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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蓝妮追求精神独立的高傲公主(2)

1947年初,上海滩许多小报竞相报道所谓的“孙科玫瑰别墅纠纷案”。经过媒体一番添油加醋的炒作,使得原本是一桩普通的房屋纠纷诉讼案,因为将孙科和蓝妮牵涉在里面,而闹得满城风雨。

一九四一年八月,商人支福元以妻子戴芍如的名义,向蓝妮租住玫瑰别墅四号。蓝妮按惯例向支福元收取了“钥匙费”旧法币六千元,每月房租商定为一千六百元。这在当时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蓝妮在收到“钥匙费”后,向支福元开具了一张英文收据,注明租赁期为一年,期满后可续租一年,实际上租期为两年。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伪当局开始发行伪储备券,并以一对二的比率兑换旧法币。支福元租赁的房屋原定每月房租一千六百元,折合伪储备券为八百元。而伪储备券信用差,一再贬值,蓝妮所受的损失可想而知。

在租期满一年时,蓝妮心想,如支福元再按原价续租,自己损失更大;不如先将房屋收回,待日后有机会再行出租。她请支福元搬迁,理由是房东需要把房子收回自用。支福元认为,自己还有一年的租期,怎能说搬就搬呢?蓝妮见支福元不肯搬迁,遂请伪沪西警察局科长、日本人大谷初市出面帮忙。岂料支福元亦非等闲之辈,他请来早年留学日本时的老师、时任汪伪上海市财政局顾问的喜多助阵。由于喜多的插手,蓝妮的收房计划成为泡影。

日本投降后,军统头子戴笠借他在上海查办逮捕汉奸、查抄逆产之际,认定蓝妮在抗战期间居住上海时,曾与汪伪上层人士交往过密,戴笠为人阴险素来有仇必报,他与孙科不合故假公济私,以“汉奸嫌疑”将蓝妮关进监狱。蓝妮从未担任过伪职,谈不上当汉奸,孙科知道后,立即去找蒋介石求情,并说:“蓝妮怎么可能是汉奸,如果她有任何问题,我这个行政院院长不用干下去了。”蒋介石一看这架势,知道如果不立即放蓝妮,孙科定会辞职,于是连忙批示军统局立即释放蓝妮。被押三个多月的蓝妮回到家,大放鞭炮以示庆贺。

1946年夏天,蓝妮在出狱不久,女儿孙穗芬又遭绑架。绑匪开口30万美金,经过一番讨价,最后讲定10万美金的赎金。当时,国民政府已于5月还都南京,蓝妮马上打长途电话向孙科告知事情经过,孙科要其报警,蓝妮生怕歹徒伤害女儿不愿声张。为了筹集这笔巨款,蓝妮打电话给上海地政局局长祝平,要他把复兴西路玫瑰别墅的七幢房子单据(旧时买地的一张凭证),立即改成正式的房契,然后抵押给银行,才凑得10万美元,终于将女儿救了回来。绑匪吴永吉、宋玉树二人系蓝妮的朋友,吴永吉是上海久大银行经理,此人嗜赌如命,整个家产几乎被他输光。宋玉树也是开银行的,由于那时上海的金融业不景气,他的银行因此停业关门,为此两人狼狈为奸,密谋策划绑架了孙穗芬。

1946年蓝妮出狱后,请孙科出面,逼房客支福元迁让房屋。在她看来,由孙科直接出面,哪有不胜之理。支福元深感蓝妮此次志在必得,便以退为进,对蓝妮言明:自己在海格路(今华山路)也有一所房子,现被房客李某占据,只要自己收回那所房屋,玫瑰别墅四号一定归还给你。不久,支福元将李某告上法庭,要李某赶快将所住房屋归还给自己。他还以孙院长、蓝妮屡屡要收回玫瑰别墅四号,自己将无处容身为诉讼理由,并请法庭传蓝妮作证。

各小报马上报道了这一案件的审理情况。但在老百姓看来,堂堂立法院院长卷入房屋纠纷诉讼案,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孙科感到十分难堪,不得不在报上刊登启事说:孙院长除自己住宅外,在上海别无房地产,所传房屋纠纷一事与他无关,这样的结果正是支福元希望看到的。迫于舆论压力,蓝妮收回自己房屋的努力又一次功亏一篑。直到上海解放后,支福元在收回自己的海格路住房后,才搬了家,将蓝妮的房子交给了军管会房产管理处。

在国民党政府决定迁都四川重庆后,蓝妮随孙科前往云遮雾绕的山城。当时,周恩来、邓颖超、董必武等中共要人住在重庆曾家岩八路军办事处,他们为了救亡活动,广泛地与社会各界人士交往。蓝妮就在这时和邓颖超相识了。

上世纪四十年代,孙科原配陈夫人来到重庆,蓝妮回到了日伪占领下的上海,和女儿孙穗芬团聚。

“女作家聚谈会”便是蓝妮在繁忙的商务之余抽时间参加的。蓝妮与在座的女作家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她做地皮生意,身价百万。而张爱玲、苏青等人却是辛苦作文的职业女作家。无法想像张、苏等人是以何种目光打量突兀出现在女作家中间的社交明星。无疑,蓝妮是张爱玲所谓的“以美的容貌悦人”的代表,而她们却是“以美的思想悦人”。

蓝妮置身女作家中或许也感到窘促吧。随着话题的渐渐深入,女作家们个个伶牙俐齿,谈锋甚健,而蓝妮似乎只有嗑瓜子的份了。

1944年《新中国报社》举办的“女作家聚谈会”,出席者皆是孤岛上海最走红的女作家,张爱玲、苏青都在座。蓝业珍出席了茶话会,也有几句不错的隽语。

主持人鲁风这样介绍她:“蓝女士不但爱好文学,她的一生便是一部很好的长篇小说,如果有人写出来,必然是一部巨着。”

