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你去把琴搬到正厅门口吧,一会儿屋外该热了。”王昙雅见苏贵嫔正吃着糕点,吩咐汐儿道。
汐儿点头,出去抱着琴进来,却因为琴身沉重,差点在门槛处绊了一跤。
苏贵嫔赶紧放下桂花糕,用帕子擦了下手,起身和汐儿一起抬着琴放到桌上,又出去搬了琴桌回来。
“汐儿,下次你可得小心点,怎好让苏贵嫔亲自动手。”王昙雅佯怒道。
“不碍事的,举手之劳而已,娘娘不必在意。”苏贵嫔搬着古琴放到琴桌上,又调整了下位置推到门口看不见阳光的地方。
王昙雅注意着苏贵嫔搬琴的动作,轻松流畅没有一点吃力的感觉。
苏贵嫔手指划过琴弦,试着拨了几下,虽然有些调子,但却初学者一般青涩。
“臣妾当初曾想过学琴,但是没有几天,就被传授的女官说不适合,只好改学箫了。”苏贵嫔面上带着惋惜之色收回手指。
“乐器本就各具特色并无贵贱之分,琴箫皆是风雅,苏贵嫔能专精一项已是多少人羡慕的了。”王昙雅拿过苏贵嫔方才倒的那杯茶呷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
苏贵嫔回到座位上,“令人羡慕倒是不敢,只能说自娱自乐罢了。”
王昙雅微微一笑不语,方才她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苏贵嫔的动作,但是却什么都没发现,苏贵嫔的动作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或者是自己多心了?王昙雅皱了下眉头,毕竟与自己合奏对苏贵嫔并无害处,洞箫独奏总是显得过于单薄凄凉。
“娘娘?”苏贵嫔轻唤了两声,让王昙雅回过神来。
“啊,抱歉,我失态了。”王昙雅赶紧收回看着琴却并无聚焦的眼神,看向苏贵嫔。
“臣妾来时,路过陆贵人的宫殿,连翘已落,周围景致竟觉得有些荒凉了。”苏贵嫔轻声说道。
王昙雅想起已经神志不清的陆贵人,“皇上寿辰将至,可惜她不能前去参加了。”
“我路过宫殿时,倒是没听见陆贵人的声音,只有一片寂静,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苏贵嫔垂了眼帘,有些悲伤道。
苏贵嫔的表情让人分不清真假,不知是真悲伤,还是在王昙雅眼前做戏。
吃过了桂花糕,苏贵嫔去洗了手,离正午时间还早,王昙雅打算再弹上几曲。
青蓝的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若有若无的光圈在仰头望向太阳时出现在眯着的眼前。
喜鹊还未离开凝箬阁,雪白的羽翼尖端是一抹水墨点染般的乌黑,从枫林中跃出的一瞬遮住了阳光,盘旋几圈之后落在了屋脊上,然后一阵扑啦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啁哳鸟鸣,几片羽毛从房檐上飘飘落下。
苏贵嫔刚要抬起洞箫挨上唇边,被这一阵声响吸引了视线,抬手向房檐上望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只喜鹊撞到了屋顶的脊兽了?”苏贵嫔挑着眉毛惊讶道。
王昙雅轻咳了一下,“应该是守在凝箬阁的侍卫无聊了吧。”
苏贵嫔退了一步回到屋内,眼神闪了闪,她倒是忘了皇上说派过来的侍卫了,“是那天皇上调过来的吗?”
