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适应,这个无声的世界。
看着人们在你面前交谈,可是你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与她无关,她所拥有的只是一片令人心慌无助没有边际的死寂。
不过还好,后来在奥斯汀的建议和帮助下,她开始学习唇语。
奥斯汀特意请了专业的唇语专家来帮她训练。
起初很艰难,看着你对面的人,要从他的表情神色和嘴唇动作来读取信息,如果对方语速过快,她就会有点跟不上,心情也会控制不住的焦躁。
她一度想要放弃,每当这个时候,奥斯汀就会指着小奶包,问她,难道她不想等小奶包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看懂她的语言,和她沟通吗?
看着软萌可爱的女儿,鱼沫的心直接就软了,放弃的念头,顷刻烟消云散。
的确,就算是为了小奶包,她也不能放弃。
也幸好,她坚持了下来,时间一久,她渐渐的也就适应了,就算站在人群中,她也能迅速的读懂对方所说的话,如常人一般和对方做出交谈,若不是知道内情或者观察特别仔细的人,可能都发现不了她其实是听不见的。
学会唇语后,倒是多了个好处,就算有人站的很远说你坏话,鱼沫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鱼沫缓缓舒了口气,整个人平静了不少,颁奖典礼应该也差不多到尾声了,她打算回去打个招呼,然后回去陪小奶包。
她往会场方向走去,在走廊转角的时候,却不小心与另一边走过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她小声惊呼了一声,穿着高跟鞋的脚崴了一下,人便往后面倒了下去。
就在鱼沫以为自己逃不过屁股遭难的下场的时候,腰上突然被人稳稳揽住,微一用力,身子便被扶着站了起来。
鱼沫站稳身子,松了一口气,这才抬头去看跟自己撞到的人,“谢谢——”
可是她在看到出手相扶使自己幸免于难的人以后,尾音却突然消失在了喉咙里。
压抑在灵魂深处的感情和思念争先恐后的开始挣脱枷锁要涌上来,鱼沫眸光剧烈的颤抖着,从未想过,会这么猝不及防的,再次见到他。
这个日思夜想了,不知道多少回的男人。
李慕七从刚才从会场里追出来以后,便一直在找面前女子的身影,结果却没找到,本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打算放弃回去会场,却没想到在半道上又撞到了她。
怀中女子身姿十分轻盈,搂在怀中给李慕七第一个感觉,便是瘦。
腰肢细的,仿佛轻轻一用力,便会折断一般。
两人身体相贴,女子身体突然间的僵硬,自然没有逃过李慕七注意,他绅士的收回手,直视着鱼沫面具后的眼睛,淡声问道:“你还好吗?”
鱼沫猛的回过神来,她迅速慌乱的别过目光,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热,她只能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敢看李慕七的脸,所以不知道李慕七还会说什么,她害怕他会发现自己的异常,于是顿下了身子,手按在脚踝上,压低声音道:“抱歉,我好像崴到脚了。”
虽然鱼沫极力想要掩饰,李慕七还是听出了她声音中隐藏的颤抖和哭音,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一动,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他,却鬼使神差的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就像他不知道刚才他为什么发现她不见了,就焦急的追了出来一样。
“很疼?”他边问着,边伸手想去看鱼沫脚踝的情况。
男人的指尖接触到自己皮肤的时候,鱼沫却如遭火烫,猛的往后面缩了一下。
李慕七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倒显得他像个登徒子一样,他脸色淡了下来,道:“我只是帮你看看。”
然而鱼沫却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她现在已经心慌的六神无主了,哪里还能冷静的去读唇语。
李慕七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女人一直的沉默让他明白了她的拒绝,他自然没兴趣赶着献热心,便打算起身离开。
结果下一秒,他起身的动作却顿住了,因为他好像看到了一颗晶莹迅速的坠落在了地板上。
她在哭。
身体在意识之前已经做出了反应,李慕七伸手将女人的下巴抬了起来,透过面具,果然看到她的眼睛红通通的,眸中泪光盈盈。
心头仿佛被什么极细小的东西刺了一下,李慕七脱口而出:“哭什么?很疼?”
鱼沫脖子僵直着,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咬住唇。
李慕七看到她的小动作,眉头一蹙,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一用力,将她被咬的发白的唇瓣解救出来。
“回答我的问题。”他沉声道。
若是近年来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鱼沫呆呆的看着他。
李慕七眉头越皱越紧,看着她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心中突然一动,然后抬手想去摘下她脸上的面具。
鱼沫一惊,顿时往后缩了一下,再次低下头。
气氛一时冷凝。
两人就这么诡异的僵持着,最后还是李慕七受不了,在心里低咒了一声,然后直接伸手一把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来到了举办方给自己安排的一间休息室。
在这期间,鱼沫完全没有挣扎。
一半是因为被吓到了,还有一半,是因为舍不得男人的温暖。
久违的,属于他的温暖。
李慕七将怀中女人放在沙发上,看着她仍旧低垂着的头,太阳穴忍不住微微跳动着。
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到她的眼泪,心里竟然会有一闪而过的心疼。
见鬼的!
她哭关他什么事?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的把她抱到了这里。
许久未曾有过情绪波动的心里,被一股莫名的焦躁感缠绕着,而原因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不要哭了,我去给你叫医生。”
李慕七丢下一句,然后匆匆离开了房间,其实他大可直接打客房电话,只不过他自己想出去冷静一下而已。
房门关上,一直垂着头的鱼沫才终于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