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微微一笑,拎着东西跨进门来。
“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你快坐吧。”
沈长风放下手里的东西,在椅子里坐下来。
这个时候,赵嘉悦注意到了他包扎起来的右手。“沈先生,你的手......”
沈长风看了看包扎得跟粽子似的右手,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
“没事。只是不小心蹭破了点皮,医生包扎得有些夸张而已。”
“就算是小伤口,也是很容易发生感染的,不能掉以轻心。”
沈长风看着她黑亮的眼眸,看清里面真诚的关怀,只觉得一颗心快要撕裂一般疼痛。
夏奕骋看向他,将他的不对劲看在眼里,却没有点破。
不管傻丫头是不是舒云轻的孩子,对着一个如此像自己爱人的女人,沈长风的心情可想而知。
何况,那个爱人还是一别30年,从此杳无音讯!
沈长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会的。”
赵嘉悦浅浅一笑,对着送到嘴边的勺子摇摇头。
“我吃饱了。”
她本来就不太舒服,要是吃多了,一准要吐出来的。
夏奕骋也知道过犹不及,所以直接将勺子放回碗里。
“我去洗碗,你们聊。”
赵嘉悦很喜欢沈长风,他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但是单独对着他,她还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毕竟,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舒云轻。
“他对你很好。”
赵嘉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夏奕骋,立马盈盈笑了起来,心里也甜滋滋的。
“嗯,他对我很好,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可是他好像没有保护好你,你不怪他吗?”
就像他深爱着云轻,却没能好好地保护她!
人死如灯灭,人都不在了,爱得再深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赵嘉悦又是一愣,没想到沈长风也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她却不能像对萧擎那样不客气,毕竟人家是长辈。
“沈先生,我们虽然是夫妻,但毕竟是独立的两个人。我不是长在他身上的一个部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就算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这样苛刻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何况,我觉得夫妻之间应该相互扶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善待彼此。而不是一方是另一方的保镖甚至监护人,必须对她负全责!我们尽我们所有的心意和努力,至于能走到哪里,顺其自然就好。不是吗?”
沈长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眼里有些湿润。
“是,你说得很对。我为我无礼的话向你道歉。”
赵嘉悦不傻,知道他问这句话并不是针对夏奕骋。他真正想质问的人,是他自己吧?
“沈先生,我说句冒犯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具体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相信她不会怪你的。因为她知道,你已经竭尽所能去对待她了。”
“是这样吗?她真的不会怪我?”
赵嘉悦用力地点点头。
“真的。沈先生,你是个好人,被你视若珍宝的人一定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她一定知道,你已经竭尽全力了......”
很多时候,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心想事成有的时候只能存在于美好的祝愿里!
沈长风眼里含泪,不住地点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太像云轻了。她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云轻对他说的一样。连声音跟语气,都相差无几。
这么多年来,最折磨他的,除了思念,就是自责。
深深的自责就像是无边无际且冰冷的海水,日日夜夜将他淹没其中。他冷得快要死去,却始终无法靠岸。
他总是一遍一遍地假设。假设当初他不顾一切地带着云轻离开,哪怕最后死在一处,是不是也比现在痛快得多?
没有人会给他回答。
越是无法回答,就越是勾起他心里对另一种可能的设想。于是一切像是一个可怕的循环,没完没了,分分秒秒都在折磨他。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假如、假如你真的是云轻的孩子,你会怪罪她抛弃你吗?”
赵嘉悦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无论如何,她给了我生命。如果我连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我就不能遇见夏奕骋了。
我现在只希望还能找到他们,还能有机会承欢膝下。就算不方便相认,知道他们都好好的活着,我也觉得很好。”
就连现在的父母,赵嘉悦都无法不对他们心存感激。就算他们不爱她,可如果不是他们,也许她已经饿死冻死了!
“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一个会感恩的人,一定会幸福的。”
沈长风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去,装作看向窗外。实则用力地闭上眼睛,掩盖内心汹涌的酸楚。
他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可是,只怕这辈子,他们都不能如愿以偿了!
尽管他从季素言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季素言说的都是真的。云轻,只怕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
“沈先生,放过自己吧。”
大概是他真的太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又跟舒云轻是两情相悦的一对,所以在内心深处,赵嘉悦控制不住会把他当父亲来看待。她不想看到他这样痛苦。
沈长风苦涩一笑。我放过自己,谁来放过云轻呢?
夏奕骋回到病房,发现气氛有些压抑。却什么都没提,只是看着赵嘉悦。
“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还好。”
事实上,她的精力还支撑不了太久。
“睡一会儿吧,我跟沈先生聊几句。”
“那好吧。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等我好了之后,一定抽空去闲云茶楼喝茶。”
“好,我等着。听说你还会下棋,到时候我们来两盘。”
“好。”
嘴角的笑还没落下,赵嘉悦的眼睛就已经慢慢阖上,意识也逐渐迷糊了。
沈长风看着她,眼眶一热,心又开始酸楚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