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西乡蛤蟆垛上出了个叫松桃的,只因世事艰难,生境屡逢不达,心思黯然,终日悻悻。某日纠结了三五十个乡下草民揭竿而起,演武成军。从此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做一些无本儿买卖。
松桃为人仗义豪爽,但凡掠劫所得,一应大秤均分,无有私匿,江湖人称洋团长。军中又有盟弟段德魁执羽为谋,扮演了绍兴师爷的角色。
某日,洋团长率众从街南盐水坝上劫得官府衙门发送泰州府的一笔官银,一干人众,得意忘形,啸聚八卦草堂村老营摆酒庆功。
欢天喜地之中,军师段德魁却有几许跼蹐。遂悄悄往前,引请洋团长到一旁叙说不安。
言称适才心内冷颤,神魂不宁。暗自占卜三式,演算六壬,感觉或有危机于当前。又见那夜黑云天,月轮惨淡萎靡,星阵纷繁乱象,有罡星在西,此兆不利于军;又天狗犯主,恐有祸凶在即。
眼前众弟兄狂欢醉酒、肆意招摇,必引来官家围剿,遭杀身横祸。由此段德魁力图制止当前的狂欢,建议洋团长散金遣散队伍,以图静闲安全。
怎奈洋团长一贯骄纵自负,不信天命,且平时也在人前人后藐视他这个谨小慎微的当家军师。笑曰:汝村妇所见尔。
洋团长当时酒性正浓,大小喽罗有恃无恐,酒宴愈加狂浪无状。
期间赌酒、闹醉、耍疯、撒泼……,种种野莽姿态不一而足,更有青头小伙儿引来流妓闹春,莺声燕语流连于刀枪剑戟之间。所见所闻,却是更让段德魁闹心。
其间也有厉声禁止,却令一趟酒徒色鬼扫兴。都说好心情遭遇假道学,众人直接质疑段德魁越俎代庖,架空首长意志。
洋团长倒也不怪,哂然大度,笑责一众无端是非。又说小孩子常年经历凶祸艰险,日久不见春花莺嘤,料想也是寂寞,姑且由他们放纵一回。
殊不知酒色乃武行大忌讳,凡人得意忘形以后,必然心智迷失,放松警觉,忽略营防大事,每每大意成险。
自古军旅无色,因此成为铁律。
此后果然真的出了大事。
在那诸多妓妇之中,有一大胸熟女被唤为瑶姬的最为出众,风尘之中名声籍甚。平日里红灯区常年挂牌,却又居家拨弦唱诗,不在店堂随侍。养一只小小黄莺,随时寄送消息。若有娱资尽数,莺飞传音,自然梳妆整饬,静待小轿迎鸾。
堂上一众野莽,平时哪有多余钱财输送红院,更不谈对于瑶姬的奢望。今日适逢山寨大贺,有一唤作九斤的小伙儿提请招来大胸熟女应景作乐,消解一干兄弟经年累月的闷骚。一经诉求,获满堂击掌喝彩。无视段德魁的孤零零的唯一否决票。
那九斤小伙儿,本是街上某酒楼小厮,闲常拎食盒送外卖,走街串巷,因此认识了花魁瑶姬。久慕瑶姬风韵,却羞于囊中不足,只能望月画饼。
某次登门给瑶姬姑娘派送快餐,因见室内无有闲人,竟生出十二分大胆,企图轻薄美人。最终被客户投诉,因此也荒了饭碗,只得央人推荐,拜到洋团长麾下。
难得今天瑶姬上门,九斤借酒使醉,直在醉中狎得瑶姬,让她先到后塘边守候,自己稍后就到,约行苟且之事。
待九斤赶到约会地方,那段德奎正对美人揪扭拖拽,瑶姬落得满面通红。又见九斤到来,段德奎面色尴尬,转令瑶姬速速走人,不可再做耽搁。
瑶姬诺诺听命,九斤则急切请求成全好事。
段德奎当然无允。不想竟惹得九斤发急,辱骂他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当面一派盛气凌人,其实背后也是狎妓。
事主口称冤枉,九斤则有持无恐,当然嚣张。且言称随即便携瑶姬向洋团长举报,揭发他的男盗女娼。
盛气凌人的段德魁自求不去引起麻烦,只得委曲求全,答应了九斤小儿的要求。如此段德魁隐去不提。
苟且之中九斤小儿又得意忘形,竟胡乱说出了拦劫官银的秘密。那瑶姬本是一坊间尤物,平时结交甚广,乡贤官家多有留芳。见得满眼财色,哪儿再有情义可言。听说他们劫了官银,小心思算计起了如若告发,赏银必定不少……
因为东淘地方草寇作乱,泰州府官衙累遭受上峰压制,先后已有几番知府替换。眼下新任知府心思愁烦,正在兴师动众的摸排线索,追查犯罪嫌疑人。
愁烦之中有留任师爷禀报,前任知府早已安排过某一男勇去东淘地方做眼线埋伏。知府老爷听说后为之振作,紧急派人联系那个眼线,情急中却又一直联系不上。
眼下知府衙门里,老爷正在进一步和师爷共同研读前任知府留下的若干卷宗。企图从中挖掘蛛丝马迹。忽然听得门外衙役传报:有东淘地方眼线前来报料。老爷大喜,赶紧迎客密室接见。
密室之中,看那眼线者,果然男装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