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悲从心来,眼泪就差点出来了。陶国义反而豁达,他止住陈硕,轻声道:“别让他们看出来,被他们知道了,就落下把柄了。”
陈硕点头,强抑住哀意,:“您放心,就算龙潭虎穴,我也陪您闯进去。”
陶国义笑道:“也没这么夸张,这是最后一个了,之前去过的几个,虽说也有些危险,但并不致命,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蹦乱跳的,不然的话,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跟来冒险。而且那个马爷,他的身手和见识相当了得,很多次,都是仰仗他的人才得以继续下去,想来这次也不会差。”
陶国义说到这里,眼神中略有忧色,似乎在担心什么,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他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老远金老三就看见了,他在那大喊:“老爷子,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啊?这太阳都要下山了啊!”
陈硕低声骂道:“催命鬼一样,催催催。”
陶国义笑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既然下好了决心,就别再耽搁了。”说着向那边挥了挥手,就和陈硕一起回去集合。
众人见他们回来,也没多话,利索的收拾停当,继续出发。
一行六人闷头赶路,约莫走了两个多小时的样子,山路变得难走起来,很多时候甚至都不能说是有路,众人手脚并用,倒还能对付。
陶国义年纪最大,开始支持不住了,陈硕赶紧扶住他胳膊。陶国义边喘边说:“不打紧的,也就这段难点,后面相对会好走些。”
边上马爷的年轻伙计问道:“我说老爷子,咱们这算出了景区了吧。”
陶国义回道:“不错,这已经进入五岭山脉群了。这片地方没有之前那样的景点集群,所以没有参与开发。但这地方属于保护区,我们得再深入一些地方,才能避开巡山的人,不然总有点麻烦。”
那个胸口有道疤的,是金老三的手下,叫刀疤刘,这人一脸匪气,闻言冷哼道:“碰上了,算他们倒霉。”
见陶国义和陈硕听了都脸色不好看,金老三赶紧出来打圆场:“他是说着玩的啦,我们合作这么多次啦,老爷子你也知道我们主要是求财而已啦。”完了回头给了刀疤刘一下,骂道:“你个烂仔,不长记性,就知道打打杀杀,少给我惹麻烦。”
接下来的路愈发的难以识别,估计只有巡山的人才会偶尔走过。但好再也不像前面的山石路一样陡峭,地势变得缓和起来,果然像陶国义说的,路变得好像走了起来。
马爷啧了一声道:“不能直接走现成的路。”说着从自己背包里抽出一把砍刀丢给自己的年轻伙计,“皮包,在前面开路。”
年轻伙计皮包伸手接住砍刀,手腕一抖,挽出一片刀花来,“啧啧,大马士革砍刀,好刀。”
陈硕看着那刀花眼神一亮,年轻小伙子总是羡慕有好身手的人,转而嘴里嘀咕:“妈的,这些人就没一个正经名字的。”
皮包挥舞砍刀在前面开路,只见刀光闪烁,杂草纷飞。这叫打草惊蛇,山里人走路怕踩着蛇,通常在杂草密布处就用木棍先一步抽打乱草,把蛇给惊走,以免被咬到。现在皮包是以刀代棍,估计是新得了好刀,正玩的过瘾。
众人一路前行,渐渐深入,草木也越来越茂密,因为不时要在树丛中清出道路,对皮包的体力消耗很大,他的刀势也变的沉重起来,进度开始变慢,刀疤刘就上去替换了他。
有刀疤刘这个生力军加入,一行人的进度又再次加快,又前行了约一个小时,居然越走越轻松,密林中仿佛又有了一条无形的道路,大家虽觉得有点古怪,但此刻太阳已经下了山,天色将晚,都想趁这会好走的时候多赶点路,也就没有多想。
刀疤刘走在最前面,现在不需要他做砍树的工作,因此他走的非常快,就听到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裂掉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的刺耳。接着就是刀疤刘的臭骂:“****,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众人急忙上前去,就见刀疤刘一脚上全是黏糊糊的黄白色的东西,他拿脚在草皮上蹭来蹭去,青绿的草汁和那东西混合在一起就更恶心了。
只见草丛里二十多个圆圆的卵,和鸡蛋差不多大,刀疤刘一脚下去,踩烂了七八个,蛋黄伴着碎蛋壳流了一地。
皮包心思活泛,见状就乐了,“嘿,这晚饭可有着落了。”这一天光吃压缩饼干,嘴巴也确实乏味,想着香喷喷的煎蛋,陈硕也不由的吞口水,就上去帮着收拾。
马爷蹲下身子,用手在四周扒拉了一圈,又拿手指戳了戳地面,放鼻子前一闻,脸色变了变。
陶国义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劲?”
