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婶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好的,怎么会摔了?你好好查查,一定要查清楚!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我一定让他给我的曾孙子陪葬!”
夏百刚用力地拍了一下床铺,虽然没有拍案那般动静巨大,但那股气势还是十分吓人。
“我知道。爷爷放心。”
夏百刚还想说什么,突然捂着胸口凶猛地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夏奕骋听着那痛苦的咳嗽声,只觉得他快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心里不是滋味儿,却无能为力。
在生老病死面前,再强大的人都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等咳嗽声停止了,夏百刚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虚软地靠在床头,重重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间,尽显老态龙钟,让人看得心酸不已。
夏奕骋递给他一杯白开水。
夏百刚接过来,喝了两口就还回去。然后靠在床头,闭上眼睛,依旧喘得厉害。
“要不要让医生过来看看?”
夏百刚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但没吱声。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洒在他身上,却并不能让他看起来多几分生机,反而让他显得更加衰老而瘦弱。他脸上的每一道皱褶都在阳光下突兀地彰显出来,像粗糙的老树皮,处处透着老枯的气息。
夏奕骋看着那张满是折皱的脸,心惊于一个人竟然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衰老至此!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颇有些老年益壮的意思。
倏地,夏百刚睁开一双眼睛,刚好捕捉到夏奕骋眼里来不及掩藏的东西。
“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何况我这条命是战友从鬼门关捡回来的,算起来,我已经多活了四五十年,就算立马死了也值了。你奶奶在那边等了这么久,估计也等急了。”
“对我们来说,就算你再活五十年,也还是觉得不够。”
“哈哈......”夏百刚爽朗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了起来。那咳嗽声之频繁和用力,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没了呼吸。
夏奕骋的手插在兜里,狠狠地握成拳头。如果不是指甲修剪整齐,这会儿只怕掌心已经鲜血淋漓了。
咳完了,又花了五六分钟,夏百刚才总算平复了呼吸。看着孙子的目光,寄予了最深的期望。
“我这辈子有三个儿子,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但在这些孩子里,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在你身上,我总能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男人对于像自己的那个孩子,总不免偏爱一些,也总不免寄予多一点希望。我对你也是一样。”
说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个不肯认输的人。但是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我老了。奕骋,这个家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一个人的力量。但是,人需要脊梁,一个家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替代爷爷,慢慢地撑起这个家,成为他们坚不可摧的脊梁。”
夏奕骋双腿迅速并拢,右手迅猛有力地抬到了眉宇间。
“是,首长!”
夏百刚再次低声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满的都是骄傲和期望。也许他要走的路还很长,但夏百刚相信,这个孩子不会让他失望的!
......
“不!不是这样的!”
夏奕骋走后不久,赵嘉悦就从噩梦中惊醒了。她突然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背上汗涔涔的,完全把衣衫浸湿了。两眼没有焦点地瞪着某处,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惊恐状态。
等慢慢地缓过神来,呼吸也慢慢平复了,赵嘉悦才发现这不是夏奕骋的卧室。
屋子里没有任何响动,安静得她能明显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跟呼吸声。她微微喘息着,视线慢慢地扫过屋内的布置,终于想起来这是夏奕骋的公寓。
床头柜上,一张白色的纸被她的手机压着。不用问,肯定是他留给她的字条。他应该是去医院看望蓝晴晴了吧。
赵嘉悦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冻得立马缩回去。她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于是只好卷着被子当衣服。
字条果然是夏奕骋龙飞凤舞的字,说他去一趟医院,让她醒来了别胡思乱想。
放下字条,赵嘉悦将被子卷严实了,就这么站到了落地窗前。
窗户正对着东方,窗帘一拉开,阳光就像瀑布似的倾泻而入,璀璨得仿佛能把心里的阴暗角落地给照亮了。可是四周的水泥森林又像一个个怪兽,蛰伏在这个光芒万丈、生机勃勃的世界里,随时都会发起猛烈的攻击,将一切都吞噬掉,包括光明。
赵嘉悦半眯着眼睛,静静地站在阳光里许久。脑子里所有的东西仿佛都被一个可怕的怪兽给啃噬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和茫然。
回过神来之后,赵嘉悦穿戴整齐便走进浴室去洗漱。本来想去医院的,可是出了小区,她突然又改了主意。选择了跟军区医院相反的方向,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在分叉路口的地方,也完全随机选择。
这个时间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都是行迹匆匆赶着去公司报到的人。站在人群里,你就是不想动,人潮都会挤着你往前走。
赵嘉悦就这样混迹人群当中,任由拥挤的人群将她带向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原本空白的脑子慢慢地又开始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了,只是仍旧茫然。
人群中,偶尔会碰上几个孕妇。她们用双手紧紧地护着高高的腹部,神情紧张地盯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被人潮给挤得摔倒在地,伤到了肚子里的小宝贝。
也有丈夫走在身侧,用一种保护的姿势护着妻子的。夫妻两边走边说,脸上都有着幸福的笑容。画面是那样温馨,叫人忍不住心生羡慕。
赵嘉悦好几次看得跟人撞上了,好在大家虽然素未平生,但多不是凶恶之人,一句道歉就把事情给化解了。也有个别脾气暴躁的,着实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但她一再地道歉,对方也就瞪她几眼继续匆匆走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