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一拍脑门，“哎呀”一声恍然大悟。文雀姓文，若兰也姓文，再加上若兰说过，她是宋雅的姑姑，我早该想到，他们是父女关系。
可是转念一想，这事还真有点些蹊跷。本来宋雅就和我年纪相仿，若兰是她的小姑，比她大上几岁，这事也算说得通。可是，在往上推到文雀这里，事情就诡异了。
文雀身为若兰的父亲，宋雅的外公，年龄计算起来，现在起码要六十岁开外。可是从他的面相上来看，顶多三十岁出头，最多不超过四十岁，这事就奇了，难不成文雀十岁就结婚了？
我越想越迷惑，隐约觉得这件事其中必有猫腻。但是碍于若兰在场，我也不好发问，估计就算我问了，也得不到真实的回答。文雀这一点我是领教过的，他想说得是事情，你不听都不成，他不想提及的事情，你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他也不会说。
文雀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我也知趣，不再往下追问，但心中留下了这个疑惑，总有一天，我要探明其中的原委。
午饭是在文雀家吃的，若兰亲自下厨，做的东西很一般，但我还是很高兴。不再吃泡面啃火腿肠子，我就很知足了。
说实话，和若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我显得十分拘谨，整个人都放不开，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和文雀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饭还没吃完，文雀突然毫无预兆地对若兰说：“小简可是很喜欢你，估计你都不知道吧。”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让我和若兰都愣了一下。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文雀居然突然提起这件事，一时之间惊惶无措，端起饭碗的手一下子松了，一碗白米饭“啪”地掉在桌子上，饭粒撒了一桌子。
我看着满桌子的饭粒，手足无措，狼狈不堪，若兰看见我打翻了饭碗，忙过来帮忙收拾。我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表情很淡定，内心似乎没什么波澜。
我在心里暗骂文雀，你个老不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能踏踏实实地坐下来吃饭，已经不容易了，非要把气氛弄得如此尴尬。不过看过若兰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心里还是有点失落，我到底在期盼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我脸上囧态毕现，跟文雀说，老文，你说这个干嘛。
文雀笑道：“我这是在帮你传达一下，在盗王墓里，你不是拖我告诉若兰你喜欢她，你忘了？”
我尴尬地看了看若兰，张口结舌地解释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要挂了，所以，就顺嘴胡说的，你别介意……
若兰这时莞尔一笑，道：“嗯，你这份心意，我知道了。”
即使她这么说，还是难以缓解我的不自在，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文雀，这个老东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这不是存心整我？
吃过饭后，我马上就要辞别，在那里坐着实在太难受了，简直就是如坐针毡。但是文雀却不让我走，他还想知道我们与纪处针锋相对的细节。若兰很懂事，看出我的担心都是因为她，所以故意避开了我们。
事情搞到这个地步，我心中不免失落至极。我知道自己条件不怎么样，长得不好看，身材矮小，也没什么潇洒的气质，若兰这样的大美人，怎么会看上我呢？往日那种面对宋雅的压迫感，再次袭上心头。
于是，我将这段时间生不如死的日子说给文雀，其中都是对纪处的埋怨之情。
文雀听完之后，表情很是淡定，跟我说，纪处这个人其实并不坏，只不过是心胸狭隘了一些，没有容人之量。
我说，老文你也别为他说好话，你这个人就是老好人惯了。我估计你这次被停职，纪处肯定少不了在上边煽风点火，你对他还是留心一点的好。
文雀叹气说，你们也不要太记恨纪处，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难免有磕磕绊绊，彼此谅解一下就行了。
我不知道文雀说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违心地体现自己的大度。不过他的话对我来说，如同隔靴搔痒，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想让我接纳纪处，心甘情愿地任他摆布，那是门都没有。
一说起这些，我心的尴尬之情有所缓解，思路也就顺畅了许多。于是我想起在长沙医院里，当我和黑脸大汉争吵时，文雀失望的眼神。那个眼神令我十分迷茫，不懂当时文雀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此机会，我也就提起了这件事，想跟文雀讨个说法。
出乎我意料之外，文雀这次并没有讳莫如深，他拿出烟来，给我一颗，自己也点燃一颗。我抽着烟，知道这件事有门。
文雀说，１０９局之所以屡破大案要案，我们异于常人的能力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决定性的因素是在于合理的组织结构和密切的分工合作。所以，一个有威望的领导是极为重要的。这个道理就如同军队一样，个体单兵作战再厉害，也需要一个理智的指战员来领导。而近些年来，１０９局正是缺少这样的领导。
