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的夕阳射透天边的霾云,一个亮得妖艳,另一个暗得凄然。
超级海啸已经退去,但那肥沃的土地却变成了咸苦的湿泥。
“咳咳...哇...”冬子连泥带水的吐了几口,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左边脸和后背是干的,右边脸和前胸都是湿乎乎的。他揉了揉肚子,感觉比平时大了不少,只是轻晃两下便能听见水在肚子里游泳的声音。
这感觉实在是糟透了,他左手使劲的摁着肚子,右手抠着嗓子,又大吐了几口。
感觉终于好些了,他抹了抹嘴角,蹭了蹭半边脸上的污泥,又拽去头顶的破纱布,站起身向四下看去。远处,半艘残破的白色客轮倒扣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机。近处,几辆没了玻璃的汽车姿态各异的陷在泥里,也成了一堆废铁。脚下都是枯枝和烂草,它们被浸在泥地里等待着腐烂。
冬子皱着眉头,随手抓了一根粗树杈拄在手里,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旁边的泥地上露着一只胳膊和两条腿,那上边除了淤紫就是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冬子忽觉恶心,一张嘴,又吐了,但这回他吐的都是酸水,因为他的胃里已经没有食物了。
忽然,那泥地上的手似乎是动了一下。
“难道还活着?”冬子心中想着,便用手中的树杈轻轻碰了碰那人的手掌,那人把手一握,紧紧的抓住树杈,就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冬子大惊,急忙用双手抓住树杈使劲的往出拖。
那人挣扎着从泥地里爬了出来。他的脸上都是泥,看不清容貌,只是露着一对灰白色的瞳孔。他晃了晃身子,瞧着冬子,只是稍愣了一下,便张牙舞爪张的抓了过来。
冬子吓了一大跳,退了两步,脚底不稳,仰面栽倒。那人扑上来,张口便咬。
“你干什么?你疯啦?!”
那人也不答话,死抓着冬子的救生衣,张着嘴,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疯狗了一般,只知道啃咬。
冬子掐着他的脖子拼命反抗,两个人在泥地里滚来滚去,打成一团。
“住手,再不住手我砸你啦!”
‘嘭~嘭~’冬子抓起泥地上的一块石头,使劲的敲在了那人的脑门上。
那人似乎被敲晕了,手上的力道轻了很多,冬子用力将他推在一旁,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喘着粗气,紧盯着那人。
那人也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喉咙里“呜呜噜噜”的,冲着冬子又抓咬过来。
“我真是怕了你啦!”冬子无奈,转身就跑,那人随后就追。
冬子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长时间,或许是几个小时,或许是十几个小时,只感觉胃里空空的,脚下软软的,只跑了十几步便被追上了。他实在是没辙了,手中紧握着石头,回身照着那人的太阳穴狠狠的敲了下去。
那人只是晃了晃,喉咙里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又扑了过来。
冬子急了,又捡起一块石头,照着那人的脑袋便是左右开弓的一顿狂砸。
那人终于不动了,因为他的脑袋已经变形了。
冬子却吓坏了,手一松,两块带血的石头掉在了泥地上。
可那人似乎还有气,他睁着残破的左眼死死的盯着冬子,抬着双手空抓着,嘴巴还一张一合的。
冬子疯了,终于疯了,他搬起一块大石头,大叫一声,照着那人的脑袋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
终于,整个世界安静了。
冬子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忽然,他发现了穿在自己身上的救生衣。
“这不是老乞丐的救生衣吗?怎么跑我身上来了?糟了,你不会就是老乞丐吧?!”冬子瞧着地上的烂头死尸,再想分辨已是不可能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发疯了,不是我疯了!你...你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冬子自辩着,慌张的脱下救生衣甩在他的身上,拔腿便逃,可他刚刚逃出十几步便被绊倒了,惊慌的站起身向后一瞧,却又是一具半掩在泥中的尸体。
冬子更慌了,拔腿又逃,却见前方泥中横七竖八的躺着更多的尸体。
这里是坟场,是人间地狱。
冬子发了狂的大叫着,玩了命的冲着天边的太阳奔去。
...
