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变得分外明亮,无数碎片在空中爆裂化成厚厚的尘埃弥漫在秦暮眼中,待到尘埃散去,秦暮终于看清了出现在他们眼里的是怎样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它长着一对巨大的触角,在头顶高高扬起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气势,粘稠的白色汁液不断往下滴着,而那些液体在地面上不断蔓延又成了那些还没有完全苏醒的妖魔之茧的养分,仿佛是生长素一样,助长了它们的生长速度。
巨大的风起了,空中都出飘散着的是那只新生妖魔翅膀上胜雪般洁白的羽毛,但牙姜知道,那些在漫天飘飞的羽毛,每一根都沾满了毒液,只要沾上一点就可以要人性命。
她发动力量将结界巩固起来,眼神里面是不言而喻的愁绪,而无殇看着眼前的东西,突然觉得心莫名的疼痛起来。
无殇紧闭着双眼,右手按压住心口,左手捏成一个拳头,猛然睁开的双眼之中是嗜血的冲动和愤恨。
“啊!”
牙姜和秦暮只听见一声呐喊,然后就看见无殇以一种难以预料的速度冲了出去,他们还来不及拉住她,就看着她的身影出现在了飘满白色羽毛的结界外面。
“不要!”牙姜大声唤她,“无殇,回来!”但那头的无殇却充耳不闻。她以一种凛然的姿势站在那里,胸口因为大口的呼吸而起伏不停。她眼神坚毅的盯着离她只有不到两米距离的那个新生妖魔,喃喃低语着:“你还要杀人吗?还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我的仇恨,我的仇恨不允许!”
无殇的眼中燃起火焰在片刻照亮了这个已经很是明亮的地域,让这片区域显得如同烈日当空一样。照出了那一年冬天她所经历的往事,那一段痛侧心扉的故事。
古藤老树,寒鸦残雪,在这样一片死寂之林里面,却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艰难跋涉着,飓风席卷而来,卷起疯狂的雪花狠狠打在他们已是苍白的脸上,硬生生刮出几道血口在瞬间凝结成痂,像是一朵绽放的火红色花朵开在茫茫雪山之巅一样,孤独而凄凉。
无殇跟在自己父母身后,她才十八岁,出落的十分水灵,但十多天的风餐露宿和饱经风霜却让她此时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
漫天风雪自天幕不断往下掉,无殇停了下来,她有些累了——其实不是有些,而是已经筋疲力尽了,连续的马不停蹄已经将她的力气全部消耗殆尽,她已经三天没有进一粒米了,腹中空空如也的感觉很难受。
她缓慢蹲下来,在地上抓起一把雪,张开嘴将雪吞咽进去。那一瞬间,冰冷的刺激在从她的嘴通过咽喉一直到达胃里。她用力咽了咽,紧蹙的眉头代表着她此时的痛苦和无奈。
但他们却不能停下来作片刻的歇息,因为传言这座雪山寄居着无数的妖魔,无数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怪物。所以他们必须在还没有遇见那些东西之前赶快逃离这座雪山出去,只要在天黑之前出去了就安全了,这是进山的那个时候住在山脚的那个佝偻老头给他们的忠告。虽然无殇不知道那老头说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但看着现在诡异无比的山林,她开始确信那人的话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她奇怪为什么他们走了许久天还是一片光亮,明明没有太阳,却一直是这样的明亮得可怕。难道是因为太过疲惫,所以才会觉得仿佛走了许久吗?可是明明身体的症结在潜意识里面感知到时间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昼夜的更替了?这太奇怪了?
无殇回头看着他们在身后留下的那些脚印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没了一点痕迹,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经过一样。雪,淹没了一切他们走过的证据,给了他们一个终结的命运。
又是一阵巨大的风雪卷来,无殇的破旧斗篷在风雪中高高扬起,雪渣打在她脸上,刺痛感袭来。她看到天空飘下来大片的雪花,像是片片羽毛一样的雪花在空中肆掠着,前方迷蒙一片,她已经看不清道路了——虽然他们一直没有找到过路在哪里,一直都是靠着走在前方的那个村落里的年老巫师的带领在前行着,但现在,可能那个德高望重的巫师也一样无法再前行了。
无殇扯过斗篷将自己罩在里面,连脑袋都全部覆盖。瞬间觉得是一片黑暗,好像天黑。睡意袭来,她闭上了双眼倒在了雪地上面。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在冰天雪地里面冻得全身僵硬的她在睡意朦胧中感到了温热的液体在自己的身体下面缓慢流过。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用力扯开罩在脑袋上的斗篷,露出一双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只是因为奔波,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她看着头顶的天空,雪好像已经停了,但还是很冷。而且,仍然很想睡。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睡着了还真只是一时恍惚。而且,竟然没有人来拉她一把,就连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她觉得有些凄凉,脸上是冷冷的泪水。她很忧伤,莫名其妙的忧伤……
她觉得,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倒在了这里,因为没有察觉到,所以才丢下了自己。但她觉得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只要她加快脚步应该一会儿就可以赶上他们。于是试图撑着地面站起来,却在触地的瞬间感觉到了异样。
雪地的感觉绝不会这般湿,更不会是温热的……
她颤抖的放开手,缓慢的移到头顶上空,看见了鲜红的真相。这真相,让她一头雾水。她只觉得心口莫名的疼痛起来,抑制不住的泪水决堤般流了出来,四下寂静无声,只有风从远处刮来在空气中呼啸而过的狂啸和她忍不住的呻吟。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只有一个人在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来拉她一把,因为她站起身来看见的是一地的鲜血和那些一动不动的尸体,还有尸体上面不断溃烂的血肉。
天空中还在飘雪,但前方的山峰却突兀的出现在无殇的眼中,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是这么明亮了,一切——都拜眼前的东西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