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样离开现场,怎么被黄莺拉回到酒店的,我已经记不清楚。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亲手干掉姓陈的变态,然后去自首。
我坐在床上,心里盘算着使用什么工具,用什么手段,才能让那个变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时,黄莺给我倒了杯水,说道:“小简,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是我们必须跨过的一道坎。”
我说我不管什么坎不坎的,我一定要干死姓陈的,然后离开109局去公安局自首。这句话说出来,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腾”地站起身来,准备要出门。
黄莺这时从后面拉住我,说道:“你别乱来,他会受到法律的严惩,而且这不关你事。”
我听她这么说,心中业火更盛,说道,你不会懂的,我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第二次,我一定要弄死他!
说着,我用尽力气想要挣开黄莺的手,把她甩了一个趔趄。她大骂一句“你 他 妈的”,站稳身子便向我扑过来。她身手十分矫捷,锁喉擒拿双管齐下,一下子把我摁在床上。我大叫一声,试图翻过身来,可是全身上下已经被牢牢控住,丝毫动弹不得。
那一刻,我倍感自己的无能,眼泪竟然大滴大滴地滚了出来。我说,莺姐,我真想杀了他,真的,我忍不了这种事。
黄莺看我不再反抗,便松开了我的脖子,说道:“你别犯浑,我知道这件事你受到不小的刺激,但也不能胡来,知道吗。”
我想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瘫到床上,娘们唧唧地说,做人不该是这样,世界也不该是这样。
黄莺叹了口气,放开了我,坐在我身边,抱着我的头放在她的大腿上,语气和蔼地说道:“我知道这些事对你触动很大,不过这就是现实,你必须接受。人总是要背靠黑暗,向往光明,这就是简单的向死而生。”
我枕着她的腿,看着她的脸庞,心中倍感委屈,说道,莺姐你不明白,这样的事我经历过,我也发过誓,不让悲剧重演。
于是,我将宋雅自杀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她。
黄莺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谁还没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呢?我在没进109局之前,有个幸福的家庭,我的丈夫很爱我,我们很快就有了一个孩子。然而,我却知道这个孩子是个灾星,我用尽自己所有的卜卦方法,都显示这个孩子会克死他的父亲,而且我会亲手杀了他。”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静静听她诉说往事。
黄莺接着说:“你可能觉得我很迷信,但这不是。我做的卦,塔罗牌,星座运,从来没有失准过。所以,得知这个结果后,我心急如焚。可是,我又没法和任何人讲,憋在心里十分痛苦。孩子三个月的时候,我终于下定决心,不让这个悲剧上演,我只能把他打掉。”
“于是,我背着丈夫自己去了医院。然而,那段时间,我因为这件事心神不宁,神情恍惚。我丈夫很快发现了我的秘密,随即,他又找到了我打胎的预约单子,于是,他暴怒起来,马上到医院阻止我。”
“其实我太傻了,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逃脱天命的厄运,但是不幸还是按照卦象发生了。我的丈夫因为大怒,情绪不稳定,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撒手人寰。而我,在不知晓灾难降临的时候,也打掉了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厄运,是我们逃脱不了的宿命。”
“我那一段时间,也是痛不欲生,纵欲酗酒,人生完全失控,直到后来,我遇到了洪爷和文雀,是他们救了我,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还有意义,所以我一直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
她说完这些,眼光黯淡下去,我能从中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我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握住她的手,继续哭泣。
那天晚上,我哭的像个孩子,在慢慢冷静下来之时,我才认识到,或许我们天生就属于109局,我们注定要成为自己人,背靠黑暗,向往光明。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醒来的时候,我们依然保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势。黄莺推开我,连连揉着自己的大腿说:“麻了麻了,今天我看什么也干不了了。”
我一脸歉意地说,莺姐,昨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黄莺一脸嫌弃地说:“想通了?还要去杀人吗?”
