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吗?”箫嫔猛然回头,骤然加重的语气让冬晓退后了两步,连连点头。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回去!”冬晓慌乱的答应着,转身跑走。
箫嫔眉头皱的更深,她方才竟然从冬晓的眼中看出了一点心虚的意味。
等到冬晓走远后,箫嫔微微舒开眉头,用袖子遮在额头上,打算去凝箬阁。
碧绿的树叶被洗涤一新,花香醉人的味道中还多了一抹清雅,唯一令人感到不快的地方,就是肩膀偶尔擦过树枝,雨水便会浸湿衣裳。
凝箬阁的戒备似乎比往日要森严得多,门口台阶下站着两个小太监,正目不斜视的背着手。
台阶上院门一边,还靠着一个不像是太监的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衣,腰上悬着刀,似乎是侍卫。
箫嫔在门前站了站,然后放轻脚步上前。
“劳烦几位通融一下,我想见蓁贵妃娘娘。”
十三从台阶上走下来,“抱歉,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无法见客,娘娘请回吧。”
“我知道,所以我是来看望蓁贵妃的。”箫嫔说着往院门处望了一眼,她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正有人往这边来。
十三刚想找话拒绝,院门便被汐儿推开,门上破损的部分还没来得及整修,门轴震动过后,肉眼可见的木屑从门上掉落下来。
“奴婢见过箫嫔娘娘。”汐儿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箫嫔,脚步一顿,匆匆行了个礼。
箫嫔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忧郁,看起来似乎是王昙雅的情况不好。
“汐儿姑娘,我听说蓁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所以特来看望,不知能否通融?”箫嫔向汐儿点了点头。
汐儿犹豫了片刻,她出来是要去太医院拿药,并不想跟箫嫔有什么牵连。
但见箫嫔坚决的样子,汐儿觉得如果不让她进去,又怕她闹到皇后那去。
“好吧,只是我家小主现在昏迷当中,请恕奴婢无礼,还望娘娘不要过多打扰小主休息。”汐儿咬了咬唇,转身引箫嫔进来。
“当然,我懂的。”箫嫔点头跟着进去。
院中的枫树散发出木材的味道,石板路上落了不少叶子,应该是方才刮风时落下的,但还没人来清扫。
箫嫔不动声色的转头打量着凝箬阁的景致,如果说与上次来的时候有什么差别,那就是少了一丝生气。
似乎以往那些闲下来的婢女太监都不知去了哪里,院中除了偶尔经过的宫人的脚步声,就只剩下枫林中树叶摩擦的声音,还有不时响起的雀鸟啾鸣。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蓁贵妃娘娘只是碰了一下头,居然一直昏迷到现在,而且听说连太医也看不出病症所在。”箫嫔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像是说给汐儿听的。
汐儿微微回头,但并未接话。
很快,汐儿便领着箫嫔进了正厅,屏风后的光线很亮,内室应该开着门。
王昙雅依旧躺在床上,玉琮正坐在桌边守着,手肘撑在桌上,眉目低垂,似乎有些疲累。
听到房门的响声,玉琮回头看去,方才汐儿说去拿药,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才对。
“箫嫔娘娘?”
