫喊。但是,事情却没有像我们预期的那样,雇佣兵并没有开枪,我们听半天没有动静,试探着向下看,在一片黑暗之中,无声无响,就像没人一般。
我们看着碌碡,问他怎么回事。
碌碡头除了一层汗,压低了声音说:“操蛋,****爬回去了,看样子要据守!”
我们面面相觑,看来这个雇佣兵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对于局势的分析十分透彻。而且懂得战略战术。他一看我们用匕首偷袭,就清楚我们没有枪械,而且没想要他性命。所以,他没有胡乱开枪,而是撤回去,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我心中惦记文雀安危,便忙问碌碡,文雀在哪里。碌碡神色紧张,说道:“文科也随着他往下爬行。这可就麻烦了,要是雇佣兵先落地,必然会捡起光源向上察看,那时候文雀就算就三头六臂,也会被发现。”
听他说完,我们三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知道要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身手试探一下,心中更凉了半截,手指触及到的,居然是湿腻粘滑的皮肤,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东西才是最要命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