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坐在姜一旁边的蒲团上,神色有些颓废的叹气:“道长,你说为什么人世有这么多的无奈?朕觉得自己一直在逆流而上,求不得放不下,苦。”
姜一放下书强打起精神,面上重新一派温和道:“放不下也要放下,痛苦是因为你拿起了却放不下,世间所有苦,都是因为执着的拿起不肯放下,自然累,自然苦……”
没想到他二人一个修仙问道的掌门一个帝王,此刻居然坐在这里一起谈论道法。
我有些意外,意外之后却有了更加意外的发现。
这皇帝眼神也不知是不是有毛病,刚才在太后的宫中就自动忽略我的存在,眼中只有太后美人一个,如今和姜一在一起谈论道法,居然还能淡定的将我屏蔽。
对此我十分佩服的同时还有些深受打击,我长得就真的有这么没存在感吗?
最后最令我不能忍受的是,姜一陪着他,好像也一起把我屏蔽了。
我看着他将道法讲得很有兴,致且越讲越高深,好像已经忘了身边还站着的我。我其实很担心他的伤,也不知这是不是他故意做出的样子,强撑着给我看。
他总是这么一副老成得,超出年纪事事都独自承担的处事风格,总是令在意他的人既心疼又感动。
随后在他二人高深的道法谈论中,我大概听出这个皇帝心中是为情所困有些看不开,所以来找姜一开解开解。
其实我八九不离十也能猜出,他这个情到底是为谁所困,无非就是那位慈安宫的太后美人。
许是事情讲到关键处,或是皇帝美男看出我在旁立着已有些打瞌睡,便开口打发我退下,我有些庆幸的在心里感叹:您贵人多忘事,这次到算是记起我来了,不容易啊。
然后我求之不得的摇摇晃晃退下,刚转到后堂才猛的记起,姜一还在听那皇帝唠叨,连我都听得有些受不住了,何况是有伤在身的姜一?
想到这里脑子顿时清醒了大半,隧隐了身潜回去坐在姜一身旁。一来守着他怕他伤势发作,二来这赵恒既然肯跟姜一说这么多,说不定待会有事要求他。
我这么悄悄和姜一一起听听,说不定还能帮把手,我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额,好吧我是有私心的。
私心是,若将来姜一要帮赵恒做这件事,我既知道内情,便也可以陪着他一起去做。
我将一番心思盘点圆满后有些心喜,当我坐下时姜一好像察觉到些什么却也没点破。而赵恒一介凡胎就没什么感觉了,倒是他明白这里再也没有外人后,终于放心的将憋在心中的事说了出来。
我猜得不错,他是为情所困困于太后美人雨杏,此番与姜一说的正是他与雨杏之间的事。
他的事,宫中虽人人都心知肚明。不过众人所知道的都只是雨杏当上皇后之后,他当时对她的百般讨好,以及惹得老皇帝如何吃醋震怒罢了。
可他到底是如何认识雨杏和并爱上她的,这事儿便只有他一人知道,且也只剩他一人知道。
赵恒的话题回到三年前,那时的他还是老皇帝甚为看重的储君。居在宫中清明殿内,日子过得如同其他诸国太子们一样,虽荣宠但也经历过一番坎坷,看够了宫里的世态炎凉。
赵国统共两位皇子,一是他,二是三皇子赵含庭。储君之位原本就在他和赵含庭之间,可当年却因他的母亲柏妃独宠,子凭母贵,老皇帝便立了他做储君。
这让原本母妃是皇后的赵含庭母子二人有些郁闷却,也无可奈何,最后皇后因对这事儿,一直郁闷得想不开终于薨了。
三皇子当时才只有十五岁,却也是明白了世情的年纪,对此事虽有恨意,却明白胳膊肘拧不过大腿,终究也学会了隐忍成日里,一张脸绷得越发的冰冷淡漠。
虽说这事不关赵恒的事,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还是对赵含庭有些内疚。
一年后他的母妃柏妃也暴病身亡了,太医说是忧思过度,他怒红了眼自然对此不信。柏妃是怎么死的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是死于中毒。而这天下敢这么做且会这么做的,他想除了自己的三弟不会有别人,可一切都苦于没有证据。
这些事情他憋在心里谁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没有证据猜测之言。
柏妃死后的一年里,他过得很痛苦,整日醉在清明殿中。
老皇帝原本赐他这清明殿,就是希望他这太子的为人,可以像这清明殿的名字一样,做个清明的好太子。哪知他却越发过得不清明,这对原本就失去了爱人的老皇帝有些震怒。某日终于忍不住下了道圣旨,将他禁足在清明殿内半年不得出入。
那半年内他的脾气很不好,整日饮酒,殿中宫人经常被他训斥得不敢出声,原本就清静的清明殿就越发死寂了,真是到了前不见太监,后不见宫女的地步。
对此赵恒只是拿着酒壶及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拖着晃悠的脚步殿内殿外的这里转转那里倒到,醉生梦死的对待。
那日有些不同,那晚天上月亮圆得正好,清明殿外月桂飘香,一个胆大的宫女当着殿内所有宫人的面,徒步上前夺过了赵恒手里的酒壶,坚定的看着他说了句:“太子您不能再喝了!”
