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宫廷中的“另类”格格
曾经有一部电视剧《还珠格格》热播,很多人都被剧中古灵精怪的小燕子所吸引了,她乖张的行为、跳跃的思维,无不让电视机前的观众大呼看得过瘾,接下来我们要说的奇女子,同样也是宫廷中的“另类”格格。不过和小燕子不同的是,这个格格的另类之处,就在于她自身的西方色彩,她就是德龄公主。
德龄是清末外交官裕庚的女儿,满州正白旗人,母亲是法国人。
德龄兄妹5人,大哥早逝,二哥勋龄是惟一一位给慈禧太后照过相的摄影师,她排行第三,四弟馨龄曾在万寿山轮船处工作,后英年早逝,老五容龄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芭蕾舞演员,解放后为中央文史馆馆员。
德龄1886年出生于武昌,后随父在荆州、沙市度过了童年及青少年时代,当时裕庚正主持沙市的厘税报关,兼办洋务、教案。1895年春天,时任广东省惠、潮、嘉道道员的裕庚以四品京堂衔调任清廷出任日本国大臣,3年后回国,以太仆寺少卿衔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办事,第二年出任驻法大臣。
裕庚出使国外后子女均随行,当时的德龄与容龄都还不足20岁,在日本期间,德龄学习了日文、英文、日本插花和日本舞蹈,到法国后又与五妹容龄一道受到世界现代舞之母依沙多拉·邓肯的亲授,学习了3年自由舞蹈,成了邓肯的亲传弟子。此间德龄还学习了法语、音乐和芭蕾,并曾在巴黎舞台上主演《水仙女》和《奥菲莉亚》,受到巴黎社交界的赞誉。
1902年冬,裕庚任满归国,被赏给太仆寺卿衔,留京养病。17岁的德龄也随父回到北京。6年的国外生活,使德龄这样一个东方女子具有了开阔的视野和渊博的学识。此时的慈禧已被外国人的兵舰、大炮吓破了胆,急欲讨好各国使节和他们的夫人,她从庆亲王那里得知裕庚的女儿通晓外文及西方礼仪,便下旨召裕庚太太带女入宫觐见。
德龄和容龄因其活泼天真的性格、娴熟的社交能力而受到慈禧的青睐。
为了进一步了解西方,同时也便于与西方国家驻华使节和夫人们接触交往,慈禧便将姐妹俩一并留在身边做了翻译,德龄和容龄由此成为皇太后身边的紫禁城女官。
她们第一次走进紫禁城的时候,是在1903年初,裕庚一家回到北京,3月2日慈禧太后就在颐和园接见了裕庚的太太和她的两个女儿。宫廷里的极度奢华和老佛爷的不怒自威让这一家人感到危机四伏,心有余悸。
那一天见到慈禧之前,这个老佛爷就把皇太后的谱已经摆得足足的了。先是叫宫女太监迎,然后让皇后迎,人还没出来,就赐了不少的礼物。金玉戒指一人三枚,大盘子里的玉坠随便拿。
慈禧说:“裕太太你真行啊,把两个姑娘调理得仙女儿似的,还这么守规矩,懂礼貌,你就不怕我把她们俩留下来吗?”
裕太太一听,心里就突突地跳起来,她祈祷着,慈禧说的这话千万是句玩笑话。因为她太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了。而且慈禧这个人喜怒无常,但裕太太表面上不露声色,而是陪着笑脸说:“果真如此,那是她俩的造化。”
慈禧太后道:“呵呵,到底是咱大清国的公使夫人,真有气派。
难道你没听说,我连亲生儿子都容不下,你就舍得把这一对姐妹花放这不怕我给糟践了?”
