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陈雄大大咧咧地无心一句话,却像是猛然断喝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似地。
确实,管它有什么古怪,劳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二爷不是也说过,有些东西都是自己招惹的,来部队前,我既没念什么神咒,也没修炼什么内丹术,不是活得好好的,什么脏东西都没遇见过吗?
可转而一想,既然现在已经引火烧身,恐怕再想回头就不容易了。
看到战友们都若无其事地朝食堂走去,说不定早餐的胃口还很不错,而我却忐忑不安地看着后山上的厕所,满怀着想不完的心思,反而有点羡慕那些无忧无虑的战友们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跟着陈雄的身后朝食堂走去,脑海里却禁不住胡思乱想着:不是说付小军失踪了吗,他会不会就躲在后山上的那个被废弃的厕所里呢?
想到这里,我的后脑勺有点嗖嗖发凉,好像有人在扯我后脑勺上的头发似地。
吃过早餐后,回家过夜的首长们都回到了部队,我本来想向教导员汇报刚才发现的关于厕所的诡异现象,没想到教导员倒是先把我叫到营部。
我一走进营部,就看到营长和教导员两人危襟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样子是准备郑重其事地找我谈话。
我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别的不怕,我怕的是孙晓丽在教导员面前乱说了什么。
当然,孙晓丽肯定不会把我对她动手动脚的事对教导员说,我就怕她诬告我和蔡林亚,尽管我和蔡林亚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事。
我齐步走到他们办公桌之间,朝他们敬了一个军礼,当我把目光停留在教导员的脸上时,营长却先开口说话。
“张子晨,”营长问道:“你上次说高干事脸上有血的事,究竟是偶尔的错觉,还是真的能够遇见一些,或者说是看到一切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听营长这话,我就知道教导员没有跟他提起过我为勇儿驱鬼的事,毕竟在当时看来,这是彻头彻尾的封建迷信活动,作为政工干部的教导员,恐怕会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
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营长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报告营长,那次绝对是偶然事件,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特异功能。”
教导员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主席的语录,像是在认真地看着,但我知道他是在仔细听营长和我的谈话。
营长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上次高干事被花盆砸中脑袋后,一直都没有恢复,有时很清醒,有时犯糊涂。开始大家都以为他被砸坏了脑子,师部医院的谢医生还建议他到省人民医院做过检查,结果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营长,还是没有弄明白他想对我说什么。
营长接着说道:“昨天师部医院的谢医生给我们打来电话,他的意思是让你再去看看高干事,他的意思是也许你能看出点什么来。”
我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营长。
这时,营长把目光投向了教导员。
教导员放下主席的语录,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这只是谢医生个人的建议,我和营长的意思是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我当即为难地说道:“教导员,营长,我......我真的不会看什么呀!”
教导员又把目光投向营长。
营长沉思了一会,说道:“要不这样,这次你去看高干事,一切都是秘密进行,除了谢医生、教导员、我和你以外,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教导员立即把话接了过去:“我们都是革命军人,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那就不是一般的小问题了。”
我当然知道这种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说道:“那我还是不去吧,反正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营长和教导员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营长说道:“这样吧,张子晨,不管看得出来看不出来,你还是去看看。你可能不清楚,高干事也是我们营走出去的干部,能够帮他尽量帮他一下,他现在的情况连师部都知道了,据说准备让他转业回家,而他本来在部队是很有前途的。”
我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以我的判断,教导员是不想让我去的,因为他知道我有通灵的异能,而且给勇儿看过病,甚至还想通过孙晓丽让我替他看相。
如果他希望我去的话,绝对不会坐在旁边装聋作哑。
显而易见,他一定担心不管我是否看出高干事身上有无名堂,这事恐怕很快就会被外人知道,一旦我被抓起来批斗,万一说出曾经给勇儿驱鬼看病的事,那他岂不是躺着中枪?
