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的伤得很重,我很不明白我伤得如此之重为什么还没有死?那蒙面人和风清扬为什么没有杀我?那时我身受重伤,他们若再补上一剑,我绝无生还的可能,那蒙面人,那蒙面剑客到底是不是东方笑,可是除了东方笑,谁还有如此诡异绝伦的剑法,可我至始至终都没能见到他一面,仅凭那两个字和武功,却也不敢贸然便下判断。
就这样,我在疑惑和温柔之中整整躺了大半个月,比之上次少林寺受伤,似乎还轻了一些,却不知这是我久练内功,阴阳二气辅助之功。起床之时,小腹伤口已在开始结疤,痒痒的甚是难忍,小腹痒倒也罢了,双手的创口也已在愈合,忍不住想要搓上一搓,要不是杨月时时盯着我,给我温柔地抚摸,恐怕我连骨头也要挠出来。
如此一个月之后,我伤势已经大好,已可下床走动了,时值七月中下旬,天气炎热异常,憋在屋里近一个月,早闷出鸟来了,当下一跳下床,双臂一展,先伸了个懒腰,杨月笑道:“着急鬼,伤口还没好利索,便急着舒展筋骨了,小心又躺回去!”我“呼呼”打了两拳,笑道:“我现在连老虎都打得死,你信不信!”说完作势欲打,杨月边躲边笑道:“我又不是老虎!”我笑道:“你怎么不是?你是母……”一笑住口,杨月跳了起来,骂道:“好哇!你敢说我是母老虎,你要死了!”挥起粉拳朝我捣来,我转身窜出门外,杨月笑着追来。
屋外阳光毒辣,虽是上午却也已热得不行,北平的天气湿而闷热,但我骤出“牢笼”,却觉得阳光明媚,夏季如春。我和杨月散步在北平的大街上,不疾不徐,路人时时回头,诧异我俩居然在大热天散步,各各投来惊奇的目光。
我可不管别人怎么看,转头对杨月道:“月月,咱们找于大哥喝酒去,这一个月不许喝酒,嘴都淡出鸟来了!”杨月白了我一眼,道:“不让你喝酒是让你伤口好得更快,要是让你喝呀!没准儿你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不谢我?反倒怪我?没良心的家伙。”我哈哈一笑,道:“是,是小弟错了,走,今天喝个痛快去!”杨月也笑道:“走!”
来到于大山的住处,也不打招呼,推门而入,只见于大山正在喝着闷酒呢。我大叫一声:“于大哥!”于大山闻声一愣,随即摔掉酒杯,猛扑过来,一把抱住我道:“沐兄弟,你可回来了,这一个多月你去哪儿了?可想死俺老于了。”我诧异地盯着杨月,杨月道:“你别瞪我,我没告诉于大哥你受伤了,一来是怕于大哥担心,二来是为你好,于大哥一来看你,少不得喝酒,对你伤势没有半点好处。”我怪道:“于大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让他白白担了一个月的心?”于大山忙道:“沐兄弟不要怪公主,其实我老于知道,沐兄弟武功高强,绝不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担心倒是没有的,只是有些想念。”
我闻言苦笑道:“这一次于大山可猜错了,兄弟我栽了个好大的筋斗,差点没命回来见你!”于大山惊道:“怎么?”我一掀衣服,露出小腹的伤口,那伤口刚愈不久,如一条红色的蜈蚣般爬在我的小腹之上,甚是吓人,由此可知当时是多么的凶险。于大山骇然道:“何人武功如此厉害?连沐兄弟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叹了口气,道:“多半是东方笑!”于大山惊呼道:“东方笑,他没有死?”我道:“当时他黑衣蒙面,但见他武功和剑法,十有八九是东方笑,嘿嘿,要不是有风清扬助他,他未必能伤得了你沐兄弟。”
杨月插口道:“东方笑不是被你在两年前杀了吗?我亲眼见到的,当时很多人都在场。”我叹道:“如今看来,那一剑是没能要了他的命了,当时情形极度混乱,除了朱棣,恐怕谁也没走近细看,而东方笑被我切断手腕,倒是活生生的事实,那蒙面人左手使剑,使的又是‘独孤九剑’因此我断定,那人必是东方笑。”
于大山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被他伤的呢?”我道:“这也是我一时大意,没想到他们有‘倚天剑’,更没想到‘倚天剑’如此霸道,无坚不摧。”跟着说了当时的情形,于大山道:“又是‘倚天剑’,‘倚天剑’重出江湖,恐怕又要从此多事了。”我道:“让我不明白的是,东方笑与风清扬的内力,是什么东西可以让内力如此精进?是内功秘芨吗?是仙丹妙药吗?而且如此深厚的内力,怎么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练成?纵观那东方笑,内力比两年前增长了何止一倍?连我的九阳神功也高不了多少,再加上‘独孤九剑’和‘倚天剑’,天下还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杨月笑道:“你看你们两个,一谈到武功就收不了口,不是说喝酒的吗?”我笑道:“好,于大哥,我一个月滴酒未沾,今天你得陪我大喝一场。”于大山大笑道:“我正愁一个人喝酒太闷呢,走,咱们去酒楼去喝!”三人联袂而出。