我摇摇头说,不杀了,杀他的自然有刑场的枪子。
黄莺笑道:“这还差不多,你快去给我弄点冰块,我腿真的麻了。”
经过这一夜,我和黄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我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如果没有黄莺在身边,没准我此时已经酿成大祸。
那天下午,我们都觉得那个案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黄莺便想给朱科长打电话,以便恢复我们之前得调查。
还没等拨号,突然突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居然是郝局长来了。他一进门就不停地跟我们握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我对他很反感,但看他脸上欢喜的神色却发自于内心的,很能感染周围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
黄莺见郝局长心情不错,便说起了洪爷的资料与张在山的案子。
郝局长欣然允诺,说一定接近全力帮助我们,洪爷的资料他已经带来了,而且保密局已经派人去了上栗县,只等我们过去。黄莺看这个老狐狸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也就说了句多谢。
当然,他们全程还是用那种充满言外之意的语句交流的。
黄莺从郝局长手中接过了洪爷的档案袋,就在这时,郝局长却没有松开手。我和黄莺都是心里一惊,知道他又要耍手段,心中不免警惕起来,说实话,我有些动怒了,玩人不是这么玩得。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情,我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多了些窍门,当场没有发作。
黄莺眼珠一转,笑道:“这份资料不是太重,我一个人能拿得了。”
她这么一说,郝局长也笑了,说道:“二位不必担心,郝某人言出必行。不过,还有个小忙需要二位帮一下。”
黄莺撤开了手,说道:“那倒要看看是不是在我们能力范围内了。”
郝局长一看,自己把气氛弄得很紧张,便把档案袋交到我的手里。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的确抓住了姓陈的凶手,根据现有的证据,足够枪毙他十几回的了。不过,自从他被捕后,一直拒绝和我们合作,一句话也不说,只点名要见二位。所以……”
黄莺接过他的话头:“所以,你希望我们去一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郝局长,你对一个疑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呢?”
郝局长尴尬地笑道:“也是无奈之举。”
黄莺看了看我手里的档案袋,又看了看我,问道:“小简,你想去吗?”
我点点头说,会会他吧,毕竟他的作案动机我们还不知道。
黄莺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说:“小简,你确定要去吗。”
我说,放心吧莺姐,我没问题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们到达看守所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我们坐在凶手的对面,冬日的阳光透过小窗照射在我们身上,温软而祥和。而陈老师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一看到我们就凶相毕露。
他说:“第一次见你们就觉得不对,哪有字来说公司冬天检查管道的?实在是想不到,我会栽在你们手里。”
我同样恶狠狠地盯着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是罪有应得知道吗?
黄莺怕我失态,一只手一直拉着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注意点。”
陈老师继续说:“我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就算你们看出了破绽,又是怎么确定我的位置的?难道你们能看透我的思维吗?”
黄莺此时说道:“既然你有事情要问我,我也有事情要问你,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陈老师问道:“什么交易?”
黄莺说道:“你问我一个问题,就必须回答一个,怎么样?”
陈老师眯着眼睛说:“这样最好了。我先来,你们究竟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黄莺将自己对本案的推断说了一遍。陈老师听了之后捶胸顿足,摇着头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不是你们比我强,是我自己露了马脚。”
黄莺笑道:“也是,在你的字典里,哪里有比自己更高明的人呢?你问完了一个,那么轮到我了,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对那群女生做这样的事?”
陈老师嘴咧着嘴,脸上似笑非笑地说:“她们是罪人啊,我实在用自己的办法给她们救赎,她们每个人都是玩弄男人情感的贱种,我在用神圣的仪式净化她们的心灵。二位,这不是犯罪,这是救赎啊!你们太可笑了,居然把我抓到这来!”
我看着他癫狂的状态,心中不免觉得恶心,便说,你犯下这么大的罪孽,居然心中没有一丝内疚,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陈老师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番,用充血的眼睛看着我说:“你懂什么是罪孽?她们拒爱慕者千里之外,还恶语中伤,这才是罪孽,是不可原谅的大罪,你没经受过这些,就不要乱说!”
听这个畜生这么理直气壮,我心中怒火噌噌往上冒,压都压不住,我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你个禽兽,别这么嚣张,别惹毛了我,老子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