天色越来越暗,几颗星星渐渐露出头来。
路上虽已看不到死尸,但到处都是废墟,什么吃的都没有。冬子已经快饿疯了,他拿着树棍,一边走一边扒拉。此时的他,就像是那垃圾堆里刨食的饿狗。
“悲惨啊...悲惨...”冬子自言自语,咬着牙硬挺着向前走。
“汪汪~~”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冬子心头一喜,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踏过眼前的一片废墟,他终于见到了文明。前方是干净的街道,整齐的二层小楼分列两旁,瞧不见人,瞧不见车,也瞧不见谁家点灯,只有街边的几个路灯还亮着。他又转过头,瞧了瞧身后的废墟,终于弄明白了。
这个小镇很幸运,只是被海啸毁了一半。
“汪汪~~嗷嗷~~”那狗狗似乎是惨叫了几声。
冬子顺着声音,深一脚浅一脚的寻了过去。
这是街后的一间小平房,院墙不高不矮,红漆的小铁门半掩着,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光亮。
“有人吗?”冬子弱弱的问了一句,屋里传出些响动。
‘嘎吱~’一声,冬子推开小铁门走了进去,他睁大了眼睛,借着星光四下看了看,这小院似乎简单的很,估计住在这的人也普通的很。
冬子走到屋门前,敲了敲,又问了声:“有人吗?”
‘咚咚~~兹兹~~’里面传出撞门声,似乎还夹杂着挠门声。
冬子愣了愣,又问道:“是狗狗吗?”
‘咚咚~~兹兹~~’
冬子抓住门把手拧了一下,居然拧动了,接着又向后拉了一下,露出一条门缝。
里面黑咕隆咚的,啥也瞧不见。
突然间,‘咚’的一声,门被撞得大开,冬子没防备,脑门上被磕了一个大包。
“啊!”冬子一声惨叫,捂着脑袋倒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屋中冲出,直奔冬子扑来。
“这绝对是人,不是狗!”这是冬子的第一反应,他也顾不得喊疼,撒开腿拼命的往回跑,在跨出大门的一瞬间,便回手死死的拽住小铁门。
屋内那人紧追而至,‘咣当’一声响,便硬生生的撞在小铁门上,紧接着又是一阵乱撞乱抓。
‘咚咚~~兹兹~~’
这撞门声不觉得如何,可这挠门声却把冬子听得心惊胆颤,他一个劲的做着深呼吸,嘴里一个劲的嘟囔:“少阳哥说了,遇事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冷静...”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冬子的气也喘得匀了些,但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很安全,因为里面那人似乎只知道撞门,却不知道拉门。
冬子将手松了松,里面还是撞。冬子完全松了手,里面还是撞。
这回冬子开心了,轻蔑的笑道:“喂,你IQ太低了。”
那人在里面又是一阵乱撞乱抓,那挠门声又听得冬子一阵咧嘴。
这回冬子可放轻松了,他大睁了眼睛,四下寻着,忽见不远处一堆砖头。这便信心十足的走了过去,抓了块板砖在手里掂了掂,气呼呼的走回门前,大声说道:“让你欺负我,看这回谁欺负谁!”说罢,推着小铁门,就准备砸人。
但实际情况却不是他所想的。冬子这一下根本就没有推动,因为里面那人正在使劲的向外撞着。
“哎呀我去!”冬子也犟上了,冲着铁门使劲的撞了上去。
‘咚咚~~’
‘咚咚~~兹兹~~’
这一道小铁门,一里一外,两个人你撞过来我撞过去。一个出不来,一个进不去。
“你大爷的,老子惹不起你,我不和你玩了。”撞了十几下之后,冬子终于放弃了,因为他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这座小镇只有一条主街。冬子像个夜游神似的,从这头转到那头,最终选定了一家。
“对不起了,就你家了,大不了过几天我取钱还你。”冬子手中拎着一根捡来的破铁管子,插进窗外的铁艺护栏,便是一通乱撬。
十几分钟之后,那铁艺护栏终于被撬开了,冬子又用铁管子砸了玻璃,开了窗户,便小心翼翼的跳了进去。
屋里黑黑的,冬子小心问道:“有人吗?”