北平城大而宽,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北朝多国政权都是以此为都城,元朝时更为元大都,集天下繁华为一地,明初朱元璋虽建都应天南京,但北平也一直以北都居之,朱棣十一岁便受封燕王,燕云一带苦心经营数十年,北平的繁荣景象更胜于昔,五月虽倍受围城之苦,但城围之解已有月余,据说朱棣的军队已重新攻入山东,北平已无后顾之忧,城民安居乐业,浑不像打仗般光景,北平城中除了军队保持战时状态外,其余百姓已无刚开战时之惶惶之心,生意照样做,买卖一如往日。
北平城最著名的一家酒楼,名叫“太白遗风”,这名儿让我不禁想起应天的“太白酒楼”。刚到店门,门口一小二眼尖,老远认出是“天赐公主”,忙叫来掌柜迎了出来,那掌柜叩头道:“小人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杨月笑道:“起来吧,咱们是不请自来,你何罪之有?掌柜的,可有靠窗的雅间?”那掌柜爬了起来,满脸堆笑道:“有有,公主来了,便是没有也有了。”我笑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有也有了?”那掌柜的道:“是,是!”在一个小二耳边吩咐了一声,那小二飞快地云了,掌柜的笑道:“几位,里边请,公主,请!”我们踏入“太白遗风”,大堂内人众喧哗,络绎不绝,可见这家酒楼生意极好。
刚走到楼梯口,只见一个和尚从楼上下来,那刚才奔去的店小二跟在后面,嘴里嘟哝着什么,那和尚大踏步下楼,走到我们面前,合什道:‘阿弥托佛,贫僧有礼了!”那掌柜喝道:‘大和尚不得无礼,这是公主殿下。”那和尚道:“贫僧未曾无礼,也不敢无礼,只是贫僧想知道,贫僧是因为什么人被赶下来的。”那小二在后面叫道:“你这和尚……”我喝道:“住嘴,我叫你去赶人了吗?”那小二当即噤声,委屈地看向那掌柜。
我不理他们,对那和尚说道:“在下沐阳,这是舍妹杨月,这是于大山,大师有礼,在下等有告罪之处,还请见谅。”那和尚大笑道:“原来不是公子等人的本意,竟是有人狐假虎威,虚张声势了。”那小二又叫道:“你……你……”杨月喝道:“你住口!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那掌柜的见势不妙,当即喝道:“还不快给我滚下去,少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那小二委屈地退了下去。
我继续说道:“大师还请上座原位,我等冒昧,失礼了。”那和尚双眼一张,我暗吃一惊,这和尚这双眼睛好深遂,虽暗淡无光,不像练过武功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似乎能看穿任何一个人的内心,我不由得心头突地一跳。听得他笑道:“沐公子能与贫僧相见,也是有缘,不如一起喝上几杯?”我笑道:“只怕打扰。”和尚哈哈一笑,也不说话,转身上楼。
于大山走上前来,轻声道:“沐兄弟,这和尚来得邪门,你有没看他那双眼睛,真是……真是……唉!,我也说不上来!”我笑道:“看来不是坏人,走吧,上去瞧瞧!月月!”一转头,发现杨月正在发呆,我又叫了一声道:“月月!你发什么呆?”杨月一惊,随即道:“没……没什么。”我诧道:“你认识这和尚?”杨月摇头道:“不,我不认识他,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嗯,仿佛能看透我的内心!”于大山一拍手,道:“对,对,对,就这种感觉,公主你也有同感?这和尚,可真有些邪门。”
我还未开口,那和尚在上面已大叫道:“三位还不上来,更待何时?”我笑了笑道:“走吧!”杨月忽地拉住我的手,道:“沐哥哥,我突然好害怕,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好吗?”我笑道:“怕什么,有我在呢。”说完牵着她的手,于大山跟在身后,上了二楼。