马爷摇了摇头:“这好像是条蛇道,有点像毒龙道,又像是大龙道?而且,啧!”他满脸疑惑,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陶国义追问:“而且什么?”
“怕是有好几百年了,真是古怪。”
陈硕听了心里暗自发笑,这人可真是会装,就这么一闻也能知道几百年前的事,这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没想到陶国义却好像很相信他的判断,皱着眉头认真考虑,马爷问他:“陶老爷子,你见多识广,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体型非常大的毒蛇?”
“非常大?你说的具体点。”
“恐怕有人身一般粗,大约二十米长?”马爷比划道。
“没有。”陶国义断然道,“我们所处的地方就是最大毒蛇的老家了,莽山烙铁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毒蛇之一,成蛇的体长一般也就两米,最多不过三米。而且现今发现最大的蛇是一条森蚺,不过也只有十四米,但森蚺是蟒蛇,并没有毒性。毒蛇是不可能长到那么大的体型的。”
“或许是我看错了,而且就算真的曾经有这么一条巨蛇,那也有几百年没到过这了,这么长时间,也许早就死了。”马爷下了结论,挥手示意众人出发,“天色也不早了,继续走,找个地方扎营。”
众人继续出发,又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一块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时,马爷四下观察了一会,决定就在这过夜。
陈硕早就累的够呛,一听这话,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皮包笑话他:“我说这位小哥,你长的白面书生一样的,干吗跟着来遭这罪啊!”
陈硕一噎,皮包这话倒也没说错。他身子高瘦,皮肤白皙,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还戴着副近视眼镜,平时多在故纸堆和电脑前做功课,少有的几次野外发掘工作也不需要他参与强体力作业,顶多拿把小刷子给出土文物去去灰土什么的,的确是缺少锻炼,不负白面书生的名头。但这会实在懒得动,也没精神计较皮包的打趣,就看着他在那收拾东西。
皮包和刀疤刘一起出去捡了些枯枝烂叶回来,打碎了两块固体燃料撒在上面,用火引着了,半人高的火苗窜了上来,驱赶大山夜晚的凉气。几人都凑过去,围坐在火堆边上。
火烧了一会,地上积下了一层碳灰,皮包扒拉着灰烬,把捡到的蛋都埋进篝火下面的碳灰里,又盖上新的材火,其他人也都开始整理睡袋,取出食物和饮水。
等到那蛋烤熟,陈硕已经昏昏欲睡,也没什么胃口再吃,倒进睡袋里先自睡了,其他人看他这样子,知道这小子怕是累的够呛,在安排守夜的时候就把他和陶国义安排在最后一班。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陈硕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推搡他,但他实在太累,不想睁眼,也就没有理会,不想那人越推越来劲,终于被搅扰的怒意压过了继续睡觉的欲望,他睁开眼睛,发现推他的人是自己的导师陶国义。
陶国义见他醒了,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陈硕奇怪,什么事啊!接着就发现其他人也都醒着,一个个屏气凝神的样子,半侧着脑袋,好像在倾听着什么。
陈硕这才意识到,好像发生了某种不好的情况,他伸手搓了一把脸,让自己的尽快清醒过来,接着也学大家的样子竖起了耳朵,把精神集中起来,仔细的听。
开始什么也听不到,但很快,就有一些很细琐的唰唰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的草丛里爬行,数量还挺多,还伴随着断断续续却带着一些让人心里发麻的嘶嘶声。
几个人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陈硕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皮包已经将那把大马士革的砍刀握在了手里,而那个马爷手里也握着个家伙,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很是奇特。但陈硕好歹是学考古的,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把唐代的斩马刀,而且好像不是仿制品,乃是一柄真正的古刀。
这时候气氛非常压抑,陈硕被搞得快要发疯了,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的阅历和身手,在众人里面是垫底的,怎么也轮不上他打前锋。
可他不敢不代表别人也不敢,就见刀疤刘噌的站起身来,嘴里骂道:“他娘的,大爷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只要是活的,老子就敢抓它回来下酒。”这人本就是个混黑道的,抢地盘追债,要么砍人,要么被人砍,半辈子刀光剑影,身上刀疤都好几条。这些刀疤不光是黑道生活的记录,也是他的名声所在,他的外号也是这么来的。
刀疤刘翻出手电,一手从篝火堆里抽出根燃着的木头,慢慢的向草丛深处探去。没想到他只前进了二十米不到,忽然就怪叫一声,连滚带爬的窜了回来,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大叫:“蛇,蛇,好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