“嗯,我也跟皇上说起过这凝箬阁中哪有什么危险,但是皇上就是不放心。”王昙雅笑了一声,手指勾上琴弦。
嫉妒的感情从苏贵嫔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压下隐藏起来。
婉转流畅的音符从琴上流淌而出,阳光渐渐升高,照亮了一半琴身,古老厚重的木纹透着成熟的底蕴。
待在房顶上的十三正掐着喜鹊瘦长的脖子,伸手戳着它的喙。
一个红衣的身影从正殿阴面飞身而上,十三一回头,就被一块金牌挡住了眼睛。
“属下参见公主殿下。”十三这次没直接动手攻击,起身行礼道。
珺瑶公主换了一身红裙,颈上围着丝巾,手中提了一个笼子。
“喜鹊是灵鸟,你这样对它,小心它会记仇。”珺瑶公主瞟了一眼还被十三掐着的鸟儿,怕被屋内正弹琴的王昙雅察觉,小声说道。
十三咳了咳,松开手放飞羽毛凌乱的喜鹊。
“这个你拿着,等蓁贵妃的客人走了之后再给她。”珺瑶公主把笼子递给十三,里面正是昨天因为慌乱逃走而丢在地上的兔子。
十三低头盯着正在啃萝卜的兔子,“这是……”
“我跟蓁贵妃出宫忘了带回来的兔子,我找了半天才找到。”珺瑶公主大略说了一下,她一大早就到处打听,找到了夜市的摊主,这才把这只兔子找回来。
“公主不留下吗?”十三伸手戳了一下兔耳朵,然后就被兔子咬住了手指。
“我还有事,最近就不过来了。”珺瑶公主又从腰间解下一个装了玉米粒的布袋递给十三,伸手搭了凉棚眺望一下周围,见没人经过,从房顶悄然落下离开凝箬阁。
王昙雅刚好弹完一曲,活动着手指,汐儿把香炉点上,龙脑的味道十分提神。
苏贵嫔向窗外看了看,像是记起什么一样,轻拍了一下手,“哎呀,臣妾忽然想起宫里还炖着参汤呢,再不回去,婢女不注意的话就要糊了,臣妾先行告退,等他日再来拜访。”
“嗯,苏贵嫔慢走,汐儿,快去送一送苏贵嫔。”王昙雅笑着站起身,走到门口让汐儿跟了出去。
王昙雅皱了下眉,走小路,而且步履匆忙,一定是有要事,而且是需要绕路以免别人见到的事。
莫非是皇后又在打什么主意了?皇上的寿辰将近,若是想要借此机会达成什么目的,时间倒也不算晚。
“你现在跟去,还来得及吗?”王昙雅眼神严肃看着汐儿,决断道。
既然对方挑的小路,那便利于跟踪。
“奴婢跑一段路的话,应该差不多,不过宫中小路岔口众多,奴婢不确定能不能找到秋若。”汐儿这次没问什么,只是想了一下回道。
“那就去吧,如果见到秋若,不要被她发现,看她去了谁的宫殿,回来告诉我。”王昙雅嘱咐道,秋若来往箫嫔宫里已是常事,不需如此隐秘曲折,那么与皇后有联系的一定是自己不知道的妃嫔。
但愿不会是自己多心。王昙雅起身走了几步,把笼子挂在门口。
御花园中的小路只有一人宽窄,未经休整过的土路散了不少尖利的碎石,都是不常有人经过的路。
雨后的暖气让原本泥泞单调的土路增添不少生机,草尖细绒绒的盖在路上,踢开石块,还能看见未晞的晨露。
因为地势的原因,小路两旁的紫丁香正在盛放,却没有几人知晓,一路上的空气都变了味道,满是沁人心脾的浓烈幽香。
秋若换了条路,却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汐儿正轻步跟着,也许是太过笃定自己选的路无人来过。
顾不上躲过每个伸展开来几乎交接在一起的花枝,秋若干脆将横在路上的花枝推开,衣袖擦过一团暗紫的花簇,带下几朵碎花,飘飘摇摇的落进泥土中,再被人抬脚踏过。
汐儿小心的从花枝间穿过,以免发出任何声音引起被跟踪者的警觉,连着换了几条路之后,终于在一座熟悉的宫殿前停下。
秋若在小路路口站定,与桃花树相连的地方是大片的连翘,昔时金色汪洋换成一片翠绿,与灿烂热烈给人不同的感觉,但配上安静无声的宫殿却徒然一种反差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