好半天,都没听到人回答。
“我真是白痴,撬窗户,砸玻璃,这么大的动静,还问有没有人。”冬子贴着墙,单手一阵划拉,终于碰到一个开关。
‘啪~叮~’头顶的荧光灯管亮了,冬子半捂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终于,他如愿以偿了。
这是一家小超市,很小的小超市。两节一米长的柜台,一节两米长的双面货架。除此之外,就是堆在墙边的几十箱啤酒和饮料。
冬子如同饿狼一般冲了上去,掏了一罐啤酒,开了盖,就是一阵狂饮。
这一罐喝光,便又开了一罐,喝了几口之后就开始寻找吃的。
事到如今,垃圾食品也无所谓了,火腿肠、面包、薯片、果冻、榨菜,只要是能吃的,全都往嘴里塞。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冬子感觉好多了,心也不那么慌了,腿也不那么软了。拽了一把木头椅子,半坐半躺着,手里捧着饮料,便开始回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我和少阳哥去金玉堂...然后被打劫了...然后我从医院醒了...然后我把少阳哥火化了...然后和老乞丐一起跳海了...然后...再然后...对了,我的手机呢?”冬子摸了摸裤兜,两边都是空空的,浑身上下,除了衣服鞋,啥都没了。
“电视,对了,电视!”墙角的木板上正摆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冬子急忙跑过去,按了开关键。
屏幕渐渐的亮了起来,但却只见雪花不见人。冬子又将十二个频道从头按到尾,却都是一个样子。
冬子揉了揉头上的包,想了想,便又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门,开了灯,里面是间干净的卧室,一面大大的液晶电视就挂在墙上,他急忙冲了过去,按了开关键,握着遥控器从头换到尾,同样是满屏幕的雪花,一个节目也没有。
冬子心中一阵彷徨,坐在床上想了一阵,接着又是一顿翻找。终于在另一间卧室里找到了一个小收音机,紧接着又跑到楼下,找了两节新电池装上,从头搜到尾,却只听到了满喇叭的杂音,一个电台也没有。
冬子又坐在椅子上,将收音机随意的丢在柜台上,呆呆的瞧着被自己砸破的窗户。
忽然间,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猛的跳起身来抓起墙边的一块桌板挡在破窗户上,接着又将那几十箱啤酒和饮料一股脑的堆在窗口,然后又拾起地上那根铁管子,关了灯,猫在窗户旁边小心翼翼的瞧着外边。
干净的马路上死一般的寂静,路灯依旧亮着,看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任何动物。
渐渐的,冬子支撑不住了,上下眼皮正在打架,打着打着便分不开了,头一沉,枕着啤酒箱子就睡着了。
...
阳光透过桌板旁的玻璃窗照在室内,也照在冬子泥猴一般的脸上。
铁管子渐渐脱了手,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啷’的响声。
冬子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每走一步或是抬一下手臂都会酸疼得要命。
他瞧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心中一片迷茫。
少阳哥被自己害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老窝也没了,世界似乎走到了尽头,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一切都没了意义,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咕噜~咕噜噜~~”肚子在抗议了,肚子是不会觉得孤独的,它知道,饿了就必须叫,叫嚷着要吃的。
冬子本能的掏出一罐啤酒,拉开盖,便是一阵猛灌。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出奇的静,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
冬子瞧着地上的铁管子,伸腿蹬了它一下。那铁管子划过地上的瓷砖,发出‘嘡啷啷’的声音,撞在前边的椅子腿上。
冬子瞧了瞧那椅子,又看到柜台上的小收音机,便猛的站起身跑过去,抓起收音机从头搜到尾,听到的依旧是满喇叭的噪音。他不甘心,又打开电视,其结果也和昨天一样。他还不甘心,跑上二楼打开液晶电视,结果依然和昨天一样。
冬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屋主人的大床上,双眼瞧着墙上那张陌生的全家福,一阵阵的发呆。过了好久,他翻身下床,来到卫生间撒了泡尿,按了冲水键,洗了洗手,接着,便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左右瞧了瞧,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远处只传回自己微弱的回音。
忽然,冬子想起了昨晚那个只会撞门的人,他一口气跑到楼下,搬下啤酒箱子和桌板,抓了铁管子便钻了出去。
此刻的冬子就像是一只偷油的胖老鼠,他弓着腰,溜着墙边,小心翼翼的来到昨天那个小院。
冬子悄悄的搬了几块砖头,贴着墙边码好,扒着墙头便踩了上去。那人已经不在门口了,他又往里边瞧,就见屋门开着,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抓吃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恶心...嘿!”冬子咧了咧嘴,冲着那人轻叫了一声。
那人的耳朵似乎很灵,猛的扭过头来。冬子心中一个哆嗦,但终于是把他看清楚了。
他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他的嘴巴周围血糊糊的,衣服的前襟上都是血,手里也血糊糊的,看着和人没啥分别,但他的瞳孔却是灰白色的。
老头见了冬子,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冬子心中一慌,脚下一滑,摔在地上,但他却顾不得疼,立刻爬起身来,去拽小铁门。
冬子这动作实属多余,因为这老头的智商的确堪忧,只知道撞门,不知道拉门,其结果就和昨天差不多,冬子想进也进不进,那老头想出也出不来。
冬子和他僵持了一阵,真心觉得无聊,便拎着铁管子走了。
...
