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把二三楼五十间旅房的门用气劲一瞬震开。
又聚目而视,却见一处房间悬梁结满了冰凌,杜丹抱起云虞,便和娣儿奔向那个房间,房间内的一幕叫人瞠目结舌,一个披着一声白裘的女子面无血色,躺在床上,而她的身上却粘附着一个如少年体型大小的血蚕,整个蚕身如同红玉。
杜丹走到床前时,她已近灰白的眼睛突然发出一道细腻的光,向杜丹看来,她已看不太清楚,眼际被一层薄冰覆盖,却透过冰看着杜丹。
“大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恒儿已为大人寻得玉蚕。只可惜恒儿再也不能侍候大人了。”说完冰片下泣出一注清泪。
“玉蚕在北藏之山墓,原食天地之灵,而我盗出,每日以人之精血养育,我终被发现围困,幸得遁术,至此驿旅。蚕儿未得精血我只好以自己喂之,它便在我身上,待恒儿死去,化作一缕玉丝,永伴君身。”
杜丹将恒儿和玉蚕一起卷入席中,单手抬起。便带着娣儿云虞一同奔赴楼下,楼下血污成河,杜丹打开大门,忽然这个充满血腥味道的寂静空间又和外面联系在一起,此时已是大雪纷飞,狂风肆掠,杜丹一行人消失在了狂风暴雪之中。
杜丹托着玉蚕,娣儿抱着云虞,在雪途中,愈走愈快,愈走愈远。
此时已经是第二日凌晨时分,天际星寒雾冻,星宿欲没,月儿黯淡,天快破晓,他们来到一座雪丘至顶,极目而视,竟看到背风之脚有一个奇怪的小村落,村落已是蔓树横野,荒废多年,几人便向小村落奔去,穿入空无一人的村口,进入到一家破落的房屋,木门应手而开。
房内仍有很多家私,却因青苔斑驳,木质剥落,四周尘封蛛网,一片荒废。杜丹用劲力又把窗户震开,一散屋内腐败封闭的气息,雪片飘进,有一片飞落在他腥红色的衣服上,杜丹把玉蚕放在屋内,又脱下外袍,铺垫出一个矮小的床,让云虞躺在上面,娣儿留在屋外,娣儿悄然跃上屋顶,又以奇妙之法掠得屋顶的鸟儿,并施针操控,那些鸟儿以奇异不自然的姿势拼命狂飞,向四面八方探视。
天边此时本应初露曙光,此时却乌云密布,暗沉无光。蓦地电闪雷鸣,空际漂泊大雨,至地面时已成冰雹。娣儿栖身屋外的一棵树下,警惕着随时突发的风声变换。
杜丹走到床边,用手轻轻托起云虞的脸,到:“你可害怕?”
云虞说到:“我不怕。”
“便好,你冷吗?”杜丹又问。
云虞点头到:“我冷。”
杜丹又到:“可曾有人通过接触你,把内气注到你身体里,使你的情况提升,不感到寒冷?”
“我不知道什么是内气,但是与他接触我就觉得有一股暖流到我身体里,使我感到舒适。”云虞答道。
“这便是内气。”杜丹到:“你可知你已冷得嘴唇紫黑。许是我把冰蚕放在室中,又许是一阵长路跋涉,夜境太寒,为何到我问你才答?”
“罢了……”杜丹叹口气到:“我有个主意,由你自己决定,我亦可接触你把内气注入你的体内,但是我的内气不似之前护你的少年那样温暖,我的内气充满了痛苦,我只须注入一缕,一个壮如牛的人便会倒地身亡,你本就有云寰脉护体,没有身亡之险,有一次我探知你的心脉,发现你的心脉被魔翳封住。使你不得感受到自己的气流,这是你弱小又惧寒的原因,我为此想过多次,我的气可以助你冲破魔翳,但因我内气中含有过重的嗜杀和血腥,除去痛苦无比,你兼有可能心智大乱,甚或发疯。”
“你若惧怕痛苦,惧怕迷失心智。也可选择不这样,我便生堆火,然后收敛内气抱着你入睡。”杜丹答道。
云虞问到:“如若发疯,你是否要弃我而去呢?”
杜丹眼尾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之态:“当然不会,我仍护你一生,终有一天你神智清醒过来。”
云虞答道:“灌注予我吧。”
杜丹托着云虞脸庞的手,又往下搂住她的肩头,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少顷,又轻声到:“睁开眼睛。”云虞便睁开了眼睛,杜丹俯下头,低至她的脸庞处,最后将嘴唇轻吻在她打开的眼睛上。
一瞬便将大量的内气渡到了云虞的体内。
云虞突然跌落到地上,眼睛苍白如灰,生机全部消失。如同魂飞魄散,杜丹把她从地上抱回到怀中,过了一阵云虞突然目转睛动,竟然放声大哭,泣出一注注血泪,把杜丹胸襟全部浸湿,哭过一阵,她黯淡痛苦的神情又变得空洞虚渺,仍是魂魄不见,生机尽逝的姿态。再过一阵她突然像漂浮一样四肢朝向屋顶,乱发狂飞,兼之发出凄声惨叫。
云虞从未感受过这种痛苦,千丝万缕的刺着肌肤,又如被人活食骨肉,折碎骨髓,兼有钻心削肺的痛,肉体之痛使她忘乎所以,进入到一种更游散更虚无的境界。
仿佛魂魄已因肉体的痛苦而剥离开了。
此时她的身体愈来愈热,如同火焰。体内真气窜动,真气之中带着猛烈的狂动,似冲击着脆弱的她,她感到手脚瘫痪,兼有血脉爆裂的感觉。
赤灼之痛令她几度痛昏又痛醒,甚至令她有放弃求生的念头,时间只转动了一瞬,她却经历百次的昏去醒来,心力交瘁,更没有意志支撑下去,又听到体内如同群魔乱舞的叫声,仿佛来到修罗炼狱,那些声音透露着强烈的恨意,仇怒,杀伐,如同一个强烈的意志占据她的脑袋,疯狂的吞噬她,仿佛是每一个被杜丹杀去的人的灵魂禁锢在真气中,此时向她纠缠报复。她心智终大乱。
云虞白如死鱼的眼珠睁大如要从眼眶中跳出来,突然疯癫大笑。
杜丹知此便是千钧一发之时,他心念电转,突然携着云虞把她放在了玉蚕之下。
一股强如冰龙的寒劲突然从云虞脚底生了出来,如狂龙吞物一般吞走那些炽热火焰和杀伐魔怔,云虞突然喉根一甜,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此时手脚的束缚也消失了,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这个荒废的屋内突然无比清晰,身上很舒坦,暗新彩色更加生动分明,小如灰色微尘,附着在床脚的一根根青苔的绿色绒枝,她全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