裕太太一个劲儿地打着哈哈,心里面却不断地发紧。果然这次接见之后没几天,慈禧太后就将这德龄封为了御前一等女官。那时德龄才十七岁。
二、和慈禧的二三事
慈禧是一个非常严谨、敏感的女人,坊间流传为她梳头的宫女不小心让她看到脱落的白发,就被杖打致死,可是对德龄公主,她却由始至终都格外信任。
有一天,美国驻华公使夫人向慈禧推荐美国一位女画家卡尔进宫为慈禧画像,这是慈禧的第一张油画像,当时准备送往美国圣路易做陈列品,慈禧亲自选择吉利的日子开工,她拿着黄历翻了很久。最后慈禧将吉时就定在了晚上七点,要知道那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人家油画家不可能在那个时辰画像的,可是这一切,又怎么跟说一不二的慈禧说呢?
德龄很是为难,她在书中写到:“最后她只得硬着头皮跟慈禧加以解释。果然,慈禧大骂西方画家无能。后来慈禧担心真的画不好,有损自己的形象,这才最终将时间选在了闰五月二十日上午十时开始画像。”
有了开始的不爽,慈禧就很少理会画家卡尔,偶尔高兴了才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有一天,慈禧顺口问卡尔:“你是属什么的呀?”
卡尔想了半天才答道:“我是狮子座的。”
听了卡尔的回答这慈禧很诧异,她心想这十二属相当中哪有狮子呀。
德龄只好给慈禧太后解释,说人家西方不讲生肖属相,人家讲的是星座。这个热心的卡尔居然表示要为慈禧推算一下星座。当得知了慈禧的生日之后,卡尔就换算了半天,最后犹豫地说老太后好像是天蝎座的。
德龄一听,心就咯噔一下子沉了下去。因为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蝎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这慈禧是一点点难听的话都听不进去。
果然,慈禧冷笑着说:“闹了半天我是属蝎子的。得了,德龄,送我回寝宫去。”说着话阴沉着脸扬长而去。
德龄紧跟着慈禧就走了出去,心里砰砰砰地紧张极了。一晚上她都没有睡觉,眼前总是浮现下人冒犯了慈禧的种种厄运。直到第二天,当慈禧又回到卡尔面前继续接受画画时,德龄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就是在这样的疙疙瘩瘩中慈禧的这幅油画像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得以完成。后来慈禧就专门派亲王溥伦护送这张画像去美国展出。
要说慈禧凡事都要人下跪的规矩闹出的笑话多着呢。德龄看到宫里长年累月地停着一辆敞篷的汽车,她就问当差的老人:“这车为什么没人开呀?”原来1902年袁世凯从香港买了中国这第一辆汽车就献给了慈禧,从此一有时间慈禧便在皇宫当中坐着汽车兜风为乐。可是没过几天,李莲英觉着这开车的奴才整天坐在太后的前面有失体统,于是他就命令司机“你给我跪着开”。这司机只好照办了。可是这跪着开没法刹车,所以这车就开的很慢。这天,慈禧坐汽车的时候发现这个司机跪着开车,她心里特别的舒心,可是当她看到司机把车开得很慢时又以为司机不好好开,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司机只好说:“这车坏了。”后来司机一寻思,这日子久了还不露馅啊!于是有一天晚上他就携家带口地逃离了京城。打那之后,这汽车就成了摆设了。
除此之外,德龄公主总是快乐的,可以说她像窗口,让慈禧看到宫墙外的另一个世界。她饶有兴致地让德龄穿着西方的礼服,跳起华尔兹,自己也兴致勃勃地换下花盆底,穿起高跟鞋。这时的她,对德龄充满爱怜和疼爱,像一个祖母疼爱自己的孙女。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德龄还是要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的言行会招来慈禧的不满。
三、对光绪帝的同情