文雀说道此时目光暗淡下去，他的言外之意我明白，他这次抗命行事，说白了，就是对１０９局这种情况无声的提醒。如果我们有一个远见卓识的领导者，或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再难的问题，也会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我说，老文，我理解你的苦心，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文雀抽着烟，眼神变得无比沧桑。他说，人是一代一代地被替换掉的。我们这一辈，终究会老去，１０９局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而这些人里，我希望你能挑起大梁，让４０４小组继续走下去。
我听到此处，心中不觉得感慨万分，同时也十分惊讶。我从来没想过在１０９局的职业规划，更没想过要当官，也没想过在几十年后，上一辈探员老去，而我要站出来，独当一面，成为领导。
我受宠若惊地回答，老文，你这就像太多了，我也没打算长干下去。你是了解我的，我受不了制度的约束，近这种机关纯属无奈，更别提当领导了。所以啊，你就断了这个念想，４０４能人有的是，莺姐，柳青，碌碡，哪个都比我强。
文雀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就是这种脾气，一股子江湖气，不分状况就冲撞领导，所以我才觉得失望。一个好的领导，应该是上级和下级的润滑剂，在处理矛盾是的时候，既能顾全上边的面子，又能维护下边的自尊，你还差着火候。
我知道文雀这头倔驴认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也就没说什么。我真没有往上爬的意思，将来一旦有机会，我一定抽身出去，这地方不适合我，什么也比不上我自己的小铺子。
之后我们又说了一些关于洪爷的事情。文雀因为行动不便，一直没能去洪爷坟前看看，我跟他说了一些葬礼当天的情形，文雀的神情一下子低落到谷底。对于４０４来说，洪爷的牺牲，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得每个人都抬不起头来。
文雀虽然不说话，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心中那股难以压制的怒火。整个４０４的人都有这种情感，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凶手，给洪爷报仇。
不过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文雀如今停职在家，整个案子都不在我们手中，上边又有纪处阻挠，想要调查下去，短时间内是行不通的。说道这里，我不免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文雀却说，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知道他这句话含义深刻，当我问下去的时候，他却闭口不言，看来这里面一定暗藏玄机，我也知趣，不再追问下去。
临走时，我突然想起了洪爷的能力是什么。虽然我与洪爷未曾谋面，但对他很有好感，虽然他已经去世，但对他的一切，我还是很好奇。于是，我就问文雀，洪爷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文雀答道：跟你一样。
这个答案不禁让我吃惊。跟我一样，就意味着洪爷的鼻子拥有极为敏锐的嗅觉，原来我和洪爷一样，是同道中人。我感到一丝失落，如果洪爷还活着，或许我们能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不过令人扼腕的是，我这辈不可能再见到他。
我离开文雀家的时候，是若兰送我到电梯口。经过此前那件事后，和若兰独处，我更觉得紧张和心慌，简直到了无以附加的程度。好在若兰脸上没有厌恶我的神情，要不然恐怕我这辈都得躲着她了。
此后的几天，文雀再次邀请我。我为了避免尴尬，都谎称有事推开了，虽然每天饿的难受，但总比在若兰面前如坐针毡好过的多。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终于到了上班的时候。张斌、枣花和六爷相继回到铺子里，我的生活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枣花也不知道是自己想通了，还是通州三爷劝过，一回来就把房间还给了我，搬到库房去住。
我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是个姑娘，库房又脏又乱，实在有失我这个老板的面子。不过她收拾好以后，我们进去一瞧，竟然比我的房间还要明亮整洁。
她给毁坏的墙壁贴上了暖色的墙纸，满是污泥灰尘的地砖也擦的干干净净，小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干净的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为了尽一份心意，也是略表歉意，我又给她买了一些小家具，并且垫付了装修的所有费用。
枣花并不吃这一套，后来发工资的时候，又将这笔钱还给了我，并说：她靠自己本事吃饭，不受人怜悯。
我到很欣赏这样的女人，独立自主，有气魄。她也很会照顾人，每天早晨会做两份早餐，给我一份，有时候我回来的晚，她会给我煮面。六爷说得不错，这个披着摇滚女青年外衣的枣花，骨子里就是个贤妻良母。这事，说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铺子里的事情稳定以后，我在１０９的处境却变得糟糕。新年回来之后，纪处对我的态度更不好了，估计是缓过手来，终于能搞我了。
他三番五次地找我麻烦，我也就跟他对着干，我也想通了，没法离开１０９这个事情反过来想，倒是我的优势，我不管怎么和纪处闹，他都没法开除我，我也就安下心来恶心他。不得不承认，专门跟领导做对，实在太爽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个月，在正月快过去的时候，纪处终于让我参与查案，而且是和４０４一起。我心里很开心，让我查案，就表明纪处被我恶心到了，想把我拉开。
当我打开满是灰尘的卷宗，看过之后，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纪处这还是在整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