当晚,电停了,水也停了。
但冬子很庆幸,因为在停电停水之前,他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还洗了脏衣服,之后便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下了。
...
“太好了,老公,咱们家幸免于难啊。”
“那是啊,龙王爷咱年年拜,肯定得保着咱。”
“哎呀,爸,咱家好像进来人!”
“可不是吗,这铁栏杆都让人给撬了。”
“招贼了!”
“报警,快报警啊!”
冬子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他急忙翻身下床,穿上干干净净的衣服,站在楼梯口准备跟人家解释。
男主人领着老婆儿子进来了,他们上了楼,正好瞧见站在卧室门口的冬子。
冬子尴尬的要命,红着脸说道:“大哥你好,啊...你比照片上年轻多了。”
男主人瞧着冬子,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突然间,冬子发现了,他的瞳孔是灰白色的,不,不光是他,他的老婆和儿子也是一样。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冬子慢慢的向后退着,他想起了那根铁管子,可那根铁管子却是在楼下。
一家三口步步紧逼,冬子猛的转身进了卧室,插上门,四处寻找。
他在找武器,能够自卫的武器。猛然间,他在墙角发现一把枪,一把冲锋枪,他兴奋的抓起那把冲锋枪,拉开了保险。
‘嘭’的一声,门被撞得粉碎。一家三口就站在那里紧盯着冬子,满脸都是狞笑。
冬子不再犹豫,扣动扳机一阵猛扫,冲锋枪吐着火舌‘哒哒哒’的响着,弹壳‘叮叮当当’落得满地都是。
再看眼前这三人,他们却依旧是一脸的狞笑,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
冬子大惊,低头一看,自己手中哪里是什么冲锋枪,分明就是儿童玩具火石枪。
冬子气得发疯,把枪随手一丢,又抓起梳妆台上的一把水果刀,可那把水果刀却如同煮过的挂面一样,软得可以乱甩。
冬子无奈,又丢了面条刀,开了窗户准备跳楼。可再看楼下,昨日那宁静的街道上如今却是人满为患,他们破衣烂衫,左晃右晃,眼中都是灰白色的瞳孔。
那一家三口已经冲了上来,他们抓住了冬子,一阵疯狂的啃咬。
“不!不!不!”冬子大叫着,手蹬脚刨,终于,一床白白的蚕丝被让他甩到了地上。
醒了,冬子终于醒了。阳光将卧室照射的极其温暖,噩梦也随之消散。
冬子浑身都是汗,他瞧了瞧墙角,那里只有根小竹竿,他又瞧了瞧梳妆台,那上面只有一把木梳,他又瞧了瞧窗边,衣服却是干了。
冬子松了口气,抓过蚕丝被擦了擦身上的汗,瞧了瞧窗外,街上宁静依旧,接着又穿上干干净净净衣服,瞧了瞧墙上那张全家福。
“你一点都不年轻!”冬子生气的摘下那张照片扣在梳妆台上,转身便去了洗手间,拽了条毛巾直接下了楼。
那根铁管子就就静静的躺在啤酒箱子上,冬子找了根绳,把毛巾系在铁管子上,顺手挥了两下,自言自语道:“还是你好,以后不准离开我。”说罢,搬去啤酒箱子和桌板,又跳了出去。
自从做了这个噩梦,冬子是再也不敢住在这家了。他寻了一阵,终于寻到了一个理想的地方。
这是一家卖电动车的小铺。店主走的着急,门锁了,钥匙却忘了拔。院子里有好多柴火,米面油盐也都不缺。而更重要的是,院子里还有一口手压井,
但是,冬子却不敢睡人家的床了,他找了一张折叠的小铁床,就铺在楼下,又找了一床被褥铺上,临时凑合了。
当晚,冬子做了一锅白米饭,又用火腿肠炒了四个鸡蛋,这算是超级海啸之后的第一顿正餐了。