这话在当时的清明殿内是个雷区,满室宫人无人敢碰,因没有人敢得罪太逆他的意。
于是当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反应时,他的反应果然没让众人失望。
当时赵恒喝酒已经喝得已经七七八八了,眯着眼恍惚的看见了这个宫女的脸,她是第一个敢忤逆他的人,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论起拳头将这宫女暴揍了一顿……
宫人们捂着脸不忍直视的同时,也一边为这倒霉的宫女默哀,又一边借鉴了经验,明白此后再没有人敢上前劝谏这个“残暴”的太子!
而这个倒霉的宫女正是雨杏!
倒霉的宫女雨杏,似乎意志格外坚定,第一天被赵恒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同一个时间段居然又上前夺过了太子手中的酒壶,又道了声:“太子您不能再喝了!”
由于这次太子酒喝得没昨天那个时间段多,醉得还不是很厉害,抬头隐约看清了她的脸。原本美丽细白的容貌,眼角及嘴角边却多了红肿青紫不堪。
他皱着眉毛看着她:“可惜了一张脸!”然后又一拳挥了过去……
第三日依旧,这一次雨杏上前抢酒壶的时间,都要比前两次都要早些,所以赵恒醉得又要比前两次轻些。
这次他看这忤逆他的宫女的脸,看得要比昨晚清楚些,那张原本眉目娟秀的脸上伤痕越来越多了,他再次皱着眉毛:“你还真是执着!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凭什么要来管本宫?”
这话问得雨杏有些发愣,她确实没资格管。
不等她回答,赵恒自顾自又道:“你想劝我不再喝酒,借此向上头领功?好啊,本宫成全你……”又对雨杏伸出手里的酒壶:“喝光它,你喝光它了本宫就不喝了!”
赵恒将这话说得有些无赖,这是他太子生涯里头头一次不顾修养的对人耍赖,因他心里有气且气得堕落。他想既然没有人相信自己懂自己,那么他也不需要别人假仁假义的来关心自己。于是便把那些企图想关心自己的人全部挡在门外!
雨杏肿着一张脸望着他手里的酒壶半天:“奴婢并不是想领功,太子误会了,奴婢只是尽一个做奴婢应伺候好主子的本分罢了。奴婢不会喝酒,可主子说奴婢喝了可以让主子不再做贱自己,那么奴婢就不得不喝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赵恒脑子反应有些慢,且尚还在反应中,就见手里的酒壶被眼前这女子夺了过去,仰头“豪饮”。
他有些吃惊,这些酒因本来是他选来浇愁的,所以都是些烈酒,这个女子居然把烈酒当做白开水一样的喝,他头回有些佩服!
他瞪大了眼睛使劲的看清楚眼前这女子形容,前两次没注意看,现在有了这桩事,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子是不同的,至少不同于殿内其他宫人。
他在心里默默地将她赞赏了一回,哪知这一番赞赏还未赞赏完。
喝完一壶酒的雨杏直接就往地上到了,他条件反射的本能伸出双手去接她,却忘了自己也是个醉酒之人,这一接身子十分不稳,双手刚接住雨杏的腰,便和她一起向地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