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呵呵。”箫嫔顿了顿,垂眸无奈的摇了摇头,王昙雅的话术威逼利诱情理俱在的确令人无法反驳,差一点,她都想真正答应了。
“臣妾姑且相信娘娘,那么臣妾该做什么呢?”箫嫔抬头,对王昙雅微微行礼。
“等到了你应该知道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告诉你。”王昙雅拍了拍箫嫔肩膀,“时候也不早了,这些天唱戏累了吧,本宫就不再打扰,告辞。”
“恭送娘娘。”箫嫔转身低头,等王昙雅离开殿门时,眯起了眼睛。
汐儿跟在王昙雅身后,回凝箬阁的路上一直在沉默,王昙雅回头看了汐儿一眼,只见她低着头似有心事。
“汐儿,有什么疑问,就说吧。”
“小主,箫嫔真的可信吗?奴婢总觉得小主这么做很危险。”汐儿几次目睹了凝箬阁的危机,对于王昙雅想要和敌人合作的举动十分不解。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听过吗?”王昙雅对汐儿笑了笑,箫嫔不能这么简单就相信,一切还需要观察,但良好的开端总是令人高兴。
“这……奴婢还是不希望小主冒险。”汐儿停下脚步,眼含担忧。
王昙雅安慰似的替汐儿把垂落下来的发丝掖回耳后,“放心,我有分寸,那么多危险都过去了,你只需要看着我的复仇就好。”
汐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被王昙雅眼中带着的希望和自信折服,用力点了点头。
入夜,空气微凉,月光洒在路上,一片薄云飘过时,缓步而行的两人影子渐渐融进黑暗。
此时京城另一边的相府内,灯火通明气氛肃然。
四十多岁的文官模样的男人紧低着头,在王丞相身前不住躬身道歉。
“这次若不是本官豁命极力阻拦,皇上就按了叶子谦的意思来了,到时候,你不但一丝油水捞不着,还得把小命搭进去了。”王丞相哼了一声,烦躁的挥了挥手,“起来吧,晃得我头疼。”
“都是下官的漏洞,还请丞相大人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救救下官吧!”男人直起身子,却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也好,反正你被皇上揪出来,本官也得不到好处。”王丞相往椅背上靠了靠,揉着僵硬的脖子。
正厅内的蜡烛燃了一半,烛泪从烛台上滑落,滴在一本薄薄的账册上,晕染了上面细密的小字。
紧闭的门窗显得有些压抑,一时沉默起来的王丞相脸色阴森,男人咽了口唾沫,生怕王丞相觉得麻烦,将自己退出去做挡箭牌。
半晌,王丞相捋了捋胡子,伸手招呼男人附耳过去。
“事到如今,本官也没有时间再在朝上玩什么政治手腕了,皇上可不像叶子谦那么好牵制。”
“那……丞相大人要如何是好?”男人犹疑的顿了顿。
“本官会以你的名义派人刺杀叶子谦,相信他一介文弱书生,觉得难逃一死。”王丞相说着敲了敲桌面,声音几乎掩盖住了话语。
男人瞳孔一收,连连退后道:“大人,这……这若是东窗事发,下官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那么你是想等叶子谦发现了之后,再掉脑袋吗?”王丞相语气严厉起来,张大了眼睛逼视过去。
“这……”男人犹豫起来,心念急转,反正在京城干等消息也是死,那倒不如先发制人……
“放心,本官派去的人绝对值得信任,就算失败被抓,他也会服毒自尽,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王丞相缓了缓语调,然后闭上眼睛,“你回去吧,这段时间低调行事,别让皇上注意到你。”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发现王丞相已经无心再和他说话,便摇了摇头,转身擦了擦额上冷汗离开。
“来人!”
等男人走了之后,王丞相睁开眼睛,思量一番过后,喊人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相府的家丁应声进来问道。
“让……”
“大人!”