夜已经深了,冬子窝在被子里,耳朵边上放着小收音机,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拨着台,从头拨到尾,又从尾拨到头,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逐渐睡去。
次日中午,冬子又醒了。第一件事还是打开收音机,搜索电台。可结果却让他倍感失望,除了满喇叭的噪音,什么都没有。
冬子翻身下床,上了楼顶,四处望去,东边全都是废墟,那是超级海啸的杰作,北方是一条长长的公路,两边是无尽的农田。天上,看不到任何鸟儿飞翔。地上,也看不到任何家畜走动。
一个人的生活,冬子并不陌生。但全世界只剩一个人的生活却让他狂躁不安。
“这就是世界末日吗?全世界就剩我一个了?对了,还有个人!”冬子大叫着,抓起铁管子又拽了个木头凳子,出了门,便又来到那个老头家。
冬子踩着凳子,扒着墙头往里边瞧着,就见那老头正站在院子中间傻乎乎的晃悠。
冬子自言自语道:“这都好几天了,你丫咋还没死?”
老头闻声而动,回头冲着冬子又抓奔过来。那围墙虽不算高,但这老头却不晓得翻墙,只会抓咬。
“呀...!看棒!”冬子大叫着,举起铁管子就来了个当头棒喝。
老头晃了晃脑袋,毫不在乎,挥舞着露着骨头的十根手指,冲着冬子一通狠抓。但他却够不着冬子,而冬子却也不砸他了,就站在凳子上隔着墙仔细的看着他。
这老头好像瘦了一点点,他脸上好多皱纹,也没啥光泽,可能以前就有皱纹,就没啥光泽吧。
冬子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又把手中的铁管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老头一通胡抓,竟然一把拽住了铁管。
冬子一惊,双手握紧,往后便拽。
那老头怎是个人?他乱拽了两下便松了手,扒着墙头一顿挠蹭。
“啊...!”冬子悲剧了,身子向后一仰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好多灰尘。
“你这老不死...我...疼死我了...”冬子倒在地上,疼得他滚了好几个圈才爬了起来。
“我...我砸死你!”冬子大叫着,站上凳子,举起铁管子便要往下砸。
可突然间,他却发现那院中又多了一个老太婆。那是一个在地上爬行的老太婆,她只有大腿,却没有小腿,她的眼睛也是灰白色的。
冬子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对老夫妻,一对面对超级海啸也无法逃走的老夫妻。他放下手中的铁管子,坐回了凳子上,呆呆的望着地面,良久,又站起身,不声不响的回了小铺。
夜晚,冬子又躺在折叠床上,反复的拨弄着收音机。
桌上的蜡烛散着微光,旁边放着一把小折刀,冬子盯着它看了好久了。终于,他放下收音机,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桌前把它抓了起来,慢慢的将它顶在自己的胸前。
那刀冰凉冰凉的,凉的像海水。
“只要扎进去...我就死了...就不痛苦了...也不寂寞了...”
“呀!...啊!...”冬子大叫着,怒吼着,可是,他还是没有勇气死。
冬子撇了刀,抓了罐啤酒又开了盖,仰脖就是一阵猛灌,忽然,墙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放下啤酒,缓步走了过去,那是一张海报,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海报。他将它慢慢的揭下,捧在手中,坐在床上,深情的看着,看着看着,便哭了...
“阿狸!我还有阿狸,我要去救我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