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文雀,我差点都要哭出来,忙跑过去抱住他,恨不得亲他一口,说,文雀你就是我亲哥,来的真是时候,要不我现在肯定挺尸了。
这可不是假话,方才的一切经历,恰如过山车一般,我们不停地经历希望与绝望,没想到文雀这个时候从天而降,还拿着火箭筒吓跑了吉普车,短短的几分钟,简直就是天国与地狱的区别。
黄莺见到文雀也很高兴,脸上满是破涕为笑似的表情,她走到文雀身边,用饱含深情的眼神望着他,那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意义,感恩,钦慕,惊愕,甚至有些撒娇的成分在里边。我从来没见到黄莺表现得如此小女人,被风吹乱的长发,更显得妩媚动人。
文雀让我们先回到车上,他直接走到小窦的身边,跟他说了些什么。我们远远地望着,小窦连连点头,然后回到了我们之前的那辆大众。
这时,车里的另一个男人给我们发烟。我和黄莺都没见过他,他大约三十多岁,黑瘦黑瘦的,脸上有胡子,带着一顶布帽子,看上去不想什么好人。还未等我们和他说话,文雀已经回来了,他让这个人去小窦的车上,因为警察要来了,小窦需要一个证人。
之后,文雀开车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小旅馆,这也是他的安身之处。
吃过午饭,我们在一起聊天。我战战兢兢地抽着烟,仍然惊魂未定,不过再次见到文雀,我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直到主心骨已经回来了。不过对于半路杀出来的文雀,我更是觉得吃惊不已,便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文雀说,他这次被带走只被关押了两天,后来上边有人保释他,他就出来了。那段时间,他很挂念我们的安危,所以一出来,就马不停地蹄地赶了过来。
听他这么说,我一算时间,他也就比我们晚到三天。这我就好奇了,明明已经来了,又口口声声说担心我们的安危,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我说出自己的疑问,文雀笑了笑说:“我发现你们已经被这里的人看中了,所以就没打扰你们,一边先行一步,在乡下调查张在山的案子,一边派人暗中保护你们。”
黄莺此时说道:“对了,文科,刚才开吉普车,一直跟踪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他们似乎在蓄意破坏我们的调查,您也看见了,他们刚才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文雀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是麦克张的人。”
“麦克张?”我和黄莺同时问道。
文雀接着说:“他是张在山的儿子,住在美国。上次来查洪爷案子的时候,跟他有一面之缘。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关禁闭的这些日子,我才从总局的朋友那里打听到这个消息。他知道109局的存在,所以,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我一听心里一凉,按文雀这么说,我们到达长沙以后,就已经被他们监视住了。好在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和公安机关和保密局的人在一起,他们没有机会下手,而这次,我和黄莺没了保护伞,他们就能为所欲为了。
想到这些,我心中有些悲凉。没想到109局这么高大上的部门,也会陷入如此险恶的境况之中,对于未知的前路,我有些害怕了。
文雀接着说:“所以我是秘密前来的,在上边并没有备案,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行踪。我和黑皮一直在暗中一边查案,一边保护你们,我看到你们有回龙城的意思,便不想现身,毕竟我暗中的调查已经有了眉目。可是没想到,他要也要下手了。”
我听黑皮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思来想去突然记起六爷提过这个名字,那时候他偷我显卡,就是直接受命于一个叫黑皮的。这么看来,这个黑皮一定是文雀的线人了。
文雀看我陷入思考,便笑了一下说:“是不是在考虑黑皮是谁?我只告诉你们一句,他也是自己人。如果说我们都是影子侦探,那么他就是影子的影子。”
黄莺这个时候问道:“那么昨天在老张家监视我们的,就是这个黑皮了?”
文雀回答说:“不是监视,是保护你们。还记得吗?那家的儿子在你们喝酒途中跑了出去?老张家是个大家族,彼此信息互通,你们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绝对逃不过麦克张的眼睛,因为他知道我们是谁。”
黄莺听到这里,皱着眉头问道:“可是他们是怎么得到我们的信息的?我一直都很诧异,我们这次行动保密性这么差,先是郝局长,后来又是这个麦克张,究竟上边那一环出了问题?是不是纪处在暗中捣鬼?”