王丞相刚想说一句让管家过来,他有事吩咐,门外就响起了管家叫门的声音。
“没事了,你下去吧。”王丞相挥挥手,让家丁下去。
管家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信封,上面并未标明写信的人是谁。
“谁送来的?”王丞相接过信封,一边拆一边问道。
管家拱了拱手,“方才有一人手持安王府的令牌,让老朽给相爷送信。”
“安王府……”王丞相自言自语一句,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子时速往摘星楼,要事相商。”
摘星楼是京城正街一带最大的酒楼,也是除了皇城建筑之外,京中最高的阁楼,站在最顶层抬头仰望,确实不负手可摘星辰之名。
王丞相盯着信纸看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到一旁拿起烛台点燃。
现在已经是子时,送信的人选择在这个时候通知王丞相,显然是不想让他有太多思考的时间。
“你把这收拾了,不要对旁人说起,我出去一趟。”
信纸的火苗渐渐升腾,王丞相的手指往后捏了几寸,然后松手任由一团烈焰掉落在地板上。
“是,老朽明白了。”管家跟随王丞相许久,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等王丞相离开正厅之后,去拿了扫把来清理地上的灰烬。
夜风正起,满天星斗的银光掩不住京中歌舞升平。
正街上繁华不减,卫州府与京城相距甚远,商贾官员并不在乎水灾百姓,依旧在画舫饮酒作乐。
灯笼的光芒连成一条跃动的火龙,还未步上正街,热烈的感觉扑面而来。
王丞相低调出门,身边没带侍卫,安王如果有意要害他,恐怕就算几个侍卫也拦不住。
喧闹令王丞相感到心烦,平时他并不排斥这种地方,但如今只想快步离开。
摘星楼一共九层,仰头看去,八角飞檐越来越小,入眼只剩下第八层的朦胧烛光。
楼阁主人交往甚广,与大多朝中官员都有联系,九层一般是为官员私下议事,做些见不得光的协定,王丞相对这里并不陌生,他也曾经来过几次。
小二在摘星楼做了几年的活儿,也算是见多识广,王丞相是即使衣着普通也掩不住身上官气的人,小二左右看了看,上前轻声问道:“楼上还有空位,这位爷想上几层啊?”
“九层。”王丞相背过手,答了一句。
“您请,您请。”小二一听这话,就知道眼前肯定是朝中哪位官老爷,赶紧点头哈腰伸手给王丞相指名楼梯的位置。
王丞相点了点头,走上楼梯。
摘星楼后院有着店员住宿的厢房,楼主的卧房也在其中,此时白天跑堂的小二早已休息,整个后院显得十分安静。
月光下,一道不太清晰的人影从厢房房顶划过,一闪而逝。
守卫揉了揉眼睛,然后推了一下旁边昏昏欲睡的另一名守卫。
“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嗖的窜过去了?”
“嗖什么呀你迷糊了吧……”回答的另一名守卫说完打了个哈欠。
“明明是你迷糊了才对……”问话的人摇了摇头,觉得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人影悄然隐在摘星楼的阴影处,仿佛是黑夜的一部分,丝毫不引人注意。
接着,人影抬头看了看,然后深吸口气。
腰间有什么东西被一楼闪过的烛火晃的闪了一下,那是一块令牌,一面写着殷字。
暗卫摘下腰间令牌收进怀里,提起纵身一跃而起,在第五层轻轻一点碧瓦飞檐,速度不减一个翻身落在顶层楼上。
王丞相的影子映在花窗上,暗卫倒挂在房梁上,从并未关严的花窗缝隙中清晰的看见了独自坐在桌边,神色焦虑的王丞相。
片刻之后,一个意料之中的人负手而来。
丝竹之声直到拂晓时分才渐渐消退,昼夜颠倒的生活令大多歌妓乐女见到第一缕破开云雾的光线时,精神不振的走回房间补眠。
暗卫寻了个不容易让人看见的角度,轻轻跃下楼顶,几个起落消失在摘星楼周围。
今日休沐,江东水患虽然刻不容缓,但楚若宸也知道以王丞相在朝中的势力,没有实质性的东西没办法镇住他。
洗漱完毕换了普通的衣衫,楚若宸站在寝殿门外等着暗卫回来通报。
昨夜暗卫传来消息,说是王丞相出了相府,直往摘星楼而去。
摘星楼的存在对楚若宸没什么好处,却也威胁不到他,那里不过是给污秽的交易提供了一个安身之处。
况且摘星楼主人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拔除十分困难。
此时已经算是入夏,夏季的花树有些开得早的,已经花团锦簇的攀了整枝。
寝殿周围去年移栽了些许蓝花楹,现在开的正盛,整棵树被细密的紫蓝色覆盖,从花枝的缝隙间可以看见几乎与花色融为一体的纯净天空,阳光从枝干间穿过,光柱打在堆满了层层花瓣的草地上,不时一片在微风中打着旋儿的落花穿过光线,与蓝紫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楚若宸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树干上,莫名忽然想起了王昙雅,她几次来寝殿都是来去匆匆,还从未好好看看这瑰丽的景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