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花说道:“我说哪个公司也不至于那么缺心眼到让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就当广告部经理呀。我估计是那家公司实在给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了,就给你留下来了。”
向天歌有气无力的说道:“估计是吧,反正我这次是受打击了。我这幼小的心灵,现在很需要殷花这柔美的身体来抚慰一下。”
殷花笑着说道:“你找死呀?你要再胡说八道,我让你身上的伤比心里的伤还严重!”
我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里能不能给你开实习报告呀?”
向天歌说道:“大不了我不要工资了,只当花钱买一份实习报告了。”
我们看着向天歌那副落魄的样子,真是又替他难过又觉得好笑。
殷树在一旁冷冷的说道:“哪天我们帮你发传单去。”
向天歌握着殷树的手说:“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向天歌早早的睡下了,因为第二天还要赶首班车回去上班。他找的工作应该是所有实习生中官最大,工作最累,挣钱最少,最没前途的工作了。
想到我们几个人的实习都很不顺利,我也为自己的未来开始了担忧。今晚我失眠了,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星空。我觉得我的前途无比渺茫。就像那天上的星星一样,看得见却摸不着。有心摘,却遥不可及。我宁愿做一个看不见星星的人,没有见识也就没有欲望。包括黎易楠在内,有时我真的恨不得马上毕业,离她远远的,这样就不会再有念头。朝夕相处固然是我最大的心愿,可同样是我最大的痛苦。我拿什么给她?如果我真的和她好上了,我拿什么给她?是先索取?还是假装硬气的自己去奋斗?讨厌的自尊心让我忍住了一切念头,讨厌的现状让我迷失在了这即将逝去的学生时代。
几天以后,我们联系到了向天歌,他说今天要去火车站发传单。我们几个决定去找他,帮他完成这艰巨的任务。
我们下了长途汽车,需要倒地铁才能到达火车站。我们先陪黎易楠买了一些画画用的颜料,然后走进了地铁。地铁有一个座位,我们让黎易楠坐在了那里,我们几个人都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这时上来一个老太太,黎易楠起身让座,老太太道谢后,屁股还没坐下来,从远处飞来一个大包,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那个空位上。老太太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走开了。我们抬眼一看,扔包的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长的就一副欠揍的样子。带个黑边眼镜,穿着一身时髦甚至有些女了女气的衣服,还没走近我们,就闻见了一股强烈的香水味。我心想: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异味呀?得喷这么多香水才能把体味遮住?
那个男人扭哒扭哒的就走了过来,殷花刚要伸手去拿他的包,他就说道:“你要敢动我的包,我就报警,说你抢劫!”
黎易楠拉了一下殷花。
殷花很不服气的瞪着那个男人。
我们站列的顺序是殷树在最边上,艾干活站在殷树旁边,然后是我,黎易楠,殷花则站在另一边,黎易楠的面前就是那个空座位。我们一排人则站在座位前。男人走到殷树旁边说道:“劳驾,让一下。那个座位是我的了!你们不可以占!”
殷树没有动,殷花在另一边说道:“这个座位是我们的,我们给那位大妈让的座儿,是你臭不要脸的把座位给占了。”
男人并不急,扭着脖子说道:“no,现在这个座位是我的了。所以你们不能用暴力把本该属于我的座位占据。你们起来后,不管是那个大妈,还是你我,咱们都有同等的权力去争抢这个座位,但很抱歉,你们输了。所以,劳驾,请让一让,我现在要坐在那个我自己争取回来的座位上了。”
殷树仍旧没有动。那个男人看着他说道:“这位先生,难道我说的话您没有听见吗?请您让一让,我现在要坐那个属于我的座位了。”
殷树说道:“那个座位是属于你的,但这块站着的地,现在是属于我的。你同样没权利占有!”
男人有些急了,用力的挤了挤,但没有成功,殷树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男人走到艾干活身边,同样没有挤过去,就算艾干活长得文质彬彬,但毕竟是干农活长大的,那身子骨,还真不是这种喷香水的男人能比得了的。
男人走到了另一边,想从殷花那里挤过去,殷花面带笑容的暗中使劲,男人的脸都憋红了,还是没挤动殷花。男人只好从我们最薄弱的地方下手,来到黎易楠身边,刚要挤,黎易楠学着他的口气说道:“现在这个地方是我的,如果你要敢碰我一下,我就报警,说你******。”
男人停在了那里,然后说道:“你们不讲理。”
黎易楠说:“我们怎么不讲理了。你坐你的,我们站我们的,我们不侵犯你的座位,你也别侵犯我们的领地。”
男人说道:“可你们挡住了我的路。”
黎易楠学着他的说话方式说道:“no,是我们先来的,是我们先占据了这个位置,所以我们没有挡你的路。下次记得早点来。”
男人白了一眼黎易楠说道:“告诉你们,我不坐了,你们也别想坐。”
我们笑笑没有说话。
过了几站,男人该下车了。说道:“我该下车了,请让一让,我要拿我的包。”
我们没人理他,笑着看着他。
男人急了,说道:“你们让一下,我要下车了。”这时车已经到站,男人疯狂的挤着,我们手拉着手,愣是没让他挤进来。
车门关了,男人瞪着眼睛对我们说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对他说道:“是你说的,那个座位只有我们站起来后咱们的机会才是平等的。所以你就等我们下车了,然后这块地,就是平等的了,你就有权利去占领了,你想占多久都行。”
说完我们再次笑着盯着他。该下车了。我们没有着急下去,估计着门快关了,我们才赶紧跑下车。男人连忙跑过去拿起书包,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关在了车厢里。我们在门外冲他做着鬼脸,而他则在车厢里咒骂着什么。
我们需要倒地铁环线才能到达火车站。环线的人很多,每一站上下车的人也不少,但先下后上似乎只是口头上的一种宣传罢了。碰见一些大站,上车的人多,下车的人少,上车的人群经常会把下车的人挤回到车厢里。而下车的人即使大骂“先下后上”但也无济于事。
下一站我们该下车了。看着站台里唔殃唔殃的人,艾干活说道:“咱们一会怎么挤下去呀?要不先让到一边,让他们先上来再说?”