文雀听她说道纪处,和颜悦色地说:“你们别瞎想,纪处虽然和我不和,但绝对不会害自己人,我相信是上边有人出了问题,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我一听幕后黑手不是纪处,心中更害怕起来,正如之前推测的那样,如果是自己人搞自己人,但毕竟性命无虞,但如果是外人,我们真就危险了。
之后我们交换了一些手里的情报。文雀其实一直在暗中调查张家的事,我们昨天得到的线索,他已经调查清楚了,通过各方面的核实,张老头说得基本是实情。文雀在这段时间里还通过自己的人脉,从军队里得到了张在山服役的情况。
虽然109局隶属于国家安全局,应该是高级别的侦缉部门,凡事都有相应的特权。但必须知道的是,我们国家的军队系统,并不隶属国防部,而是直接受命于中 央 军 委,军队的资料保密性也很高,我们没办法越级查阅。
如果想知道,就必须通过总局向上边逐级上报,还不一定能批下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个人关系。而文雀,正有这样的关系。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由于三爷和张在山的焚铃行动,销毁了窃门的证据,张在山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而且平步青云。
文 革结束之后,他跟着部队驻扎在广州军区,去世的时候是上校军衔。而他的儿子,就是追杀我们的麦克张,在八十年代就奉父命移民美国,毕竟张在山的家底不干净,说不定哪天又来运动就把他干掉了。
张家人从文 革时代开始,就一直隐瞒张在山的身份,到现在快半个世纪了,一直不肯松口,要不是黄莺拼酒套话,可能连现在这些资料他们都要带进棺材里。如果是以前,这样的行为还算可以理解,不过如今张在山都去世快四十年了,他们依然守口如瓶,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这也就是麦克张一直破坏我们行动的原因。
按照文雀调查的资料来看,张在山在那次焚铃行动之后,似乎很不安心,根据军队的记录,在此后的两年间,他频繁请假,去过天津河北河南,而且每次都是长假。这就引起了文雀的疑心。
他前后暗中去过记录中的地点,调查的结果令人吃惊不已。之前三爷说过,焚铃计划实行时,有一位十一铃的大盗,名叫百翅雁宋柄鑫的死活都不肯交铃,最后事发在牛棚受到造反派折磨致死,其配铃也不知所踪。
至于究竟是谁举报的他,因为那份文件已经被私自销毁,已经无处可查。不过,这位百翅雁年轻时候收过一个徒弟,名叫方卫虎。
百翅雁建国后当了官,便把爱徒也提拔了上来,在当地机关管理食堂。因为当时窃门已经解散,所以方卫虎拜师百翅雁的事情,又是在暗中进行,所以他们的关系外人不得而知。
百翅雁被关进牛棚时候,方卫虎佯装和造反派和红卫兵一起革干部的命,暗中却一直帮助自己的恩师,按时给他注射胰岛素,为了避免事发,他不免也要帮助和百翅雁关在一起的走资派。
然而这样的事情没过多久,红卫兵就接到了举报,知道了百翅雁窃门的身份,百翅雁很快就死了。
方卫虎痛失恩师,椎心泣血,意欲复仇,着手调查那个告密的人。在一次串联会议上,大家喝酒联欢,他灌醉了红卫兵的一个头目,从他嘴里得知,百翅雁的告密信是一个解放军送来的。
方卫虎听到这里,心理就明白了一个大概。他从百翅雁嘴里听过窃门的过往,听过张在山的大名,更知道他现在是军队的高官。一切都不言而喻了:张在山为了保护自己,主动做掉了百翅雁。
想到这之后,方卫虎心中一根坚实的支柱轰然崩塌,他知道,自己向往的那个江湖已经完全崩坏了。他带着极为矛盾的心理,将调查的矛头指向了南派瓢把子张在山。令他绝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看见了身着军服的张在山,带着警卫员,参加了一次小型的走资派批斗会,
批斗会完毕,张在山亲手从红卫兵手里接过属于他师傅的十一铃。
他气的要发疯,当场就跳出来,当着五六个红卫兵的面,揭发了张在山的身份。现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张在山脸色很难看,红卫兵造反派也是吃了一惊。方卫虎连珠炮一般,怒骂张在山的可耻行径,他心理清楚,这次跳出来,自己半只脚已经跨进了鬼门关。可是他必须这么做不可。
令他吃惊的是,红卫兵并没有为难张在山,而是把自己绑了起来,张在山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带着警卫员匆匆离开。方卫虎那天夜里就遇害了,断掉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脏,当场就一命呜呼。
为他收尸的,是他的两个儿子,他们无法理解平时和父亲称兄道弟的革命同志,为什么要痛下杀手。直到文 革结束以后,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在父亲平反的追悼会上,他们从当年的走资派嘴里,才听说了这些事情。
文雀见到了方卫虎的大儿子,从而知道了这些内情。
必须要提到的一点,方卫虎的小儿子,名字叫作——方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