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这个人是火局而不是文雀,我心中失望至极,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我马上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胸中怒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狠踹他几脚。但是火局如今靠在黄金仙鹤的腿上,身上血迹斑斑,左侧胸口有伤,还兀自流着鲜血,有上气没下气地喘息着,看上去命不久矣。
他不仅双手被拷在身后,嘴里也被塞住,从外侧观看,应该是一双袜子。他满脸鲜血,低眉顺眼地看着我们,用眼神央求我帮他把嘴里的袜子拿出来。看到他如此落魄的样子,我和碌碡相视一笑,那意思是:老东西,你也有今天!
我和碌碡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这里找不到文雀的影子,火局是知情人,又不得不和他打交道。我和碌碡略一商议,先帮他拿出袜子,询问一下状况,如果他说的靠谱,就和他聊两句,如果不行,就把他留在这。
毕竟,这老东西学识渊博又诡计多端,耍起心眼来,恐怕我和碌碡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曾经吃过他的亏,不想再上当,对于这个人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商议已毕,碌碡将火局嘴里的袜子拽出来。臭袜子离嘴之后,火局一阵猛烈的咳嗽,吐了一滩血,大口大口地喘匀了气,望着我胸前挂的水壶张张嘴,那意思是要喝一口。我心中暗骂他事多,但是既然拿定了主意从他嘴里问话,也就不能不给。
我解下水壶,拧开盖子,刚要送到他嘴边,却被碌碡劈手夺了过去。碌碡笑嘻嘻地看着火局说道:“领导,当叛徒内奸的滋味不好受吧。我也知道你口渴,被臭袜子堵住嘴这么长时间,怎么能不渴呢?”
说着,碌碡把壶嘴递到自己嘴边,咕嘟咕嘟喝了一气,吧唧吧唧嘴。火局看了之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我在一边看着好笑,碌碡很明显是在捉弄他,我们对火局都是恨之入骨,可如今的情势又不能对他拳脚相加,只能想点坏点子让他不舒服。
碌碡又说:“这要是以前,我肯定麻溜地把水送到您嘴边。但是啊,现在咱们阶级不同了,您的身份也从领导一下子变成了敌人,可这水可是我们的水,本来也不是给敌人喝的,您说是吧。”
听碌碡这么说,火局翻着眼皮,脸色气得铁青,但是敢怒不敢言,强忍着怒气,忍气吞声地说:“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都听你的。”
碌碡见火局屈服,便从我手中拿过瓶盖,在里边倒满水,递到火局鼻子前边,一脸坏笑地说:“不过您放心,我们是优待俘虏的,怎么能看着你活活渴死呢。这样吧,你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我就给你一口,怎么样?”
火局看了看瓶盖里的水,又抬眼看了看碌碡,垂头丧气地说:“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今天落到你们手里,也不容我不答应。只要是给我口水喝,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见有门,便开始盘问起火局来。当然第一个问题不能开门见山,直切主题,马上就让他说出文雀的下落。这老小子诡计多端,很有可能不说实话,编点故事蒙混过关。必须像是挤牙膏一样,慢慢问来。
这样将问题打碎开来还是很有用的,他如果说谎,我们也容易发现。如果是那样,我们也就不必跟他多费口舌。二来,我们心中也好奇,他这个大活人是怎么被人绑在这里,而没有被那个小怪物发现的。
于是,我便问他到底是谁把他拷在了这里。火局叹了一口气答道,他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不能愿天时,也不能赖地利,只能说自己头脑不灵光。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文雀竟然来了个假死的办法。
虽然在锁链桥边,文雀声称自己是陆先生。但是火局是根本不相信的,因为当时的主要矛盾是渡过锁链桥到达彼岸,所以他不得不和文雀联手。当时他见文雀身受重伤,自己又火器在手,根本不用怕他。
退一万步讲,当时火局手中还有我和碌碡作为人质。就算文雀向他出手,他通过对讲机一句话就能将我们干掉。有人质在手,就是火局最大的优势。
就这样,他们先后过了河之后,文雀就不见了。火局见自己已经不再需要文雀的帮助,大可以干掉文雀,于是便拿出手枪,准备击杀文雀。文雀因为身上有伤,过桥时又耗费了过多的体力,走得没有火局快。
火局经过几番寻找,便找到了文雀留下的痕迹,那就是伤口留下的血迹滴在地上。火局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知道这血迹必定是文雀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从而从中取事。
