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珊的女儿的纵身一跃，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众人你推我搡，抢到窗边，争相去看。随即人群中就有人惊呼“出人命了！”，保安一看事态不对，连忙拿出电话报警，场面一度变得乱糟糟的。谁也没想到，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竟然这么轻易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事情已经向着我们我发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而且情节十分恶劣。黄莺知道事情不好，忙叫我们离开。于是，我和碌碡立即会意，在警察和媒体到来之前，我们得趁乱各自脱身。我和黄莺到没遇到什么阻拦，倒是碌碡，因为跟女孩动过粗，所以医院的保安坚决不让他离开，生拉硬拽把他拖进了保安室。
我和黄莺心知救不了他，连忙自顾自先走。看着碌碡无奈的表情，就知道他后悔没早点跑掉。现在被人抓了个现行，也不敢动粗，只能等着警察来把他带走，剩下的事情都要在局子里解决。
我和黄莺很快下楼，她拿出电话打给柳青，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希望领导能尽快出面，把碌碡弄出来，要不然，我们暴露在公众面前，那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挂了电话，我们匆匆上车，开到一个隐秘的地点，密切观察着医院内的动向。现在我们来不及考虑“肋骨案”，如今的主要问题，是尽快让碌碡脱身。
大约二十分钟后，警车赶到了现场，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当地保密局的几个人。他们径直走向保安室，不一会保密局的人就将碌碡带上了车。此时，黄莺的电话铃声响起，是碌碡打来的，他现在已经安全，需要我们去外边接他。
得知碌碡没事，我和黄莺心里都长舒了一口气。于是，她发动汽车，向约定地点开去。车子拐了几道弯，正好从梁珊女儿的尸体边上路过，警察正在拉起警戒线，狐疑地看着我们过去，有两个岁数小的，说着就要上来拦下我们，可是被岁数大一些的阻止了。想必是保密局的人员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车速不得不非常缓慢，我不由得看了一眼梁珊的尸体。
她静静地趴在地上，由于她是胳膊先着地，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以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向后弯折过去，看起来十分诡异。她的嘴里和鼻孔中的鲜血还在流淌，眼神迷离得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这一切不禁让我想起当年宋雅的死状。我的心犹如抛入大海中的铅块，越陷越深，越来越沉重，让我的呼吸都有些艰难。往日死灰色的愁云再次笼罩了我的世界，我不禁用双手狠狠地揉了一下脸，试图将这些记忆忘却，然而，这么长时间以来，宋雅的死，就像一个幽灵一样缠着我，或清晰或模糊，一直不肯离我而去。
在我初见若兰的时候，我以为宋雅已经离我远去，再也不回来了。但是这是想法是大错特错的，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是痴心妄想的错觉。她的身影并没有消失，她的死是深深刻在我骨头上的伤痕，也许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从中走出来。
黄莺将汽车开出医院后院，似乎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劝我说：“这件事谁也没想到。死虽然是大事，但有的时候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途径。”
我知道黄莺话里的意思。说起来，这个小女儿也是够狠毒，为了给父亲报仇，想出了一条让梁珊受尽折磨的毒计。而最为可耻的是，她利用了母亲对自己的爱，她知道梁珊为了自己绝对会任由女儿摆布。
梁珊受尽苦难，就是要找一个机会，让自己的女儿走上正路，所以忍着放化疗的巨大痛楚，也不愿去自首，因为自己一旦自首，女儿必然会成为知情不报的同谋，这是她不愿看到的结果。
这件事无论怎样来看，梁珊母女两个人都无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母亲是杀害丈夫的凶手，而女儿是试图杀死母亲的凶手，这一家人，几乎是中了诅咒一般自相残杀。究其原因，到底是为什么？我理不出个头绪，或者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只是不敢想下去罢了。
或许女儿已经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自己杀人犯的嫌疑在我们眼中已经昭然若揭，所以她要选择死亡，这件事不能用年轻人的冲动来解释。这个女孩心智成熟的程度，都令我这个三十岁的人自叹不如，或许她早就做好了打算，母亲死后，她也会跟着去。要不然，在当时那个处境下，她怎么能面无惧色地跳下楼去？
我心里向着这些，只觉得胸中气息不畅，再加上宋雅的回忆，让我心烦意乱。黄莺还在继续劝我，我却一句都听不进去。我们很快到达了约定的位置，将碌碡带上车，黄莺和碌碡向当地保密局的人千恩万谢之后，我们就踏上了回龙城的路。
我们于路上商议要不要直接回陆之酒店。这次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简直是满城风雨，纪处那里肯定又要大发雷霆，我们直接回去，免不了一阵奚落和谩骂。我们本来指望着能破了这件案子长脸，能在纪处面前挺直腰板，没想到却弄了个鸡飞蛋打，背了一身骚。