德龄进宫的时候,年纪还比较小,正是喜欢玩闹的时候,所以那一段时间,很多人都能在皇宫中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德龄公主在宫内无拘无束撒着欢乱跑,而且见什么动什么。一次她竟然不顾跟随太监的阻拦,溜进太和殿不说,还非要在皇上的宝座上坐一坐。
此时光绪皇帝处境虽有一点改善,但一举一动仍受到李莲英手下心腹太监的严密监视,朝野之事根本无权过问,心上人珍妃已死,姐姐瑾妃也成了后党派仇视的对象,根本同光绪皇上见不了面。皇后隆裕对他又是冷若冰霜理也不理。光绪皇帝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拖着个心情忧郁的病弱之躯,苟延岁月。
这时,年轻貌美,有着西欧妇女风度的德龄,闯入了光绪皇帝的眼帘。第一次她御前献艺,光绪皇帝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从戊戌政变后两年多来他的脸上头一次出现笑容。
这一切,李莲英看在眼里,德龄也看在眼里,她明白光绪皇帝的处境,便一步步慢慢接近光绪皇帝。她有心,光绪皇帝好像也有意,每次在宫内见到她,苍白的脸上总浮现出笑容。他这两年胃口一直不好,多么好吃的山珍海味放在面前也唤不起万岁爷的食欲,每天强吃的几口饭如同咽药。但只要德龄一给他送太后赏赐给他的食物,哪怕是太后故意挑的他最不喜欢吃的食物,他也吃得津津有味。这样一能吃东西,一来二去,三个月下来,光绪皇帝的身体可大变样了,苍白的脸庞渐渐有了血色,身子骨也慢慢硬朗起来,走路、说话也全有了精神。
这一下,李莲英可紧张起来了,太后已年近古稀,光绪皇帝身体眼瞧着一天强似一天,万一太后走在光绪皇帝前边,能有他们好果子吃吗?光绪皇帝非得为自己、为六君子、为珍妃报仇不可,非得把他们一伙装进囚车送上菜市口,也用刑部大堂刀架上插着的用了一百多年、杀人无数的那把大钝刀。想到这些板上钉钉的后果,李莲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
李莲英开始在太后面前以德龄不听管束,在宫内乱跑,她母亲爱摊小便宜儿,偷拿宫内东西为由向太后进谗言。可太后的回答却是李莲英万万料想不到的:“德龄年轻,孩子家乱跑算什么。她母亲不开眼,拿走那点小东西值几个钱,让她由着性拿,她还能把太和殿搬走,再者说,她再能偷,毕竟是个外贼,人生地不熟,她怎样偷也偷不过家贼吧。”李莲英一听太后这话,吓得屁股沟流汗,一缩脖子退了下去,太后说的“家贼”正是他手下的心腹太监呀,李莲英指使手下心腹太监盗卖宫内珍宝已达到有恃无恐、明目张胆的地步,太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今天太后一点,可把李莲英吓个半死。
很多人都会误解,认为德龄公主是对光绪帝有男女之爱,实则不是,她很同情光绪,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在皇宫中,德龄看到卑躬屈膝的宫女太监,看到妃嫔间的相互倾轧,看到光绪的忧郁软弱,看到笼罩着整个皇宫的沉重与压抑,德龄就像山林中的飞鸟,进入了巨大的牢笼。她感觉到,自己的思想与行为仿佛与周围的人和事格格不入,如果说,一开始她进宫,像一股清流给皇家带来了新意,那么长时间的居住在宫中,她开明的思想、自由的品质与周围浓重的阶级思想和整个腐朽的世界,俨然对立起来。
当慈禧对她的新奇逐渐消失时,她的个性让慈禧不禁怀疑,她是一个来自外界的挑衅者和叛逆者,对她的敌意逐渐替代了之前的信赖。偌大的皇宫,德龄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德龄终于知道,虽然出生于满清的皇族,可是,她离开这个古都太久了,自幼接触的西方文化,已经深入到她的血液,她的归来,只是短暂的停留。德龄的不快乐,不在于懂得太少,而是知道得太多。
当一个人懂得太多的时候,已经无法选择混沌的生活。如果德龄能够忘记法兰西的自由岁月,甘心回归王宫成为规矩听话的格格,那么,她不会那么痛苦。当她习惯了自由开明的环境后,又怎能后退回到封建礼教笼罩下的古老中国呢?