而我也拿定主意,除非是教导员真心实意地让我去,否则我是不会答应营长的。
教导员已经从我的表现中看出我的心事,他沉吟了一会,对我说道:“张子晨,要不你还是去看看,等会团部送配给的卡车过来,你就搭顺风车到团部去一下,谢医生正在团部招待所等你。”
我“哦”了一声,窗外传来解放牌卡车的马达声。
营长立即起身,对教导员说道:“我让战士们去卸补给,你再跟张子晨交代一下。”
“好的。”等营长离开后,教导员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子晨,你千万要注意,除非你真的发现高干事和勇儿一样,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附了体,并且你有能力把那东西弄掉的话,就去帮帮他,否则即使看出来什么东西,也不要对谢医生说,回来或者打电话回来直接跟我说。”
教导员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是怕这事会牵扯到他。
“放心吧,教导员,我听你的。”我接着补了一句:“就算以后有什么事,我也不会说自己替勇儿看过病的。”
教导员会意地看了我一眼,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嗯,放机灵点。还有,你嫂子对你印象奇好,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她,同时顺便多关注一下勇儿。”
这时我才知道,孙晓丽不仅没有说我坏话,甚至还在教导员面前替我美言了,看来我提心吊胆的火力侦查还有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想到这里,我又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起来。
当然,更让我兴奋不已的是,从教导员的态度上,我已经看出他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人”,能够搭上教导员这条船,往后在部队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等补给卸完后,我肩负着营长和教导员的秘密使命,来到了团部,在招待所见到了谢医生。
谢医生看到我后非常高兴,他像个长辈一样向我问长问短,询问我在部队的情况,只字不提高干事的事。
午饭过后,他让我在他房间旁边的床铺上午休,直到下午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带我走出招待所,在团部门口才聊到了主题。
“小张,你们营长和教导员,都已经把今天的任务跟你仔细交代了吧?”
“是的。”
“晚上高干事请我到他家吃饭,你仔细观察一下他和他的家里,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没有。”
“我......可不一定看得出来。”
“没事,不管看到什么回头跟我说,我只想是证明一下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谢医生接着叮嘱道:“等会我会跟高干事说,我让你来是为了配合调查付小军的事的。”
“明白!”我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谢医生,那付小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回头再说,今天的任务,你就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清楚高干事和他的家。哦,他来了。”
我扭头一看,高干事正从团部办公楼骑着自行车出来,在我们身边后停下。
“谢医生好。”刚跟谢医生打声招呼后,高干事这才认出我:“吔,这不是一营的那个叫什么张......”
我立即朝他敬了个礼:“报告高干事,我是一营营部的文书张子晨。”
“对了,对了,就是付小军那个案子......”
谢医生笑道:“是呀,我把他从一营叫了,就是准备带他会师部医院,配合调查一下付小军的案子。”
“哦,行,那一块到我家吃饭去吧,顺便我们还可以聊聊付小军的事。”
“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谢医生对我说道:“小张,咱们一块到高干事家去。”
上次在禁闭室里挨了高干事几下,我对他的印象特别差,现在看起来,他却是一个豪爽而且好客的人,本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我,暗自发誓如果他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缠上的话,一定要好好帮他。
这时,一辆吉普车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无意间我好像看到教导员坐在里面。
我一愣,扭头看了一眼谢医生和高干事,他们俩也正看着那辆吉普车,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呀,营长说过,高干事是从我们营提拔起来的,如果看到教导员应该会大声招呼呀?
就算他不打招呼,谢医生也应该招呼一声吧?我还是谢医生通过营长和教导员请来的,他没有理由对教导员视而不见呀?
谢医生看着吉普车已经远去,侧着头问高干事:“哎,高干事,那车是谁的?”
“政痣处的。”高干事解释道:“主任刚刚调走,副主任提级的任命还没下来。”
我问道:“那坐在吉普车里的人就是副主任吗?”
高干事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车里还有其他人?我怎么除了司机以外,没看到有人呀?”
我一怔,心想:他没看到有人,那我看到教导员坐在里面意味着什么,难道是教导员要提拔为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