世事就是这么令人无奈，锦上添花的事情最多，雪中送炭的次之，最多的还是雪上加霜。碌碡说，要不是保密局出面放了他，恐怕自己就要被媒体曝光了，那可是１０９局的大忌，没准碌碡的职业生涯也就到此为止，还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之后我们都不再说话。因为各怀心事，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快到龙城的时候，黄莺让我们下车，说如今文雀不再，她就是领导，出了事情理应由她负责，而且这次行动之所以出了差错，都是因为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她要自己回去跟纪处交代。
我和碌碡听她这么说，自然是不能让她孤身一人犯险。我说，莺姐你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们了，这件事又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我们都有参与，有功一起领，有过一起当，哪有危急关头抛弃战友的道理？
碌碡也说：“黄科，你别这样。正因为文科不在，我们更要同心协力。要不这样，你和小简先走，这些事我扛着。”
黄莺看了看我和碌碡，将凌乱的头发用力向后推了推，大声吼道：“我是领导，事情就由我拿主意，这是命令，你们都下车！”说完，她推开车门，先把我拉了出去，再开另一侧车门，准备拉碌碡的时候，碌碡对我试了一个眼色，我立即会意，绕到黄莺的背后，就在她身手去拉碌碡的时候，碌碡拽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拉，就将她拉近车里，任凭她如何挣扎，碌碡就是不撒手。
碌碡对我喊，让我快点开车。我拉开驾驶室的门一看方向盘，不禁苦笑道，我特么不会开车！
碌碡骂了一句说：“完蛋玩意。那咱们就这么耗着。”
他这句话虽然是在说我，但是弦外之音是给黄莺听。意思是如果黄莺非要自己去，我们两个大男人就把你控制在这。
黄莺如此聪明的人，当然听得出来。她挣扎了一会，知道自己面对碌碡那根本是徒劳，于是也就妥协了。她说，那就这样，我们一起回去，但是纪处无论怎么发火，你们都不能反驳，更不能顶嘴，说着，她特意看了我一眼，等待我的答案。
我知道自己顶撞上司，或许在整个１０９局都出了名，所以连忙点头答应道，莺姐你放心，就算纪处骂我十八辈祖宗，我也决不还口，我就算哑巴了，行不行？
谈妥之后，因为害怕黄莺变卦，就换碌碡来开车。黄莺一路一语不发，用手支着额头，抽了好几根烟。
回到陆之酒店之后，我们迟迟不敢上楼。我们三人也没商议什么，基本按照路上的决定执行。这次情况不同，我还真就准备做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任由纪处呵斥辱骂，毕竟我们已经失去了文雀，绝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黄莺或者碌碡，都不行。
路过停车场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一辆高级轿车，加长的那种，我们周围基本没有人能配的起这个身份。碌碡见了大呼不好，他说肯定是上边来人了，这个时候来人，肯定不是好事，没准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也不敢多想，只好径直上楼，毕竟事已至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终究免不了要跟纪处有个交代。我们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梯，发现五楼的走廊上站了好几个戴墨镜的保镖，我心说，这回来的大领导，身份还真不一般。
来不及考虑这些事，我们推开了４０４的门，鱼贯而入。就在我们准备接受纪处的冷脸和破口大骂之时，纪处却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很热情地跟我们握手，和颜悦色地说：“这次的陈年悬案，真是难为你们了，同志们辛苦了！”
纪处这一系列举动，让我们霎时间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纪处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对我们如此的亲切？这件事简直太诡异了。在我们愣神的功夫，纪处忙让我们坐好，他走到房门处，向外望了望。
这一下，我们心中都有了数，是了，纪处一改往常对我们的恶劣态度，就是因为今天来了大人物，他暴烈的作风所以才有所收敛。我们三人和柳青彼此看了看，脸上都露出极为不屑的神情。
一阵踏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的纪处马上满脸赔笑地迎了上去，我们虽然看不到来人的脸，但从纪处的行为上能判断出，那可能是一位大领导，要过来视察４０４了。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除了面试那次，我还真没面对面地见过大领导。
在纪处的陪同下，这位领导踏入了４０４的房门。他四十多岁年纪，中型体态，穿着合体的中山装，他瘦长脸，白净皮肤，眼窝深陷，鬓角微白，一进门就和我们打招呼。
黄莺，碌碡和柳青马上站起来欢迎他，我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两眼泪水模糊，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禁轻声叫到：“小舅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