邪雅间果然雅致,那和尚独坐窗旁,微笑着看着我三人,道:“三位请坐!”那掌柜的早已命人拿了三副杯筷,却换了另外一各小二,听得那小二道:“三位请坐,请问还需要上点什么菜?”我心念一动,脱口道:“有没有‘太白鲤鱼’?”那小二笑道:“这位公子真会点,这‘太白鲤鱼’可是本店的招牌菜,西至成都,东至洛阳,南到应天,那都是响当当的。”我心头一笑,这小二一唠叨起来,真是没完没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三人落座坐下,那和尚笑道:“三位已报过大名,贫僧道衍,游方和尚,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幸遇三位,请,请!”说完为我三人斟满了酒。我一听“道衍”这两字,顿觉特别耳熟,却再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心想难道又是一个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或是哪一部小说中的人物?那道衍举杯一饮而尽,我不急多想,也举杯喝干。杨月道:“小妹不胜酒力,以一口为限,还请大师见谅!”道衍笑道:“‘天赐公主’芳名远播,这位沐沐公子肯定就是在应天独中花魁,抱得美人归的那位了。”我笑道:“惭愧,大师见笑了!”道衍和尚又道:“沐公子,贫僧一直想见你一面,想当面问你一个问题!”我道:“大师请问!”
道衍道:“最近江湖上流传甚广的一个传奇,便是沐公子应天夺驸马之事,而其中三关之中,最后一关的情形,也于近日被人揭露了出来,如此奇问,不知是否是真的?”我心头一惊,心想那日参加的人共有五人之多,除了我之外,其余四人势必回去向各自的亲友师从提及,流传出来,也非奇事。旁人也许只是真的把这件事当作一件传奇,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而今日这道衍和尚,居然毫无忌讳,在这大庭广众这下说将出来,我心头念动,忽生一计,把那天骗曹勇那一番说辞又说了一遍,杨月眉头紧锁,不知内心在想些什么?
听完我一番话,道衍微笑不语,于大山却叫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沐兄弟,你可把俺老于给蒙苦啦!”我哈哈一笑,道:“于大哥,这事说来又不甚光彩,何必大肆宣扬?”道衍突然接口道:“沐公子说的,不是实话!”我心头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问道:“何以见得?”道衍道:“这番说辞是沐公子经过精心构思而杜撰的,你不要问贫僧如何得知,你只需要告诉贫僧,我猜得对不对?”我一愣,不知该如何否认,半晌不语。
那道衍和尚见我不答,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其实,知道两百年之后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心头大震,手一抖,一杯酒被我拂掉,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道衍退回坐位,微笑不语。
道衍不语,杨月发呆,于大山茫然,我心中震荡,四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打破僵局的,却是那店小二,听得一声吆喝道:“‘太白鲤鱼’好列!”将一大盘太白鲤鱼端上桌来,我四人被他拉回思绪,道衍笑道:“吃啊!吃啊!不要客气!”我干笑一声,勉强动筷,“太白鲤鱼”虽香,与应天“太白酒楼”相比,也相差无几,但此时的我,还剧震在刚才道衍和尚的一句话中,却哪里有当初在应天与方孝儒同桌共饮的心情?
那道衍喝了两杯,却转头对杨月道:“我看公主神不守舍,是否酒菜不合胃口?”杨月摇头道:“不……不是!”道衍笑道:“公主,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你没有选择,更无法选择,又何必如此想不开?”杨月浑身一震,道:“你……你说什么?你知道了?”道衍道:“既然要做,就不要后悔,当你后悔的时候,也许你便什么也做不了了。”杨月站了起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道衍伸指在酒水里一醮,在桌上写了两个字:“遗书”杨月突然大叫一声,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什么都知道!”我扶住杨月,道:“月月,你怎么了?”杨月道:“沐哥哥,我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这和尚。”
我其实心中也对这道衍和尚产生了惧怕,他那双眼神,似乎真能看穿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便道:“大师,失礼了,在下等先告辞。”道衍微笑道:“公子请便,我们还会再见的。”我扶过杨月,转身下楼,于大山在后面嘟哝道:“你这和尚,都是你不好,在那里说什么怪话,还画什么鬼符,害得俺老于酒也没喝好,真是扫兴!”
我们之人走下楼梯,楼上传来道衍和尚的大笑声:“沐公子,我们还会再见的!!”