蓝妮接话说:“我想作家是以笔来创造世界的,我则以生活来创造世界。”蓝妮的风采可以想见。

以后举行的茶话会上,便不见蓝妮的身影。

1948年4月,蒋介石被国民大会选举为总统。而副总统的选举却成为各派系争夺的焦点。蒋介石极力鼓动孙科竞选副总统。为帮助孙科竞选成功,蓝妮充分施展出众的交际才能,积极为其四处拉票。蓝家与“云南王”龙云是世交,龙云称蓝妮为世侄女。凭着跟龙云的特殊关系,蓝妮极力拉拢滇系,在家设宴招待云南省主席卢汉、昆明市长裴成藩等人,请其帮助孙科竞选。当时,蓝妮和许多人都认为,孙科有蒋介石做后台,稳操胜券。然而,就在第一轮竞选的节骨眼儿上,发生了一件导致孙科功败垂成的所谓“蓝妮事件”。

那是4月23日上午,国民大会举行全体会议,正式投票选举副总统。二千多名国大代表进入会场后,都看到自己的座位面前放着一份当天的《救国日报》。原来,这一天的《救国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内容与蓝妮、孙科有关,大致内容是说抗战胜利后,国民党的中央信托局在上海没收了蓝妮的一批德国进口的颜料,作为敌伪财产处理。可是孙科致函国民大会秘书长洪兰友,说这些颜料为“敝眷”蓝妮所有,要求发还。洪兰友就写信给中央信托局局长吴任沧,说蓝妮是孙院长(立法院)的夫人,要吴看在孙院长的面上,将颜料发还她……《救国日报》报道了孙科和蓝妮的事件后,在副总统选举的第一轮中,孙科就落后了。4月29日,经过四轮选举,最后李宗仁当选为国民政府副总统。

这事件不仅使孙科落选,而且导致了蓝妮和孙科分手。据说,当时孙科为了能竞选上副总统,面对政敌利用《救国日报》所做的大肆诋毁,不仅未替蓝妮公开辩解,相反,还为洗清自己搞了一些小动作,导致两人劳燕分飞。两人结束近13年的夫妻生活,蓝妮携女赴香港,在雪厂街开办了一家大隆金号,从事K金的买卖炒作。七十年代初,孙科去世,在美的蓝妮没有赶去见最后一面。

五、落叶也需归根1982年秋,中共中央统战部盛邀蓝妮母女回祖国观光。9月18日,她登上飞机,穿过太平洋,回到了自己的祖国,三十多年回乡梦,终于实现了,在首都机场,虽然已是晚上,但踏上这生养自己的故土,70高龄的蓝妮脸上泛起了少有的光泽。

回国后,法学博士吴凯声也跟蓝妮见过面,他说:“39年已过去,这位孙夫人又重返上海,风采依旧,虽然年逾古稀,却依然精神矍铄。”

当年,蓝妮离婚就是请吴凯声先生代理的,离完婚后,吴先生出于同情曾问她:“你离婚后怎么打算?”她坦率地回答:“我身上现在还有几百块钱,用完以后,就去投黄浦江。”可见蓝妮的性情是多么的刚强,她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这种坚韧。

蓝妮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她说:“本来我不想回来。邓大姐(颖超)对我女儿说:‘请你妈妈回来嘛!’我就回来了。回来一看,上海还是这个样子。”

晚年身在美国旧金山的蓝妮生活得很幸福,儿孙满堂。儿子李振亚,是沃伦市美国投资公司大老板,百万富翁。次女李萱,丈夫戴维斯,曾任美国代理驻韩大使。三女儿李华,丈夫陈家博(国民党老外交官陈介之子),曾任台湾当局驻旧金山领事。最小的女儿孙穗芬,曾任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商务领事。儿女都非常孝顺,但她依然牵挂着祖国,她还对吴凯声讲一个趣事,说:“你不要看我这个老太婆,没有啥了不起,实际上我才不光是个女人哩!前些年,台湾当局可以让孙科回台湾,硬是不准我跨进台湾一步,连过个境也不许!”

蓝妮出言吐语,豪迈爽直。最让她难忘的莫过于她和女儿去中南海拜会她敬仰的邓颖超大姐。那天,邓颖超一见蓝妮,就亲切地称呼她为“孙太太”,令她激动万分。

之后蓝妮又受到杨静仁、康克清等人的接见。中央统战部专门设宴招待她们母女,并发文给她们即将访问的省、市,希望各地悉心照顾这两位特殊的客人。10月1日,蓝妮母女又应邀出席了国庆大典。

10月2日,蓝妮来到了久违的上海。她看到改革开放后各地工农业生产的繁荣景象,看到保护完好的名胜古迹,她动情地说:“百闻不如一见。我是老上海,但现在有的地方,我已不认识了。

访问的时间结束了。蓝妮一步三回头,登上飞机,依依不舍地告别亲朋好友。一回到美国,蓝妮就迫不及待地给邓颖超写了一封信,她吐露了自己对故土的深深怀念,并明确提出回国定居的要求。

1986年,是孙中山先生诞辰120周年,邓颖超向蓝妮郑重发出邀请,请她和女儿孙穗芬回国参加孙中山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同时请她永远留下来。收到这样一个邀请,蓝妮高兴极了。

从此,蓝妮叶落归根,定居于上海,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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