等到房门被推开,玉琮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箫嫔径自走到床边,汐儿赶紧跟了过去,在王昙雅身边警惕的站着。
“连太医都看不出来,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邪祟吧。”箫嫔一边轻声说着,然后伸手掖了掖被角。
玉琮皱了皱眉,“娘娘可千万不要说着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小主一定是吓到了,等过阵子一定会好起来。”
箫嫔低头笑了一声,从耳边垂下的长发挡住了表情。
“倒也是,那么,本宫就不再打扰了,二位继续忙吧。”
听到箫嫔这么说,汐儿反倒惊讶起来,见箫嫔真的直起身子准备离开,汐儿这才赶紧跟到身后。
“奴婢送娘娘出去吧。”
箫嫔轻轻点头,将双手拢到袖子里,不再言语。
她方才在掖被子的时候,用指甲刺了一下王昙雅的胳膊,如果她说装假,那不可能没有反应。
但王昙雅方才,脸上连一丝肌肉抽动都没有。
难道是真的?箫嫔疑惑的想着,她额头的伤并不严重,磕一下甚至都不足以昏过去,但她从昨天到现在竟然一直没有清醒。
原本以为王昙雅是想用这一招让楚若宸心疼她注意她,但箫嫔真正过来确认之后,却发现事情似乎复杂了许多。
如果王昙雅一直不醒,那么之前思考的计划,都办不到了啊。
苏嫔死后,后宫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妃嫔们都看出楚若宸对王昙雅的重视,就连王皇后也沉寂下来。
现在,只有蓁贵妃,才值得后宫中人马首是瞻。
纵然现在她仍处在昏迷当中。
京城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正街上少了不少人,稍微偏僻一些的城郊已经不见有赶路的人影。
安王府的翠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影子斜斜打在地面上,将坐在石凳上的男子神色晃得阴晴不定。
石桌上还残留着水迹,在阳光下反射出上空的竹叶,楚若安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乎是在等人。
片刻过后,楚若安敲桌的节奏越来越快,水迹随着震动荡出一圈圈波纹。
“属下回来晚了。”
就在楚若安已经皱起眉头时,一名穿着青色长衫的青年侍卫从竹林中悄然落下。
“调查结果?”楚若安直截了当的问道。
侍卫摇了摇头,“根本调查不到消息来源,或许……”
楚若安知道他想说什么,不久之前,他还用了相同的手段扩散出了别的消息,然后让知道消息来源的人永远开不了口。
只不过这次谣言的主角,变成了安王自己。
“哼。”楚若安从嗓子里发出一个音调,带着不满和恼怒。
侍卫低了低头,“但是有另一个消息,不知殿下现在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说。”楚若安的手指重重停在石桌上,以手指为中心,扩散出了一圈圈裂纹,清脆的咔咔声阵阵响起。
“宁王殿下,离开过驿馆一次。”侍卫单膝跪地,垂首似有请罪之意。
“他离开驿馆有什么好主意的。”安王蹙着眉,手上用力,大理石的桌面彻底崩碎。
“他乘车去了京郊,然后拐进了山林,再之后就找不到人了。”侍卫顶着扑面而来的灰尘,没敢用气劲挡开。
楚若安方才还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瞬间一遍,化为了片刻思考后的震惊。
“不可能。”楚若安直接断定,太医院的太医早已为楚若宁诊过脉,确定身体病弱根本没有舟车劳顿爬山的可能。
侍卫抬了下头,“有人亲眼见过,不会出错。”
楚若安深吸口气,起身离开大理石碎了一地的石凳前,背着手缓步思量着。
半晌,楚若安转身冷哼了一声,“起来,跟我走。”
“是。”侍卫答应了一声,起身跟上楚若安的脚步。
方才的大雨让气温下降了些,最起码不像以往那样闷热,驿馆中宁王的房间房门紧闭,窗户也紧紧插着。
宁王半靠在窗边,阖着双眼,苍白无色的双唇微微开合间,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
护卫坐在窗边,不时往床上看上一眼,确认宁王的情况。
“帮我倒点水吧。”
在护卫转头看着窗户时,宁王咳嗽一声,轻轻开口说道。
“是。”护卫答应一声,起身走到桌边用手碰了一下壶身的温度,已经凉了,“您稍等。”
护卫端起茶盘,想去倒些热水,刚刚拉开门,眼前就出现了两道人影。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挡住进来的路线,护卫皱了皱眉。
“皇弟,近来可好啊?”
靠在床上的宁王听到声音,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来摆了摆,“燕洛,让他们进来吧。”
楚若安往屋内瞟了一眼打量着简陋的摆设,跨进门槛时,心中疑惑更盛。
“皇弟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护卫听见楚若安对宁王的称呼,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当下松了口气,端着茶盘出去。
宁王无力的笑了一声,指着墙角正好对着门的白瓷象腿瓶,“小王唯一好些的,就是眼睛了。”
楚若安走到床边,顺着宁王的手指看去,釉质细腻的瓶身刚好能映出门口的影像。
“哼。”楚若安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抬手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让它不至于挡住自己的手,“皇弟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哈,每次下雨总是会觉得胸闷气短,老毛病了。”宁王说着喘了口气,“倒是皇兄,怎么有时间来看望小王呢?”
楚若安把护卫放在窗边的椅子搬过来,挨着床板坐下,“你怎会认为我没有时间呢?”
“坊间的传闻,小王也听说了。”宁王望了窗外一眼,“小王觉得,皇兄应该十分困扰吧。”
楚若安没料到宁王竟然主动提起,当下也不隐瞒,“确实如此,所以我这次过来……”
“你在怀疑小王?”宁王打断他的话,语气却没有一丝不满,“皇兄一向智谋过人,如今却怀疑起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小王还请皇兄冷静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