火局注意留意这些细节,看破了文雀留下的多处障眼法,导致文雀没有机会反击,只能继续前进。火局杀意正浓,也就继续追击,果然在美妇人那个机关旁边发现了文雀的身影。他虽然对那个女人感到以外,但还是举起枪来。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那美妇人正好脱下衣服,发现火局之后,对他搔首弄姿。这一下,火局便着了道,霎时间被迷惑住,向着旁边的壕沟走去。就在走到文雀身边时,看似被迷惑住的文雀却突然暴起,将火局的手枪以及对讲机夺了过去,一股脑投进了沟壑里去。
火局此时也猛醒过来,知道是中了机关,见丢了手枪,便抽出匕首和文雀搏斗。文雀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没有能力跟他战斗。只能将他掀翻在地,向着雷水仙阙行进。火局也管不得许多,爬起身来猛追过去。
文雀气力不加,肯定是跑不过火局的,最后在园林中的台阶上被火局追上。火局发起狠来,在文雀腰眼上捅了一刀,顿时鲜血透过棉衣,滴落在地上。这一刀让文雀完全失去了力气,火局见状便再要补上一刀。
但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啼哭传来,正在酣战的两人听后都是一惊。火局因为过于全神贯注,浑身一抖被文雀抓到了空隙,趁着火局魂不守舍的空当,将火局踢翻在地,带着刀伤继续向前跑。
火局马上反应过来,继续向文雀追去,还没走几步,忽然一个绿色的影子猛然向他胸前袭来,这东西力气极大,接触火局的瞬间,坚硬如铁的五指就插入了他的左胸,顿时血流如注。火局来不及反应,只是吃痛嗷嗷大叫。
那东西见了血,更加疯狂,两只手扒着伤口凑过头去,就要喝血吃肉。火局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知道性命危在旦夕,立即挥舞匕首,也不分什么地方,只顾着乱刺。那怪物被划了几刀,知道害怕,便慌忙从火局身上跳下,一溜烟跑到黑暗中。
火局惊魂未定地用手电去找,一看之下便记起来这东西叫做“奚婴”。所谓奚婴,就是怨气缠身的婴儿。在太古时代,人们不甚开化,讲究用童男童女活祭,当时的萨满巫师精通巫蛊之术,便用诡异的法门将祭品进行处理。
一般情况下,祭祀都有自己独到的配药法门,利用各种草药和矿物制作独家秘方,叫做“天露”。凡祭祀前夜,须取一口大缸,在其中注入半缸天露,将童男童女用药麻翻,掩住双目,以鱼肠绳绑缚,摆成跪拜姿势。
然后,将童男童女浸入大缸之中,添加天露直至没过祭品双眉,任由“天露”灌进祭品七窍,但不能致死,须留有一口气在。之后等六个时辰,祭品便完全成型,称为“活馔”。意思是献给上天的食物,表达对神明的崇敬之情。
虽然这种技术在西周以前就已经成熟,但是凡事总会出差错。如果在操作过程中,祭品淹死在天露中,喉咙中的尸气凝集,不能散出,就会发生尸变。尸变后的祭品因为吸收了天露的灵气,便会生出各种异象,比如力大无穷,比如金刚不坏。
因为祭品多为婴儿,这种古怪的行尸便被称为“奚婴”。一旦出现奚婴,必须及时诛杀,防止其继续吸收天露精华,形成怨灵。因为天露的成分各有不同,奚婴的能力也就不一样,诛杀的办法也是千变万化。
总的来说,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蘸了父精母血的铁锥,穿透奚婴的心脏,是为还父精,还母血,两不相欠,方能让其元灵归位。
当时火局一想到这些,心下茫然无所适从。眼前这个墨绿的东西,那必然是“奚婴”了,而且从它的行为举止来看,颇具逻辑性,如此看来还是个形成怨灵的“奚婴”。火局连这个东西是谁都不清楚,更别提找什么父精母血了。
就在这时,火局想起了钱包里的工作证。工作证上边是有国徽的,国徽代表国运,若是国祚昌盛,万恶不侵。火局便马上把工作证拿了出来,亮出里边的国徽。那“奚婴”一见到国徽,一声尖叫,转身就跑掉了。
火局逼走了奚婴,便想起文雀的事情来,虽然胸口被捅了个大窟窿,他还自认为应该打得过文雀,于是便沿着白石子路继续追击。果然,这么长时间,文雀并没有走多远,而且步履维艰,踉踉跄跄。
火局杀心更浓,想要尽快结果文雀,便跑了起来。但是没跑两步,他一阵咳嗽,一口血喷在地上,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肺已经被奚婴重创,也是身受重伤,但是他看见前方的文雀不停地摔倒,又觉得自己可以干掉他,于是继续向前追赶。
两个人一前一后,东倒西歪,步履蹒跚地前行,最终文雀走到了太极圈中,一下子扑到在地,再也没动静了。火局一见文雀倒下,心中大喜过望,近走几步靠近文雀,顾不上喘气,举刀便刺向文雀后心。
正当火局的手臂挥舞一半的时候,地上的文雀突然暴起,一个老树盘根便将他撂倒在地,翻过身来便夺了他的匕首。火局还要挣扎,但是文雀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在自己的脸上,火局避之不及,重重挨了几拳,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心知文雀没有杀死他,只是将他禁锢住,堵住了嘴,还将工作证挂在他胸前,显然文雀是想抓活的。自那以后,他便一直被拷在仙鹤塑像上,直到被我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