殷花瞪了一眼艾干活说道:“废物,他们挤咱们,咱们不会也挤他们呀?”
黎易楠坏笑了一下,从书包里把刚买的颜料拿了出来,然后把笔在颜料里蘸了蘸说道:“不用挤,一会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
我们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佩服她的智慧。
车门开了,黎易楠手拿一把蘸过颜料的画笔,对门口说道:“别挤啊,蹭一身可不管。”车外的人赶紧让出一条路来,但有一个执着的男人,仍然不管不顾的撞了黎易楠一下,还把她的画笔撞在地上,可同时,他那件白衬衫上也被黎易楠的笔画了长长的一道颜料。
男人转身回来,拉住黎易楠说道:“你赔我衣服,你赔我衣服。”
殷树抓住男人的手往旁边一掰,男人疼的嗷嗷直叫,殷树说道:“别动手动脚的!”黎易楠则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画笔。
警察来了,开始询问情况,男人说:“您看看,她把我衣服弄脏了,我要她赔。”
警察问黎易楠:“是这么回事吗?”
黎易楠说道:“不是,是他撞在我笔上的。”
男人说:“胡说八道。你赔我衣服,我衣服是用钱买来的,你赔我钱!”
黎易楠笑着说道:“你衣服是拿钱买来的,我颜料就不是拿钱买的了?行,我赔你衣服,但你得赔我颜料。我画笔也被你撞坏了,你还得赔我画笔。就你这件破衣服,十块钱一件,告诉你,我一根笔顶你一打衣服!”
男人急了,说道:“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你还有理了?”
黎易楠说道:“是你撞的我。”
男人说道:“是你撞的我。”
警察说:“别吵了。到底你们谁是上车的,谁是下车的。”
男人说道:“我是上车的。”
警察又问:“在哪撞上的?”
男人指了指站台,说道:“在这,你看地下还有颜料呢。”
警察说:“那你赔人家画笔吧。”
男人瞪着眼睛说道:“为什么?”
警察说:“这个位置正对着车门,而不是车门两边,就说明你们撞的时候,你正准备上车是不是?”
男人说:“当然了,我往车厢里走,她迎面就撞上来了。”
警察说:“应该是你撞到人家了。”
男人说:“凭什么这么说?”
警察说道:“因为先下后上!”
男人哑口无言,黎易楠对警察说道:“算了警察同志,我们还有事呢,画笔不用赔了,我们能走了吧。”
我们走后,大家都觉得出了一口气。
上到地面,找到向天歌,我们问道:“发出去了吗?”
向天歌沉着脸说道:“没有!”
殷花说道:“你是不是怕被抓,不敢发呀?”
向天歌说道:“根本没人抓,就是没人要这个小广告。火车站发传单的人太多了,根本没人要。”
我四下张望一番,果然火车站附近都是拉客的。有旅馆的,有培训学校的,有旅游公司的,还有就是向天歌这样的职介所的。
我笑着说道:“我有办法,咱们这样啊。”
向天歌手拿一把传单,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大吼一声:“别抢,别抢,都有份按顺序拿!”
我们几个假装拥挤着去抢向天歌手中的传单。按理说就我们几个人根本营造不出什么哄抢的气氛,但我们还没挤几下,向天歌身边就围了一大堆的人,向天歌这次不再表演,而是真真切切的喊道:“大家别挤,都有份,都有份!”人越来越多,向天歌发完了再到包里去拿,几次差点被人群挤倒,我们也从表演哄抢,改为了维持秩序。向天歌的鞋都被踩掉了,顾不上穿,光着脚在那发着。转眼间几千张传单发光了。向天歌美得不得了,说道:“今天可算能提前下班了。要是放到平时,这几千张我发一天也发不完呀!”
其实过了数年之后,再想起此段情景,突然觉得学生时代的我们,即使表面上吊儿郎当,其实内心是多么的认真呀?可几年之后,我们表面上无比认真的工作,但私下里,对待发传单这种工作,还用的着如此费尽心思?直接拿到废品收购站卖了,在外边玩一天,再回公司,还要装作风尘仆仆的样子!
向天歌要请我们吃饭表示感谢。路上向天歌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看来上赶着真不是买卖。”
我说:“现今这个社会,抢和挤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即使抢到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但如果不去抢,不去挤,他们都会觉得吃了很大的亏。”
我们来到一家饭馆,点了几个家常菜和几瓶啤酒。大家边吃边聊。
向天歌说道:“那些人抢来抢去的也不嫌寒碜。”
殷花说道:“你没听说吗?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抢现在已经是一种习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