1905年3月,裕庚因病到上海就医,电召德龄赴沪。两年的宫廷生活,使德龄看清了宫廷冷漠、阴森、险恶的一面,德龄向慈禧请求去上海,获准后当即脱离宫廷。离开宫廷前,她为慈禧再跳一支华尔兹,当作临行的道别。悠扬的乐声中,德龄强忍眼中的泪水,迷糊的视线里,久久凝视着慈禧的面容,在不苟言笑的面容后她看到一个孤独的灵魂,尽管自己对眼前的老人有着依恋不舍,但她的善变与喜怒无常还是让德龄望而却步。
后来德龄在书中回忆:“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伤感,我相信这不是我的幻觉,在这样的离情别绪中,我跳完在古都的最后华尔兹。”
德龄后来辗转去了美国,和一位美国人结婚成家。在美国,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巧秀美的东方女子,曾是中国的格格。而德龄也享受着平凡简单的生活,虽然偶尔还会回想起在古都皇宫的日日夜夜和最后的华尔兹。
四、美国着名作家
有很多关于德龄的传文,说她冒用公主之名欺骗那些向往东方文化的洋人,依靠兜售慈禧隐私为生,其实德龄并非真正的公主,她本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公主,但她跟妹妹容龄确实被慈禧封为郡主。
之所以被叫为“公主”,缘于她在美国出版的第一部着作《紫禁城两年》,当时她是用英文写成的,于1911年清王朝终结时出版,署名PrincessDerling,书一出版,就立即引起西方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广泛关注,据说辜鸿铭还曾欣然为之撰写过英文书评,大为赞赏。
根据英文Princess的意思,读者理所当然也理解为德龄是公主了。
据了解,慈禧七十岁万寿节期间,的确曾懿封德龄、容龄为郡主,即和硕格格,但英语中无公主和郡主之分,一律都叫做Princess,于是,误会也就这样产生了。
翻译家秦瘦鸥先生介绍德龄时曾说:“其实,不但照中国的习惯,已经覆亡的一朝所颁给的种种头衔都得一律作废,便是真要保留她在满清一朝所取得的封号的话,也只能称为德龄郡主,因为她和她的妹妹容龄女士(封山寿郡主)都不是努尔哈赤的嫡裔,根本没有晋封公主的可能性。”
德龄于1907年5月21日与美国驻沪领事馆副领事迪厄斯·怀特结婚。1915年,随夫赴美。
在美开始用英文撰写回忆录和纪实文学作品,披露了许多慈禧及清宫的生活情景和晚清政局见闻,都是第一手资料,很受西方读者欢迎,也具有丰富的历史价值。德龄用英文撰写的第一部回忆录《清宫二年记》,当年一出版即引起了西方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广泛关注。该书以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详述了1903年至1904年清廷宫禁内苑的生活实情,其中以大量的篇幅,描写了当时中国的最高女统治者慈禧太后的饮食起居、服饰装扮、言行举止和习性品格,刻画了慈禧鲜为人知的人性中的另一面,书中披露的许多资料都具有珍贵的历史价值。
之后,德龄先后用英文撰写了《御香飘渺录》、《瀛台泣血记》
等关于晚清宫廷生活的着作。德龄的这些作品,在海外拥有众多的读者,成为当时美国的着名作家之一。随后又被顾秋心、秦瘦鸥等译成中文,介绍到国内,有的曾在《申报》等国内一流大报上连载,影响很大。
中年后的德龄因爱子萨都斯早夭而与丈夫离异,她曾两次回国探亲搜集写作素材,还在国内演出了英语清宫戏,并亲自主演了慈禧。
抗战爆发后,宋庆龄在香港发起组织保卫中国同盟,发动海外华人、华侨一同抗日,她多次在美参加“中国之夜”及“一碗饭运动”等活动,支持祖国的抗战事业,表现了一个中国人应有的爱国热情。
1944年11月22日,德龄在加拿大不幸遭遇车祸而亡,当时重庆中央通讯社还专门为此发过一条电讯,其标题即为“德龄公主撞车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